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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

将近一個月的好天氣,春風吹春日暖,該下雨的時候也不忘灑幾滴貴如油的好雨,洪熙二年的春天如迎春花色般恰如其分,既沒有增之一分太豔,也沒有減一分淡得入不了眼。

蘇蘊明在這樣的好天氣裏推開窗戶,坐在窗前的書案前,手邊放着一盞她用蒲公英煎的泛着苦味的藥茶,案上攤開一頁紙。

墨已經磨好了,在這裏事事都要親力親為,她磨這硯墨就費了不少功夫,色調均勻透亮,筆蘸上去輕輕一按,已吸得飽滿。

她凝着筆想了很久,還是想不出該怎麽回複薛敦頤在來信中提出的問題。

她想得出神,直到“叭嗒”一聲響,一滴墨汁從筆端墜落到白紙上,汪出一團小小的圓。

蘇蘊明有點愁,拿着毛筆她就只想得到古文,但她畢竟古文功底有限,看看書連蒙帶猜還好,要她用來寫信甚至闡述理論,真是趕鴨子上架。

她抿了抿嘴,忽然一笑,拍腦袋嘆自己越來越僵化成真正的古人。她返身到床邊的梳妝臺翻了一會兒,找到早上描眉的黛石,又坐回案前。

左手将白紙撫平,右手像執筆一樣握緊黛石,蘇蘊明這次只是微一凝神,便刷刷刷寫了一大篇。

不過看擡頭“親愛的大哥”……也不知收信人會不會哭笑不得。

“親愛的大哥:

我在宗陽書院過得還好,院長很照顧我,其他先生也很客氣,我想都是沖你和咱爹的面子。先生們都非常有學問,起碼看起來有,有時候看他們的架式,我會恍然覺得随便一位都勝過薛家欺世的名頭。學生們也是飽讀詩書,雖然年齡有大有小,但都非常尊師重道,即使白頭老翁見了我也都規規矩矩行禮。我開的課程就讀的人不少,大家的反響也很熱烈,每次上課都能提出很多精妙的看法,我正在整理記錄,回頭寄一份給你。對了,上次你幫我印書印得那麽快,薛家有自己的印坊是吧?我最近在考慮為宗陽書院出一本院刊,已經向院長提議了,院長答應考慮看看,如果能成,你要幫我。最後,上次我在信裏提到了差序格局,你說沒懂,我這裏再詳細解釋給你聽。所謂差序格局,是指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就像一塊扔進水塘裏的石頭引起的波紋,以一個中心擴散開去,每條波紋為每個差序。比如大聖朝的人倫,忠孝友悌,都是以一個人自身為中心産生的,這意味着道德的基礎是私,而不是聖人所言的仁……”

蘇蘊明筆走龍蛇,胡亂歪曲着費孝通先生提出的差序格局概念,身後忽然傳來“叩叩”兩聲,卻是虛掩的門板被人叩響。

她正好一個收筆,黛石長長地拖出一撇,說不上硬的筆尖還是劃破了輕薄的宣紙。

門外那人候了一瞬,又“叩叩”兩聲

,輕輕地又扣響了門板。

蘇蘊明微有些奇怪,她是宗陽書院唯一的女先生,院裏将她安排住在東翼深處,為避嫌疑,同事間極少往來,其他先生的女眷視她為異類,也不過是碰面點頭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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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來找她?

