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暮色四合,太陽剛剛露了面又隐入厚厚的雲中,整座喻府籠罩在茫茫深深的陰影裏。
一葉小舟從河中慢悠悠飄過來,拿着船槳的船夫戴着一頂鬥笠,他擦了擦汗,尋了處僻靜地,将船穩穩停在岸邊。
老船夫看無人經過,才喚醒躺在船上,翹着腳的年輕男子:“公子,咱們到地方了。”
前方便是江陵各地大族的宅院,此時兩岸人煙已靜,碧水微瀾,四下寂靜異常,只有這一葉小舟攪弄水聲。
顯得船夫佝偻着腰的背影有些鬼祟。
躺在船上的喻十二娘揭開蓋在臉上的書,睡得迷迷糊糊,她擡眼看到不遠處喻府高聳的院牆和院裏伸出來的孤零零的樹,光禿禿的樹幹上面似乎挂着某些東西,随風一閃而過。
她沒仔細看,将書丢在船上,起身上岸後,喻沅給船夫付了錢,仍是如往常那般吩咐:“你把船依舊開到原來的地方停好,下次本公子要用的時候再給你遞信。”
船夫忙不疊地收下賞錢,答應下來,也不好奇主顧每次偷摸着從爛泥巷來回有何原因,很快劃着船離開。
高門大戶,府裏的公子小姐們多如牛毛,指不定這位公子身上就有些奇奇怪怪的毛病和不為人知的癖好,最忌諱旁人問起。他只是按照錢公子吩咐,在公子要出門時來接送,每個月大半時間閑着在家光拿錢,這活不能更好,可不能因為多嘴多舌丢了這門好差事。
喻沅站在原地,目送小木舟遠去,隐入茫茫水霧之中。
偶然尋來的這個船夫與喻家毫無聯系,嘴緊從不多言,也不好奇瞎打聽主家身份,除了接送不說一句廢話,喻沅用他最是順手舒心。
确定左右無人,喻沅往前走了一段路,閃身靠近喻府。
回去時喻沅沒走後門,繞到喻府後宅,尋到她自己的院子。一棵歪脖子樹橫七歪八的樹枝越過院牆,粗壯的枝幹朝向府外,枝上挂着一兩片殘葉,在風中搖搖欲墜。
落水受傷後,因喻九娘整日騷擾喻十二娘,讓喻老太太不小心撞見喻九娘欺負妹妹,在大太太的袒護下,喻九娘單單在房中跪了兩個時辰以儆效尤,喻十二娘卻搬出了從小到大住的院子。這說來算是懲罰誰,幾個丫頭委屈的不行,吵着要給喻沅爹娘去信,信送到渠縣卻不了了之。
喻沅爹娘的回信現在就夾在喻沅書中,對喻沅身體的關心寥寥一言帶過,信中只要她好好養病,準備同寧王府的婚事。
還是老太太可憐喻沅,知道大太太管着後宅,偏心喻九娘,準備重新給喻十二娘換個遠離一衆姐妹的院子,好讓她遠離瑣事,安心修養。喻沅便使了個小計,讓周媽媽替她選中了此處院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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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裏靠近喻府後門,雖然處于整座喻宅邊角,位置不佳,景致欠缺,甚至與爛泥巷僅僅是一水之隔,然而卻與喻九娘她們住的後院隔着一大片山水園,走過來要花上足足兩炷香時間,實在是整個喻府最為偏僻隐蔽的地方,甚合喻沅的心意。
更何況,喻沅擡眼去看,當初她一眼選定這裏,便是因為院牆內這株放肆生長的歪脖子樹,樹幹長得巧妙,她搬過來時,樹高剛剛過院牆,三年後枝幹粗壯,已經有三四人高,迎來送往,長在這裏無言見證了喻沅無數次的逾牆越舍,偷摸回家。
拍了拍合作默契的歪脖子樹兄弟,喻沅從樹後拽下來一根不起眼的灰色繩索。乍一眼,這繩索和樹幹融為一體。繩索的一端挂在樹幹上,尾端剛剛垂到地上。
喻沅将繩索纏在腰上系好,眯着眼望向靜悄悄的院內,她抓住繩索,竟是一縱一躍,腳踩着歪脖子樹,動作熟練地越過高牆。
喻沅在喻家雖不如喻九娘那般從小受寵,有求必應,然而身為府裏的千金小姐,千嬌百寵,輕易出不得府,有誰敢讓她磕磕碰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