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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男人的姓氏,至于她姓聶還是姓薛都無所謂。

臘月将近,很快又是新年,他們這麽久不見,她還記得他許下的一定會回端桓的承諾嗎?

快了,這個新年,他便能在端桓與她一同度過。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把魏王放出來透氣了!

☆、新文化運動(本章完)

端桓的每個冬天似乎都有一些不同,譬如去年狂風大作,前年雪落成災,上前年整個冬天居然都沒有下雪。但又總有一些不會變的地方,譬如見月寺山門夾道的松柏,總是天氣愈冷愈顯得蒼翠,在寒風中凝立不動,不像樹木,倒仿佛某種無生命的岩石。

蘇蘊明一身男裝打扮,緩步沿着夾道往前行,有一種回到兩年的錯覺,好幾次都忍不住低下頭,确認手裏沒有牽着那個叫王生義的小孩子。

她在山門外領了香,那個以大白話勸信徒少燒香磕頭的木牌還在,上面的署名依然是“恩濟”,她看着微微一笑,看來天上神佛覺得見月寺的方丈尚未功德圓滿,還要在這軟紅人間歷練一段時間。

她邁進山門,時間在這座寺院真的像是凝滞了一般,一切與當年一模一樣,右手邊依然是灰仆仆的綿延至目力盡處的磚牆,眼前的小廣場被清掃得一片落葉沒有,合着頭頂上灰蒙蒙的天空,充滿冬天幹冷空寂的味道。

她一眼看到那塊漢白玉的石碑,旁邊那棵老松。

無論是石碑還是老松都經歷了長久歲月,以及于這兩年只算得它們漫長生命中的吉光片羽,漢白玉碑上的字依然是被風化的有些模糊,那棵老松也依舊是樹皮皴裂,仿佛随時都會死去。

蘇蘊明沒有費神去讀石碑上的字——這兩年宗陽書院的教學生涯并沒有使她的古文水平突破極限,兩年前她看不懂,兩年後依然是看不懂的。

她只是在老松旁邊站了一站,伸出手想要觸摸那些龜甲紋路般樹皮豁口,卻又中途停住,像是害怕它會疼痛。

她記性很好,上次來的時候聽說這棵松樹是陳旸兩兄弟的父親世宗陳彧手植,現在想來應該是牽強附會的謠言,這棵老松的年齡怕是長過整個大聖朝。

出于一種對造物的崇敬,蘇蘊明雙手合什向它拜了一拜,直起身,卻見老松稀疏的枝桠裏露出另一個人的身影,也在同時長揖。

那人擡首,與她四目相對,芙蓉如面柳如眉,長得像最美貌娟好的女子,卻有一雙清正寧定的眼眸,看人的時候不偏不倚,直抒胸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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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對視一陣,同時微笑了出來。

“大哥。”蘇蘊明笑着招呼道:“我本來打算逛了見月寺再去找你和端木師傅,沒成想在這裏遇到。”

又是大半年未見,薛敦頤瞧着并沒有什麽變化,依然是樸樸素素地穿着天青色的儒衫,頭發绾得整齊,頭上只戴了一塊純陽巾。明年年初即是大聖朝時隔五年的開科取士,他這身打扮得就像一個普通的赴考書生,雖然相貌出衆,但誰又能想得到,他是以白衣而堪比卿相的薛右丞的獨生子,未來的薛家家主。

薛敦頤因為男生女相,平日裏很講究儀态,笑容幾乎是一展即收。他凝

眸看向那棵老松,道:“這棵松的來歷衆說紛纭,恩濟大師曾言道,見月寺剛建起來的時候便有這棵松,是以它的年歲可能比見月寺更長久。所以士林裏好事之徒又叫它‘萬世松’、‘太平松’。”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蘇蘊明又是一笑,嘆道:“給一棵松樹這麽重的擔子,難怪它活不下去。”