敲門聲第三次響起,那人甚有耐心,也頗為古怪,明明虛掩的門縫敞口完全能看到門後站着蘇蘊明,他仍是不出一言。

蘇蘊明沒有開門,她從門縫望出去能看到來人胸口以下的部分,深褐色的料子普通的袍子,一般富貴人家仆役的短打扮,雙手垂在身側緊貼着大腿,右手食指上卻戴着一只黃澄澄鑲貓眼的戒指。

她的目光落在戒指上,那人竟立刻就察覺了,手指神經質地抽搐了一下,旋即恢複正常,不慌不忙地俯身跪到地上,道:“老奴失禮于小姐了,此物乃先主人所賜,已随老奴十數寒暑,老奴實在舍不得除下。”

他的聲音粗嘎中又帶了一絲突兀的尖銳,難聽得有些古怪,蘇蘊明好歹在宮裏待過一段時間,知道這是太監的嗓音。

那老太監把頭伏得很低,姿态似是謙恭,剛才那番話裏卻聽不出多少敬意來。蘇蘊也不跟他廢話,直接把門推合閉攏,隔着門道:“去回你家主子:這三年人不用見,書信傳話也免了。”

說完回到案前,又檢查了一遍給薛敦頤的回信,改了兩個錯字,将信折疊收好,打算下午上完課讓書院負責送信的小厮送走。

門外阒靜無聲,聽不出那老太監走沒走,蘇蘊明不再理會,随手抽了昨晚沒讀完的一本書繼續看。

也不知過了多久,案頭的蒲公英漸漸涼透了心,愈發苦得難以入口,蘇蘊明看書看得專注,一口下去,立時被苦味兒刺激回了神。

更重要的是,這苦味似曾相識,讓她想起洪熙元年的那一個夜晚,她在泰安宮喝的那碗藥。

不,或許所有的苦味都差相仿佛,令她回憶起舊事的,是門外的來人。

不管怎樣,蘇蘊明扣下書卷,單手撐着下颚,在春天的微風裏,開始憶起冬夜的寒涼。

在泰安宮向陳旸攤牌以後,她半點也沒怕過陳旸會因為太後的事殺她滅口,施施然徒步出宮,宮門外果然有薛家的人在等着——皇帝派了人快腳提前通知。

宮闱秘事她沒有向薛右丞父子禀報,反正對理性大過感性、視皇權如糞土的薛家來說,皇帝是什麽樣的人并不影響他們推翻他或是暫時不推翻他。

她只是說,她和皇帝就某件事有所分歧,有段時間不想見面。

薛家父子輕易地接受了這個理由,至少看起來接受了,将她連夜送上了往宗陽書院的馬車。

車行一夜,她在車廂裏安安穩穩地睡了一夜,第二天午時在京郊打尖,客店裏從上至下喜氣洋洋,問了

一問,卻是宮裏傳出消息,皇帝的病被薛家剛認祖歸宗的大小姐治愈了。大家都說皇帝年紀雖小,卻是個仁愛英明的皇帝,薛家大小姐雖然出身不那麽正,卻是個有大智慧大福氣的,真是老天賜下來救皇帝,護佑大聖朝的谪仙一般人物。

有人問,這救命之恩皇帝陛下如何來報?另一人笑答,莫不是以身相許?衆人轟然,卻是善意地笑着紛紛附和,反正皇帝愛娶幾個老婆就娶幾個老婆,不在乎多一個有福有能的。

蘇蘊明坐在人群當中,沉默地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地喝了下去。

從那時到這老太監出現之前,陳旸果然沒有再試圖聯絡她,他依然聽話的如同當年那個什麽都記不得的孩童,若不是官方對薛家大小姐的造神運動在繼續,蘇蘊明有時候都懷疑他已經放棄了她。

她并不是一個好的選擇,不是嗎,無論作為皇後,或是僅僅作為一個戀愛對象。蘇蘊明這點自知之明還是有的。因此她也分外想不通陳旸對她深厚的感情從何而來。

相依為命幾年,親情或者是有的,青年男女耳鬓厮磨,荷爾蒙到位日久生情是有的,但何來這般執着的不離不棄非卿不娶?