兩兄妹長時間來書信往來不絕,他們都是擅于和筆頭子打交道的人,真正面對面反而沒什麽多的話,只是沉默着大殿小殿逛了一圈。

蘇蘊明堅持她的唯物主義,薛敦頤是正統儒生,講究一個六合之外存而不論,是以兩個人手裏拈着六支香,卻是從頭到尾沒有燃着。

走進一間偏殿,兩人看不出上頭供的是哪尊菩薩,卻都一眼相中了牆壁上的題字。也不知是哪位先賢的筆跡,一筆飄逸出塵的行楷,看整篇間架合理、布局賞心悅目,單獨看每一個字卻又都像有生命一般。

兩人不約而同走到壁前,各伸出一根手指在虛空中點劃臨摹,蘇蘊明寫了幾個字,停手思考了一會兒,轉眸卻見薛敦頤面色平靜,眉頭卻是皺着的。

她若有所悟,問道:“大哥怎麽想起孤身來逛佛寺?”

“逛哪裏不要緊。”壁上題字的內容是心經,薛敦頤全篇筆不加點一路酣暢淋漓地寫下來,只覺得胸中塊壘全消,緊皺的眉毛也終于松開來,看向蘇蘊明道:“和妹妹的一樣,不過是躲過個清靜。”

兩兄妹心意相通,蘇蘊明苦笑了下,搖了搖頭。

她這大半年來做了不少事,從宗陽書院的院刊到端桓的第一份報紙,背後都是她在規劃主持。還有她出的幾本書,标點符號和阿拉拍數字倒也罷了,《西洋異物志》是本類似《馬克波羅游記》的小說,借着講西方國家的風土人情,将大陸法系與英美法系的特點略微提了提,雖然有識之士敏銳地捕捉到了“三權分立”的概念,但更多人不過是對火槍輪船、細腰大胸的美女感興趣。

現階段對她最重要,也最麻煩的一本書,則是《白話》。與題目不同,她在書裏不只號召推廣白話文寫作,甚至還貪心地提出推行簡化字——這下可捅了馬蜂窩。驚弦向陳玚報喜不報憂的說人人都誇薛家小姐,事實是士林群起而攻之,薛家小姐好不容易積累的那點名聲差點毀于一旦,被逼得要暫離宗陽書院避風頭。她畢竟是女子,有些自謂君子的不好當面噴唾沫星子,便找上了她背後的父兄。薛右丞隐隐是當世首屈一指的大學問家,名聲地位在那裏,有資格閉門不見外客,薛敦頤則拿那些名宿耆老沒辦法,只得躲到見月寺來。

偏殿上方有一扇天窗,冬日灰白的陽光投下來,正

照在牆壁前的兩人身上。薛敦頤袖着手,眉頭又皺了起來,道:“妹妹的某些觀點,我也并不是完全贊同。”

蘇蘊明理解地點頭,很正常,比如推行簡化字到底是好還是壞,後世也一直争論不休。她道:“雖說我朝提倡文治、優容士大夫,但也從沒想過讓所有人都讀書入仕,士農工商,本來就該各安其位。以貼近我們日常說話的詞句來寫作,簡化某些筆劃複雜的字,其實都是為了降低讀書識字的門檻,讓讀書人以外的更多普通人也能讀寫,懂得思考。”

“妹妹用心存着善念,這是好的。”薛敦頤上身微向後仰,目光瞬間變得銳利如刀,緊緊地盯住她,道:“但你有沒有想過,士農工商,士總是排在首位,若是農、工、商都能識字讀寫一如士人,他們又怎能各安其位,永遠甘心于後?”

“大哥是想說‘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聖人以為,小民知道得太多便會想得太多,想得太多便會不安分。”蘇蘊明先擡頭望着那扇小小的天窗,窗框被曬得脫了色,也不知多久沒有修繕。時間久了,連透進來的陽光都以為自己天生就該被框成四方形。

“可是,士農工商皆是大聖子民,為什麽一定要分前後順序?”

她低下頭,與薛敦頤四目相接,微笑着道:“我就是要他們去想,就是要他們不安分。”

離開見月寺的時候,兩人都将沒燃過的香還了回去,收香的是一位圓頭圓腦的小沙彌,笑眯眯地什麽也沒說。

蘇蘊明倒向他打聽了一下空性和尚,小沙彌答曰空性師兄外出雲游未歸。

兩年時間,人事幾番新,什麽都不變只是人自欺欺人的錯覺,兄妹倆穿過失印巷,蘇蘊明逐一向當年的老鄰居們打着招呼,許多人卻已經不記得她是誰了。

将近臘月,端桓的街頭巷尾開始彌漫着一股年味兒,兩人來到正街上,占道經營的小販将馬路擠得水洩不通,行走其間,時不時就會聽到一聲響亮的“讓一讓”、“借過”,然後被人從背後動作粗魯地推擠上來。

偶爾也有人在擦肩而過的百忙中回顧,暗自嘀咕:這兩個書生都是一表人才,看着挺聰明的長相,沒想到卻是傻的,被人推了非但不生氣,還笑!

大聖朝雖也有路引制度,卻并不嚴苛,不至于将小民鎖死在戶籍所在地,有意願到別處謀生的,官府通常都會行個方便。端桓既然是京城,東西南北的行商、失了土地的農民、小手工業者都聚集在此,于是各種商品琳琅滿目,小吃也是種類繁多。

蘇蘊明在宗陽書院那種清心寡欲的山間待久了,重回到這行人擁擠接踵,舉袖揮汗如雨的都市,耳邊聽着南腔北調的吆喝聲,鼻端嗅到身旁行人頭上發油的悶香、胭脂水

粉的膩香,小販售賣油炸果子的焦香、剛出爐的蒸白糕的甜香……各種香味彙集在一起,卻成了一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臭味。

薛敦頤略一停步,側身護住她,讓一個大冷天裏汗流浃背的挑夫從他身後先過去。他眼角瞥過,見她皺了皺鼻子,難得露出一絲孩子氣,忍不住笑道:“味道不好?”

“嗯,真臭。”蘇蘊明抱怨了一句,又失笑着搖了搖頭,再難聞,也是人間的氣味,活着的氣味。

兩人走走停停,也不知耗費了幾倍時間,冬日裏白晝本就短,眼看日漸西斜,總算到了端木宏林的醫館所在的長街。

巧的是,剛轉入街口,黑壓壓一大群人咋咋呼呼地迎面奔來,邊跑邊用東南西北各地的方言大聲嚷嚷,蘇蘊明大部分聽不懂,有幾句卻聽懂了,猜測其它的也都是同一個意思:東廠的番子來掃街了,快跑!

這一群人如旋風般從她和薛敦頤身旁刮過,驚飛了他們的衣角發絲,所過之處留下一地亂滾的包子饅頭燒餅肉卷油果子劣質胭脂頭花梳子筆墨撥浪鼓……甚至還有一口鐵鍋。饒是兩人一個聰明絕頂一個見多識廣,這時候也只能木呆呆地互視一眼,再同時木呆呆地向這群人的來處望去。

清清靜靜的長街,滿地垃圾,一張破紙片被風吹着在空中打了個轉兒,将将落地,一陣雷鳴般的腳步聲震動了地面,吓得它抖了一抖。

長街那頭,又是一群人如黑雲壓境般掠了過來。

蘇蘊明定睛再看,這次出現的人數比之前那群其實少得多,只是他們穿着統一的明黃色鮮亮制服,胸前繡着似蟒非蟒似魚非魚的圖案,動作整齊劃一,腳下皮靴還帶着擦得锃亮的馬刺,所以無論看起來還是聽起來都聲勢驚人。

這群人腰間都一左一右懸着兩樣東西,卻不是兵刃,蘇蘊明以為自己看錯了,擦了擦眼睛再看,依然看着像是一把小笤帚和一個長柄的簸箕。

接下來發生的事證明她的視力确實沒出問題:這群一看就是公務員的人士左手簸箕右手笤帚,熟練地打掃起了街道衛生!