蘇蘊明實在是想不通,這不合邏輯,而作為一個法學生,不合邏輯的事情她永遠持懷疑态度。

發了一會兒呆,一陣春風吹得窗戶紙籁籁作響,蘇蘊明把思緒拉了回來,那硯磨好的墨還汪汪的閑着,離下午開課的時間尚早,她索性抛下書卷,扯了幾張紙過來攤平了,慢慢地練起字來。

她對書法一向是很有興趣的,雖然沒有受過系統的訓練,但這種強調耐心與技巧的東西從來難不住她,這些年勤練不掇,寫出來的字也頗算得有模有樣。

她的字勁瘦有力,轉折處風骨嶙峋,偏又有幾分秀氣,像是後世書法中柳體的形态。字與字之間排布整齊,間距恰到好處,一眼望去只覺得白紙黑字幹淨利落,清清爽爽。

蘇蘊明把一池的墨寫完,拎起紙對着窗口進來的風吹幹,一邊默默地念誦紙上的字。

因為是随手練筆,她臨時想不起來寫什麽,便默了一段熟極而流第一時間湧上心頭的文字。這時候再看,有些微怪誕的陌生感,不像是自己寫出來的:“三千大世界,所有草木叢林,稻麻竹葦,山石微塵,一物一數,作一恒河,一恒河沙,一沙一界,一界之內,一塵一劫……”

她要緩一緩才想起來,這是在魏王府裏抄了上千遍的《地藏菩薩本願經》。

蘇蘊明抖了抖手裏的紙,心想,魏王陳玚也不知道怎麽樣了,大聖朝對藩王一向是圈起來當豬喂,由駐軍和地方官監視着,他連封地的主城都出不了。不知道這場轟轟烈烈的造神運動能不能越過王府的高

牆,當日一別,她如今連姓都改了,他可知薛某正是蘇某?

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蘇蘊明自失地一笑,成年人,聚時相見歡喜,別後各自珍重,多餘……便是多餘了。

她從案頭又取過一枚印章來,這是臨別時薛右丞所贈,據說薛家子弟成年後均有一枚類似的私章。看不出是什麽料,平平常常的綠,拇指大小,陽光下表皮透出一點水澤沁潤,也不知是天然的,還是摩挲得久了。

章蓋上去一個鮮亮的“明”字,薛右丞本想給蘇蘊明取個字,她嫌麻煩,給拒了,英文名字都懶得取的人,字啊號啊的還是省省吧。

這幅字寫完兼且感懷了一會兒故人,蘇蘊明總算是把下午開課前的空閑時間打發完了,伸腦袋從窗戶裏往外看,日頭移向西面,午時已過,宗陽書院并沒有敲鐘上課的習慣,師生都得自己掐準時間。

她将紙筆理好,拿過一塊鎮石壓住寫好的紙,撣了撣身上的男裝青袍,又到床頭梳妝臺的銅鏡去照了眼,确定沒有再出什麽臉上墨跡未幹的烏龍。

蘇蘊明拉開房門,腳步尚未邁出去,人卻怔住了。

那老太監端端正正地跪在門前。

蘇蘊明站着,那老太監跪着,從她的角度看去,只看得到他一個半禿的後腦勺,稀稀疏疏的頭發白多黑少,像老太太似的挽了一個結,頭發縫隙裏露出白生生的頭皮。

不過頭發雖少,別的多,他腦袋挺大,耳朵也大,兩個耳垂簡直是正圓形,褐色袍子領口領出一截粗脖子來,層層疊疊全是肉。

蘇蘊明心裏奇怪,剛看他脖子以下的部位沒覺得他胖啊,這胖子以上湊起來,又圓又腫,整個一胖頭魚。

她有點歉疚,更生陳旸的氣,皇帝永遠都不懂得尊重他人的生命健康,不懂得沒有人比另一個人金貴。她輕聲道:“你起來吧,再跪我也不會見你家主人,你回去告訴他,我說話從來是算數。”

那老太監卻沒有起身,他俯得更低,重重地磕了一個頭,到底是年紀大了,顫巍巍地道:“小姐錯了,老奴并非為我家主人而來。”