她不由自主地瞠大眼睛張大嘴巴,也不知吃了多少灰塵,眼看着這群人如蝗蟲過境一般飛快地由街頭掃到街尾,所過之處寸草……不是,一點垃圾都沒留,被踩得光溜溜的青石地面幹淨得能照見人影。

這群人與兩人擦身而過,領頭的似乎掃了他們一眼,蘇蘊明也正打量着他,只覺得看了跟沒看一樣,這人的長相實在是普通平凡到極點,她記性算好的,這一眼見過,下一眼掉到人堆她絕對認不出來。

那人長得雖不出奇,目光卻犀利如刀,在兩人身上掃這一眼,兩兄妹同時有被利刃在極近的距離揮過的錯覺,都是文弱書生,不由地都向後縮了縮。

那人這一眼雖快,卻是從頭看到腳,蘇蘊明穿越後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後世久經訓練的警察才有的無機質目光,她幾乎能聽到他的大腦正在對兩人身上每處細節進行“滴滴”的數據分析,最後判斷出兩人不是他職責管轄範圍內的角色。

一群人從兩人身旁跑過,腳步絲毫沒有放緩,剛才看他們一眼的人轉過了頭去,她立刻分辨不出是哪一個。

“這就是松之的屬下,東廠的番子……大聖朝的城管?”她望着那群明黃色的背影,嘆為觀止。

即便在端桓也住過不短時間,蘇蘊明卻不是縮在貧民窟,就是一步登天住到了王府,最後還幹脆進了宮,所以還是第一次見到東廠巡街的威武。真是好大的威風,比起後世的城管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并不知道,東廠番子也不是平白無故這麽煞費苦心地掃街的,薛敦頤雖然也是第一次撞見這樣的大場面,但他好歹是土生土長的大聖子民,就不像蘇蘊明那麽無知。

他一面拍撫着衣服上的灰塵,一面默算了一下日期,道:“原來明天就是臘月初一,難怪東廠要掃街。”

“為什麽?”蘇蘊明好奇地回首問道。

薛敦頤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心有所感。他和蘇蘊明名為兄妹,大多數時間他更把她當作釋疑解惑的良師益友,以至于差點忘了,她最重要的身份依然是需要他保護和寵愛的妹妹。

他想起她每封大白話信件擡頭那個“親愛的大哥”,忍不住微笑,伸手在她頭頂摸了摸,溫言道:“妹妹晚上有空,大哥帶你去看戲。”

蘇蘊明平白無故被摸頭,臉都僵了一僵,待得聽到薛敦頤的話,腦子轉了轉,立刻将兩件事串連到一起:“東廠掃街……是為了唱戲?”

☆、別人的故事(這章完)

端木宏林并不在醫館內,蘇蘊明叫開了門,館內卻只有一個不足十四歲的小藥僮,一問三不知,只懂得回答端木醫官被宣入宮,不知何時能歸。

無奈之下,兩兄妹到附近找了個飯館先解決了晚飯。

薛敦頤向蘇蘊明解釋了一下所謂看戲。原來大聖朝朝廷有在臘月放戲與民同樂的傳統,只不過具體日期不定,欽天監推演出皇帝祭天的吉日是哪天,東緝事廠便提前派出番子淨街,順天府再請出教坊司上戲。

這一年的吉日正是臘月初一,京城裏共有五條街同時淨空以後搭起了戲臺,端木醫館所在的龍盤街亦是其中之一。

蘇蘊明被薛敦頤的介紹勾起了興趣,兩人飯後又慢慢地踱回到這條街上。

不過這一會兒功夫,就在那塊前任京兆尹題寫的“龍盤虎踞”碑旁邊,戲臺子已經搭了起來,東廠掃街時空無一人的馬路上再次充滿生氣,來往行人絡繹不絕,臨近戲臺的地方更擠擠挨挨全是人。因為這條街算是東城貧民區與西城富人區的隐形分界線,所以人群中既有在衣裳不顯眼處打着補丁的貧家姑娘,也有周身绫羅的富家子。

蘇蘊明随着薛敦頤輕輕松松便擠到戲臺下方,這種時候就可見薛敦頤那張臉的好處,被他碰到的人,無論男女,都會在第一眼看到他時明顯一怔,然後雙頰飛紅,羞答答地讓開路來。

她站定了位置,打眼一望,臺上敲鑼打鼓,一群化妝得奇形怪狀的人咿咿呀呀也不知道在唱什麽。那腔調自然不是京劇,也不是昆曲,倒有點像高亢嘹亮的秦腔。熱鬧是熱鬧了,可惜,一個字聽不懂。

她立刻就沒了興趣,又不好扯着薛敦頤馬上走,只得無聊地東張西望起來。

她左手邊是薛敦頤,右手邊擠着一位比她矮了半個頭的年輕姑娘,看衣着整潔大方,卻不是什麽太好的料子,挽起來的頭發上也只插支銀簪。蘇蘊明猜她是一位小家碧玉,一年到頭忙着侍奉父母料理家務,難得有機會出來娛樂一下,所以眼睛盯着戲臺眨也不眨,臉上還泛着興奮的紅暈。

這位姑娘右邊是一名布衣短打扮的中年漢子,身材還算壯實,面相憨厚,額頭和眼角卻已經積累了層層皺紋。她認出這身裝束是端桓城裏常見的苦力,大多是因故失去田土的農民,流浪在京城裏出賣勞力為生,想必這也是他辛苦整年後難得的休憩,所以他的興奮不亞于那位姑娘,聚精會神地瞧着戲臺,嘴巴都合不攏,嘴角還隐約有水光。

再右邊則是一位已經開始發福的三十出頭男子,穿着團花錦緞的絲綢衫子,腰帶扣是一整塊碧玉,這麽冷的天,手裏

還捏着把扇子附庸風雅,扇子墜兒又是一小塊紅寶石。蘇蘊明猜他是一名富裕的商人,緊挨在他身邊的高大男子應該便是他的保镖兼随從。

在他的右邊是一位老者……

蘇蘊明默默地看着,在心裏饒有興致地猜着,無論親眼見過多少次,她依然會有一絲不可思議的感覺:這些都是真實的,她是真的回到了古時候,生活在這樣一個時代這樣一群人當中?這些樹,這些房屋,這些橋梁、行舟、人物,姑娘發間顫巍巍的絨花……置身其間,就像随時都瞧着一幅活動的清明上河圖!

她又不知第幾次琢磨起了大聖朝這個不在她歷史常識中的朝代,大聖朝的民衆津津樂道于太祖開國的功勳,但具體的事跡則語焉不詳,她在宗陽書院向幾位老先生請教過,唐宋元明是存在的,但她所知的歷史似乎在明朝中後期拐了個彎,陳氏搶在李闖之前揭竿而起,天下紛争了數十年,直到三國鼎立才算和平下來。女真蒙古之類她所知的不知的異族都歸了北狄,中原大部分地方由大聖占據,南邊卻多出一個南襄。

至于陳氏起兵的原因……老先生講得含糊,蘇蘊明痛苦地用她貧瘠的想象力得出結論——他們是陳友諒的後人……這都什麽亂七八糟……

不管怎樣,大聖朝立國這些年,衣冠唐宋,也汲取了元和明的一些服飾特點,所以街上穿什麽的都有,尤其像今天這樣的節日氣氛,不少人穿着顏色鮮豔的曳撒,在人群中頗為醒目。

她遠遠望見人堆裏一位穿着的曳撒上彩繡輝煌,也不知道用的什麽線,因為天色早就黑透了,戲臺周圍挂滿了燈籠,微弱的光照下那件曳撒上的圖案依然閃閃發亮,随着那人每一個動作而流轉。

她多看了兩眼,覺得那人的背影有點眼熟,心頭打了個突。她伸長脖子想看清楚一些,人群蠕動了一下,将她的視線擋住,等到那條能透過目光的縫隙再開,那人卻已不在原位上了。

蘇蘊明正努力回想那個身影在哪裏見過,戲臺上飄下來一句念白,清清楚楚地刺入她耳中:“潞兄,忠義難以兩全,你我來世再做兄弟!”