“哦?”蘇蘊明有點意外,她這時候也聽出來,這老太監倒不是有意針對她,而是天生說話像骨刀似的,總忍不住要帶點棱角。

老太監又磕了個頭,尖聲尖氣地道:“老奴奉廠主之命而來。”

廠主?東廠廠主?韓松之?蘇蘊明有段日子沒有聽過這個名字,一時間恍了下神,擡眼看到碧空如洗,一雙燕子撩着尾巴掠過——才慢慢地吐出一口氣來。

天下的太監都是天子的家奴,其他任何人役使閹人都是殺頭的罪名,而太監也分三六九等,大聖朝優容讀書人,由上至下的尚文,連從小入宮的太監也是要讀書的。

而讀

書讀得好的太監也可以幫官,內廷官雖然比外朝的官品級低,聽起來沒有那麽光宗耀祖,卻比同級的外朝官有實權得多。而這世上的事都是這樣,管你名頭響不響亮髒污不髒污,只要有權,就有錢,就有無數人高看你無數眼。換句好聽點的話,你就能得到尊敬。

而內廷官裏最受尊敬,最有實權的官,便是東廠廠主。

在蘇蘊明和薛敦頤這對不靠譜兄妹若幹次不靠譜長談中的一次,她曾經問及薛敦頤關于東廠的機構設置與職權。薛家貌似出世,每代不過屈指可數的幾人為官,但蘇蘊明畢竟是來自後世,沒有像當代讀書人一般被學問世家的光環眯了眼,就她看來,薛家所謂的隐逸于野,不過歷代士大夫出仕前早就用濫的“養望”而已。所以薛家子弟其實頗通政治和經世治國之道,并不是世人想象中兩耳不通窗外事的呆書生。

不出她所料,薛敦頤立時便回答了她關于東廠的問題,而且解釋得頗為詳盡。

原來大聖朝的東廠與她所知的明東廠差別挺大,并不僅僅是一個特務機構,如果說金吾衛完全是皇帝的私人衛隊,與端桓市政府不産生任何管轄關系,東廠與端桓市政府則有些藕斷絲連——它還有一部分城管的職責與順天府的職權重合。

是的,沒錯,蘇蘊明剛消化完薛敦頤的話也很哭笑不得,令市井小民聞風喪膽的東廠番子,不僅因為他們無孔不入的探聽消息能力,更因為他們兼職整頓市容,肅清無照無證經營,驅趕捉拿小商小販……也就是說,大聖朝的東廠兼了明代內外廠的職,将錦衣衛的城管部分也笑納了。

笑過以後再想,後世城管之所以倍受垢病,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為權責模糊,作為執法機構,卻又非屬公檢法系統,不倫不類地放在行政類別。于是公檢法夠不到它,行政部門管不到它,誰來時時監督它,限制它的權力?而權力這種東西,就像蓄勢待發的毒蛇,一不被狠狠盯着,便有可能傷人。

無論是有明一代的東廠,還是大聖朝的東廠,都存在這種權力不受限的狀态,文官系統因此如臨大敵,時時想方設法廢掉它。皇帝是東廠背後權力的來源,也是掌握着東廠的那只手,哪一個皇帝都不會扔掉已經握在手裏的力量,所以這畸形的機構得以在內宮與外朝的一次次對壘與妥協延續下去。

說起來很羅嗦,其實關于東廠的釋義不過是蘇蘊明腦中的一閃念,她對韓松之這個愛穿女裝的少年頗有好感,不管他是特務頭子,還是城管大王。

“原來是松之。”她伸手去扶那老太監,道:“您先起來吧。”

“使不得!”那老太監倒被她吓一跳,趕緊蹦了起來,難為他跪了這許久動作還這麽靈活,看

來年輕的時候練過,蘇蘊明晃眼看他脖子上的肉都蕩漾了一波。

“老奴自己能起,自己起,薛小姐折煞老奴!”

說話還是不好聽,蘇蘊明笑着搖搖頭,問道:“松之讓你來做什麽?”