她驀地擡頭,戲臺上不知什麽時候只剩下兩名年輕的武生,粉墨裝扮下,都是劍眉星目英姿勃發,跪着的那個臉現慘烈之色,張口似乎要說什麽,站着那位卻不容他再多言,道完念白,雙目一合,手中鋼刀疾劈而下!

蘇蘊明身前身後的觀衆同時驚呼,戲臺上諸盞燈籠也應聲而滅,只留下角落裏孤伶伶的一盞,模糊地照着臺上幾道影子。

大幕緩慢地往中間合攏,雪亮的刀光閃過,碧血飛濺到幕上,持

刀的武生僵立了片刻,慢慢地跪倒在屍體旁,留下一個抱頭飲泣的剪影。

等到大幕徹底閉攏,幕後傳來最後的念白,像是從胸腔深處發出的帶血泣音,一字一顫,臺下的女人們已經随之抽泣起來。

“英雄舉動,要看前和後。故友恩深,去國難救。殺人只落血雙手,何必前來,同室争鬥!”

大幕要到下一出戲才會拉開,戲臺周圍的燈籠一盞一盞慢慢地再次亮起來,蘇蘊明怔怔地望着深紅色的帷幕,聽到人群裏還有多愁善感的女子抽抽噎噎的哭個不停……

“這是……”她轉眸望向薛敦頤,“這是講秋慕生和潞蒼原的故事?”

薛敦頤默默颔首,很有些悵然。他與秋慕生少年論交,現在還能想起來那小不點跟在陳玚和他身後的模樣……當年的孩子,此刻卻已經擔起戍衛北疆的重任,被迫親手殺死自己的朋友。他又想起遠在梁儀的陳玚,魏王觊觎皇位的野心幾乎世人皆知,若有一天大軍真的逼至端桓城下,是忠還是義,當他面臨與秋慕生同樣的困境……他又該如何選擇?

蘇蘊明努力回想,除了後頭的兩句道白,實在想不起來剛才那出戲的內容,也不覺得那兩名武生有半點像潞蠻子和秋三。最後那個斬首更是過于戲劇化,離譜到十分。

不知道那兩個人會有怎樣的反應,若是聽說有人寫戲講他們故事……當然,潞蒼原會笑還是怒,世上已經沒人能知道了……她輕輕籲出口氣,卻驅不散心頭沉甸甸的感覺。

當日北狄明裏派出使團訪問宗陽書院,暗中策劃了質子潞蒼原的逃跑。潞王子單人獨騎千裏闖關,計劃雖大膽,卻也勝在大膽,沒有人事前能夠想到。

可是,這世上從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潞蒼原騎的是北狄千裏迢迢特意運到宗陽書院的千裏駒,為了路上換馬,他一共牽走了三匹,按理足夠支撐他一路不停歇地沖出山海關。

但他沒有料到,不可能有任何人會料到,宗陽書院籌委會的老先生們不想比賽一直輸下去,為了在皇帝面前争面子,這群仁人君子耍起了小伎倆,偷偷給北狄和南襄的馬兒都喂了巴豆,以使馬匹腹瀉不止,宗陽書院的優勢項目得以提前,“禦”項目的比賽則不得不推後舉行。

老先生們是第一次使用這類不光明的手段,找來的馬夫也是生手,在巴豆分量上便掌握得不那麽精确,對北狄精挑細選的千裏駒造成了持續性的傷害。

這傷害引起的結果便是:潞蒼原狂奔出不到百裏,□馬匹便四肢發軟四蹄打滑,差點把他從馬背上抛下來,連換三匹馬皆

是如此。不得已,他只好棄馬,重新在路過的城鎮市集上買馬。但大聖朝與北狄不同,本就稀缺好馬,一般市集上賣的馬他根本看不上,最後實在沒有辦法,只得去搶奪行人的好馬。

東廠的信息網何等強大,潞蒼原這一耽擱,立刻洩露了行蹤,等他日夜兼程趕到山海關,卻只見到黑壓壓的軍隊将他堵在關內。

領軍的人,正是秋慕生。

後來的事傳說紛纭,有說秋慕生抛下大軍,騎一匹棗紅大馬,沖上來與潞蒼原決戰,兩回之後将其斬于馬下——這是羅貫中的粉絲;有說秋慕生摒退大軍,與潞蒼原密談頃刻,潞蒼原仰天長嘯自刎而死,秋慕生哭曰:“忠義難兩全,哥哥我對不起你!”——這是施耐庵的粉絲;也有人說秋慕生一句話沒多講,潞蒼原也不婆婆媽媽,一個人沖進百萬軍中,殺得血流披面,最後被一記冷箭插中心窩,閉目前的最後一眼是秋慕生無聲流下的眼淚——這個……

北狄因為質子的死而釁邊,戰争一觸即發,大聖朝民衆深恨北狄,但對潞蒼原,這位從小在端桓人眼皮子底下長大的質子,他們的感情則複雜得多。山海關太遠,人心很近,人人都知道潞蒼原死了,死在自己最好的朋友手中,這一句話便可盡情演繹恩怨情仇。

蘇蘊明想起後來秋慕生給她送了一封信,她打開來,信上依然是那句“明日隔山岳,世事兩茫茫”,寫字的人明顯心情不穩,筆端用力太過,有幾處劃破了紙張,有幾處卻淡了顏色跑了墨,像是有液體一滴一滴落在上面。

她把這張紙和潞蒼原留下那張一起放在燭火上燃成了灰燼,那天晚上也有月亮,她看着火舌跳躍,想起這月亮也曾經照過他們三個人一起喝酒打架,有個姑娘為他們唱了一支曲兒,她嫌不好聽,偏要去吟什麽詩。卻不料一語成谶。

燈籠全都點了起來,經歷過剛才的暗,現在的光線就讓人覺得明亮了許多,連帶着心情也亮起來。帷幕再次拉開,這次是一出更熱鬧的打戲,出場的武生連着翻了七個筋鬥,穩穩落到地上,一個亮相,立刻博得滿堂彩。

蘇蘊明身旁也傳來一聲“好呀”,她轉頭去看,卻是剛剛還為潞蒼原的悲慘遭遇潸然淚下的姑娘,未幹的眼淚尚挂着腮邊,已經拍着雙手喜笑顏開。

她回過頭時,薛敦頤也正看過來,兄妹倆莞爾一笑。

靜靜地看了一會兒戲,蘇蘊明忽道:“潞蠻子跑了,我雖說不想打仗,但作為朋友,心裏還是有幾分同情他,他若能成功逃回北狄,我也會替他歡喜。當然,我更盼着他被抓回來,盼着北狄不再輕易妄動,一

切都和從前一樣。消息沒有傳過來之前,我擔心他受傷,也想過他會有生命危險,我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可是,真的聽說他死了……我卻依然不敢相信。”

“怎麽就死了呢,他還那麽年輕,他坐在我院子裏吃飯、跟我說話的模樣還一直在面前晃……怎麽說死就死了呢?”她似乎在很認真地困惑着,薛敦頤聽得心下恻然,伸手又摸了摸她的頭頂,将她的頭輕輕扶靠到他肩膀上。

蘇蘊明枕着大哥的肩頭,閉了閉眼,道:“‘世事無常’,我每次以為自己懂得這句話,以為自己做足了準備,卻每次都發覺還遠遠不夠。”

她停了一會兒,又道:“大哥,我怕。”

薛敦頤溫潤如玉,聲音也是溫和可親,聽着就似乎有安撫人心的力量。他在她耳邊道:“你怕什麽?”