那老太監擡頭瞄了她一眼,又飛快低頭,蘇蘊明也是眼快,看清他長了一張笑團團的富态臉,倒是有幾分像廟裏的彌勒像。

“廠主命老奴送信給小姐。”老太監埋着頭,退了一步,恭恭敬敬地遞出一個疊好的方勝。

信?又要回信?蘇蘊膽蹙了眉,伸手把方勝接過來。

還沒等她拆開,那老太監又道:“廠主還捎了一句話給小姐:‘三月初三,宗陽書院将有故人來訪。’”

又是故人?蘇蘊明笑笑,随手将拆開一半的方勝抖了抖,倒像半只展了翅卻飛不起來的鶴。

作者有話要說:哎呀,我估摸着上部大家都忘得差不多了,我要寫個幾萬字才會被你們發現呢……比我想象中快,嘿嘿,厚臉皮地笑一笑……

好像不能發評,剛回複第二位的朋友回複不了,我給你加精挂起來了。

☆、百年大計(本章完)

方勝打開,裏頭只有一句話,:昨夜風兼雨。是李煜那闕《錦堂春》的首句

字跡是陌生的,蘇蘊沒見過韓松之的字,也看不出是不是他的真跡,但總不是慣用右手的人換左手能寫出來的程度。她沉吟了一會兒,慢慢地順着折痕将紙又疊了起來。

這闕《錦堂春》是那一夜她離開泰安宮前最後寫的東西,她大概能猜到有人費盡了功夫曲曲折折想傳達給她的心意。

她将方勝揣進懷裏,向那老太監道:“你回去告訴松之,我知道了。”

那老太監一直在偷眼看她,見她終于沒将方勝撕碎或者擲回來,也是大大松了口氣,躬身道:“小姐的話老奴會轉告廠主,但老奴不能回去,廠主有命,老奴要在書院待到三月初三。”

又是硬邦邦地當面頂回來,當仆人當成這樣,蘇蘊明服了這老太監,韓松之搞不好也是受不了這樣的下屬才随便找個借口把他趕出來。

“随你吧,”她看了看日頭,慌忙擡腳就走,耽誤了這麽久,怕是要遲到,“怎麽稱呼?”

那老太監在她身後又是深深彎下腰去,道:“老奴韓竹乎,恭送小姐。”

煮夫?這什麽怪名字?蘇蘊明頭也不回,向後擺了擺手算是知道了,越走越快,最後幹脆跑起來。

那老太監瞠目結舌地看着她撩起男裝長衫的下擺,露出一雙大兩號的黑布男鞋,褲腳紮得緊緊的,擺了個上半身前傾的古怪姿勢,兩條腿風車樣蹬啊蹬,一眨眼便沖到遠處看不見了。

在春日暖暖春風徐徐的時候跑步其實是很舒服的,當然,前提是你的心情舒緩,而不是趕時間趕得恨不能縮地成寸。

蘇蘊明每天的鍛煉也不過就是在床上拉拉筋骨,做做仰卧起坐,很久沒有大的運動量了,這一溜全速跑過來,只覺得胸膛裏的心髒貼着肋骨砰砰直跳,一不留意就要蹦出來似的。

她停在西翼教學區的入口,扶住一根柱子調勻呼吸,另一只手輕輕地拍着胸口,要把心跳的節奏緩下來。

四周都是青瓦白牆的建築,與薛氏聚居地的風格很像,宗陽書院最早便是薛家的族學,後來薛家的名頭太大,慕名而來求教的學子太多,某任薛家家主便将族學捐了出來,改建成別家別姓也可以來就讀的書院。

書院現在名義上屬于宗陽山所在地的越州縣所有,但運營所需資金的大部分依然靠薛家提供,剩下的小部分由當地仕紳和從書院畢業出去的學生捐贈,蘇蘊明默默地翻譯了一下,也就是說,薛家仍是書院的最大控股人,隐于幕後的董事局主席。至于日常運營的總經理

,便是現任宗陽書院的院長朱三寶。

正想着呢,蘇蘊明一眼看見朱院長轉過拐角向這邊走來,趕緊扯衣裳理頭發收拾儀容。

據說豬真正好吃的地方有三處,俗話叫“食豬有三寶,豬舌,豬耳,豬尾巴”,朱院長腹有詩書,可惜沒有氣自華,長相就算了,又有一對招風耳,講話大舌頭,屁股後面還天天跟着個尾巴。

“院長好。”蘇蘊明迎着朱院長一行端莊地微笑,雖然穿着男裝,還是半蹲下去行了個女子的禮。

朱三寶四十來歲,一張長方臉時時繃得緊緊的,也看不出心情是好是壞。蘇蘊明向他行禮,他微微點了點頭,似乎是不滿她不男不女的裝束,眉頭皺了起來,卻什麽話也沒說。

他身後亦步亦趨地跟着六歲的小兒子朱小寶,小手抓着父親衣裳的下擺,胖乎乎的小臉也學得面無表情,眯縫着小眼睛目不斜視,看也不看蘇蘊明。

朱三寶為了将就兒子把步子邁得很小,兩父子同時出左腳接着右腳,左腳右腿,搖搖擺擺地漸行漸遠,往別處巡視去了。

蘇蘊明還在望着兩人的背影,身後有人笑道:“朱院長什麽都好,就這老來得子,歡喜得狠了,實在把孩子慣得沒了樣子。”

她回過頭,身後是一名二十餘歲的青年書生,和她一樣的布衣打扮,頭上連學士巾都沒帶,散發披在肩上。黑色的頭發襯着少見陽光的白色皮膚,倒顯得七分清秀,三分潇灑。

她認得這人也是書院的先生,姓周名旦如,算是除了她以外書院裏較年輕的先生,所以遇上了兩個人還能交談幾句。

她道:“周先生下午也有課?”

周旦如冷笑道:“如你我二人教授的科目,難道還能排到上午去?”

周旦如教的是格物,蘇蘊明教的科目是她自創的法學,總算大聖朝沒有程朱理學一統天下将別家全打為異端,還能讓他們傳道授業,但肯定是不會把一日之計在于晨的好時候排給他們了。

蘇蘊明只是笑,職場上最忌諱向同事抱怨,周旦如也沒再多話,兩人互相作了個揖,轉身就朝自己的教室去了。

宗陽書院畢竟是由薛家族學發展起來,所以由下至上層層架構,還附屬了蒙學。改為書院以後,蒙學被遷到了外圍,西翼教學區再往西,每天只教半天,蘇蘊明偶爾上午開課,還能聽到孩子們稚氣未脫的讀書聲。

書院這邊則是學了端桓太學,不設固定的班級,每位先生教授一個科目,學生可以自主選擇哪位先生的科目來聽。每年年終全院統一考試,每位先生都出題,學生也可以自己選

擇參加哪個科目的考試,只有通過三分之二的科目的考試,才能繼續下一年的學習。另一點與太學不同的是,宗陽書院不設入學年齡限制,也不設畢業年限,也就是說,只要你通過入學考試,不管你是黃口童子還是耄耋老翁都可以到宗陽書院讀書,愛讀多久讀多久,直到你覺得自己的學問夠了,宗陽書院沒資格再教你為止。

相比後世的大學,宗陽書院的設置無疑更人性化,蘇蘊明第一次聽說的時候簡直不敢相信,她從來不敢小觑古代的知識分子,卻沒想到人家已經到了她需要仰望的高度。

蘇蘊明走上臺階,停在教室門前,隔着虛掩的門板聽不見裏頭一絲聲響,她莫名地回了一下頭。站得高了,能望見大半個書院的景象:栉比鱗次的房屋,教室之間是打掃得幹幹淨淨的石板路,被踩踏得光滑平整,微微反射着陽光,朱院長父子像兩個小黑點般在白色的路上徘徊。