蘇蘊明低低地道:“我怕下一次再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傷害到我正在努力的目标,我所在乎的人……我卻依然不知道要做什麽才能阻止……”她沒有接着說下去,那一瞬間,什麽百年大計,什麽親朋舊友全都像碎片似的飄散無蹤,她腦子裏只剩下一個念頭:皇帝祭天,端木宏林卻入了宮——難道——

“咚!咚!咚!咚!”

四聲沉悶的聲響似乎從高天深處傳來,壓過來戲臺上的嘈雜,蘇蘊明乍聽到以為是打雷,像她一樣的人還不少,所有人都擡頭望天。

深藍近黑的天空中無月無星,沉默地俯視人間如蝼蟻。

遠處傳來馬蹄聲響,先是遠遠的,愈來愈近,愈來愈清晰,像是四面八方都有馬隊在疾馳向同一個方向,釘了鐵掌的馬蹄敲在凍得硬梆梆的地面上,如風雷乍起。

有人第一個反應過來,驚駭欲絕地高呼:“登聞鼓!剛才是有人敲響了登聞鼓!”

作者有話要說:皇帝快出來了,他真的是男主……雖然戲份真可憐……

天天琢磨着收尾,寫得好慢。最後那段念白出自《桃花扇》,我随便改了一下,不通是肯定的,大家将就看……

☆、登聞鼓響(本章完)

大聖朝的登聞鼓立在皇城之外,官員上朝的東華門側建有四層高的鼓樓,樓下有金吾衛輪值看守,百姓要想上樓敲鼓,先得過他們一關。

本朝襲了前朝的制度,百姓只有逢到“軍國大務,大貪大惡,奇冤異慘”才有資格敲響登聞鼓。但聞鼓響,皇帝只要身在宮中,必須立刻大開宮門宣朝。皇帝高踞朝中、百官朝列,擊鼓人在衆目睽睽之下訴說冤屈,由皇帝親自審理。

因為敲響登聞鼓的陣仗這麽大,為了防止刁民無故擊鼓,大聖朝律例:“擊登聞鼓者,先廷杖三十”。

馬蹄聲、整齊的腳步聲、馬刺的敲擊聲、無數人發出的嘈雜喧鬧的聲響,在這樣一個無月無星的夜裏,登聞鼓響過,端桓城沸騰了。

順天府、北城兵馬司、金吾衛、東緝事廠……所以有管轄權的衙門全都派出人來淨街,端桓市民們被吆喝着甩着鞭子像趕牲口一樣趕回家中,上好門板,死死地鎖住窗戶,心驚膽戰地盯着窗縫裏漏進來的光。

那光或長或短,跳躍着、舞蹈着,像一道道邪惡的眼波,又像是從世界盡頭燃燒而來的火。

搭好的戲臺空落落地立在原地,戲班子已經被匆匆忙忙地送回了教坊司,臺上還遺落了半支珠钿,在火光中明明暗暗地反着光。

一隊隊舉着火把的衙役在大街小巷穿梭,離得近的看他們身上的制服能分辨出他們所屬的衙門,距離比較遠的,則聽他們發出的聲音。順天府的衙役穿快靴,腳步聲輕捷;北城兵馬司的人穿着馬靴,腳後跟的馬刺叮當作響;金吾衛一年四季不卸甲,每一動作便是整齊的金屬摩擦聲;東廠的番子則完全沒有白天的氣勢,大約也換了裝束,像貓一樣不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

薛敦頤和蘇蘊明兄妹都是有功名的秀才打扮,順天府的衙役客客氣氣地将兩人請進了龍盤街上唯一的一家客棧。後腳剛跨過門檻,“哐”一聲響,客棧門便被從外面拉攏鎖了起來。

蘇蘊明不甘心地扒着門縫往外看,那鎖足有拳頭大小,鎖鏈也有指頭粗細,門外一左一右還留了人看守。

她皺了皺眉,知道這下是真的出不去了,就算能想辦法離了客棧,憑端桓現在戒嚴的程度,只怕不出百十步路又會被人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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