教育,教育,教育。

她最近常常想起她對薛敦頤說的這三個教育。她一直以來對自己的定位都很清楚,她只是引路的人,在漆黑前路中為有識之士掌燈的人。在她有生之年如果看不到改變,她就把這盞燈傳下去。

一百年嗎?她微微一笑,推開了門。

門推開來,門裏正襟危坐的學生們看到一個身穿男裝青衣的女子走進教室。當然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女子,那漆黑的頭發,雪白小小的臉孔,眉目如畫,一雙眼睛并不像時下大多數女子那樣柔順地低垂着,而是大膽地在教室裏巡視了一圈,好幾個年輕學子被那眼波一掃,莫名其妙就漲紅了臉。

蘇蘊明一眼便将教室裏的人頭點算了一遍,很好,四十八個,一個也沒有少。

宗陽書院可沒有後世大學裏的階梯教室,超大教室,這裏一間小小的課堂也就能容納五十來個人,所以說是沒有分班,但如果一位先生的科目極受歡迎,選科的學生超過五十,那排在後面的學生就不能随堂上課,只得在朱院長那裏去領個牌子,叫候牌,某位先生挂名的候牌超過了十張,書院就會重新為她安排課時,以教授第二班的學生。

當先生的無不以桃李滿天下為榮,況且選課的學生越多,也越能證明先生學問淵博教授有方,讀書人嘛,有時候就窮講究點面子。所以,為了吸引學生選課,其他先生可謂傷透了腦筋。舉例周旦如,儒學的格物致知不過是鑽研事物內在聯系的道理,蘇蘊明估摸着也就是邏輯課和哲學課差不多,結果,他給上成了物理課,還是物理實驗課,天天領着學生拆東西造東西。雖然被其他先生譏刺為培養匠戶,他的學生

數目倒是不降反增。

有愁的,也有不愁的,蘇蘊明的先天優勢就是——她是書院裏唯一的女先生,而且随着官方不懈努力,薛家大小姐的聲名也慢慢地傳播開來,學生們都想親眼見見這位雖然傷了道德薛家百年清譽,卻能寫出《異國志》這般奇書,又有活死人肉白骨的通神醫術,最後還救了當今皇帝一命的奇女子。

對了,還聽說她認祖歸宗時薛家祠堂祥雲如蓋,經久不散,是百年難得一見的祥瑞哦。

凡此種種,等到蘇蘊明正式開班授徒,報名的人數瞬間激增,朱院長那裏一天內收到的候牌就超過三百,幾乎全院學生傾巢而出。

朱院長雖然寵溺幼子,實際上倒是個頗古板的标準儒生,當即大怒,召開全院大會将學生們痛斥了一通,并且放下狠話,要選蘇蘊明的科目可以,但如果通不過這科的年終考試,就算你其它科目全通也不能繼續下一年的學習。

這麽雙管齊下,蘇蘊明這邊總算清靜了許多,再加上她開的科目“法學”讓儒生們想起了先秦諸子中的法家,而講究術與勢的法家與號召仁的儒家可謂世仇,已經選課成功的不少學生定睛一看科目,也紛紛面色大變拂袖而去。

到最後,蘇蘊明名下的學生只有四十八個,蘇先生第一時間把名單背得滾瓜爛熟,暗自咬牙,不管發生什麽事,今學年的這四十八個人,一個都不能少!

點算人頭無誤,蘇蘊明習慣性地側頭去看教室右邊的窗戶,空間小人多,她嫌氣悶,進教室第一件事總是要開窗。

窗戶卻是開着的,偏向西方日頭行走的方向,陽光充足,一株不知的藤蔓植物細細長長的莖耷拉了進來,極淺的綠色,想來是上一陣春雨後剛長出的新芽。

新鮮的景色與空氣讓蘇蘊明精神一振,笑眯眯地轉頭看向學生們,道:“今天咱們繼續講法的分類,上節課講了成文法,這次講不成文法。不成文法相對成文法而言,是指沒有被寫在紙上頒布天下的法令,但是官府也會承認,甚至日子久了,還會把它寫下來,制定成新的成文法令。是不是覺得有點糊塗?很簡單,我舉個例子大家就明白了。比如夫子曾經說過:‘父為子隐,子為父隐,直在其中矣’,意思就是父子之間隐瞞對方的過錯是很正常的事,并不應該受到懲罰。自漢以來,歷朝歷代多以我儒家為尊,孝治天下,雖然沒有律例上寫明,但官府判案的時候遇到血親相隐,總是會放寬幾分。到了《唐律疏議》,則将夫子的話直接編撰為法務,提出‘親親相隐’……”

蘇蘊明講得滿頭大汗,她自己的法學基礎理論

也快還給法學院了,遇到記不清的地方只好想當然的解釋,反正講錯了也沒人能指證。麻煩的是每一個新概念她都必須東拉西扯巴着儒學來講,要讓儒生們覺得這些東西不是異端,也是聖人傳下來的至理。

好在法學生別的可能弱,口才沒有弱的,睜着眼睛說瞎話也是條理分明頭頭是道,蘇蘊明把學生們忽悠得兩眼放光,教室裏沒有黑板,有些對他們比較生僻的概念她只能寫在沙盤上,然後命前排的一名學生端着沙盤傳閱下去。

差不多講完了概念,開始今天的重頭戲。沙盤又回到講臺上,蘇蘊明笑吟吟地拈起那根用來在沙裏寫字的細木棍,舉到空中,像是指揮棒似的戲劇性地一揮,底下的學生們也像是被指揮那樣迅速地分成了整整齊齊的左右兩列。

也并沒有那麽整齊,一邊三十二個一邊十六個,蘇先生拿着棍兒在講臺上敲啊敲,也不說話,只微笑着看他們。兩邊的人群裏各有小聲紛雜,有人咳嗽有人嘀咕,有人推有人拉,過了一會兒,左邊又過去兩個到右邊,變成了一邊三十個一邊十八個。

“OK。”蘇蘊明敲了敲小棍兒,她這句口頭禪學生們也聽習慣了,當下安靜下來,四十八雙眼睛眼巴巴地望着她。

“分組決定了,咱們就開始今天的辯論。”蘇蘊明笑得眉眼彎彎,下頭的學生們期待得雙眼放光。

蘇先生在沙盤上扒拉了幾下,有些不滿意自己的腕力,決定回去再練一個時辰字,還有,記得讓周旦如幫她把粉筆和黑板做出來。

站在左邊第一位的學生自覺地過來看了一眼沙盤,然後挺胸凹肚地轉過身,面對着衆同學亮閃閃的眼神,中氣十足地宣布:“今天的辯論題目:‘大義滅親’比‘親親相隐’更符合聖人的真義。”

衆皆嘩然,有反應快的左邊的人一個箭步蹿到右邊,被右邊的同學揪住,嘻皮笑臉地套交情想蒙混過關;有人置疑宣布題目的那位是不是眼神兒不好看漏字,激得他面紅耳赤;右邊的學生人數雖少口才不含糊,已經開始不冷不熱地嘲諷,左邊的有脾氣暴躁的立刻反唇相譏,說不過便開始挽袖子……

蘇蘊明在一遍喧嚷中聲音不大不小地說了句:“老規矩,左邊正方右邊反方,我從十數到一便開始。十、一。”

沒人理她,這時候女先生男先生都一樣成了背景,學生們早就自己選好正反方開始激烈地争吵起來。一個說:“《論語?子路》篇載:葉公謂夫子曰:‘吾黨有直躬者,其父攘羊,而子證之。’夫子曰:‘吾黨之直者異于是:父為子隐,子為父隐,直在其中矣。’”另一個

反駁:“《左傳?隐公四年》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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