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海之熱
海寒拿到通知單時，平生第一次懂得了什麽叫做峰回路轉柳暗花明，什麽叫做船到橋頭自然直、天無絕人之路。
但海寒畢竟是海寒，連續三年保持全班成績第一的他不可能有一個木讷的頭腦，天上掉餡餅的事情他相信有，但他更相信是有人在背後幫了他。
腦筋一轉一思量，海寒便知道自己應該感謝誰。
于是他決定請莫墨吃午飯，用自己最後一點零花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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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小時前，信息學院輔導員辦公室。
輔導員捧着手裏的文件，粗略地翻了翻，臉上笑意很濃：“莫墨啊，這次獎學金的事情處理得不錯！我記得你入黨的審核期快過了吧？”
莫墨當團支書三年，早厭倦了輔導員的假笑，直奔主題：“老師，這次來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我知道我知道！”輔導員一臉看透莫墨的表情，“雖然你成績一般，但是這幾年工作能力很強，入黨絕對沒什麽問題！”
“不是這個事兒。”莫墨一擡眉毛，更加堅定自己的想法，“是國家勵志獎學金的事情。”
輔導員一愣，臉色頓時板了起來：“莫墨！我提醒你，不要為了小錢誤了前途。上面有規定，勵志獎學金跟普通獎學金不一樣，必須要家境貧寒和成績優異都滿足才可以！”
“我沒想自己拿這個錢。”莫墨沒有半秒的思考時間，脫口而出，“我推薦我們班的海寒。”
“不行！”輔導員一合文件夾，直接反對，面沉如水。
“為什麽？海寒的學習一直很優秀，家裏條件不好也是有目共睹的。他如果不符合要求，我想整個學院都沒人符合要求了。”
“你不是不知道，每年的勵志獎學金都是由領導決定的，你一個團支書根本沒有推薦的資格！”輔導員看莫墨的眼神透露着一絲好笑，“而且學院裏有慣例，拿到普通獎學金的學生是不可以拿勵志獎學金的。我記得沒錯的話，海寒這次拿了個一等，沒資格再拿勵志了。”
“為什麽？”莫墨心裏發毛，“這只是慣例，又不是規定。”
“哪有那麽多為什麽！”輔導員心裏升起一股厭煩，心想着莫墨也太拿自己當回事了，“拿的獎學金數額太大，領導會有意見，學生們也會不服，總之這個例不能破。你走吧，別再說了！”
莫墨心一橫：“可是例已經破了！”
“什麽？”
“周明就破例了！”莫墨豁出去了，大不了自己這個團支書不當了，“其實周明根本就拿不到特等獎學金，他的演講比賽獎狀是假的。”
輔導員背後的汗毛在一瞬間統統豎立了起來，他震驚地看着莫墨，他沒想到莫墨這次居然倔強到這個地步：為了海寒拿到勵志獎學金，不惜威脅他！
話說出來，莫墨反倒平靜了，平靜地擡着頭，平靜地跟輔導員對視，平靜地等着答案。
輔導員思考了幾秒鐘，說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莫墨，你平時是不是有吸煙的習慣？”
“是。”
“那你知不知道，學校有規定，在校園裏是不準吸煙的？”
“知道。”
“那如果我給你記個小處分，你的入黨可就泡湯了。”輔導員意味深長。
“您随意！”莫墨扭頭走出了辦公室。
輔導員把文件夾“啪”地一聲拍在桌面上：“反了，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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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墨新買了張劣質躺椅，放在宿舍的陽臺上。有陽光的時候，躺在上面眯着眼睛抽着煙，會感覺到自己是一枚蒲公英，被陽光熏得快要浮起來。
這會兒，正當莫墨即将變成蒲公英的時候，一只手臂扶住他的肩膀。
莫墨白日夢被擾，有些不快，睜眼一看，海寒。
“好好的一場春夢被你擾了，着實讨厭。”莫墨似乎還沒醒透，語言中還帶着不知道哪朝哪代的腔調。
海寒看着莫墨，既感激又佩服。感激是因為莫墨幫他解決了燃眉之急，佩服則在于莫墨的作為沒有傷到他一點自尊。雖說之前潇筱對他也曾拔刀相助，但相較之下，莫墨的辦法明顯要高明的多。其實他心裏也清楚，在本質上，潇筱和莫墨的幫助沒有什麽區別，但對于一個窮學生來說，面子往往比救助本身還要重要的多。
只是如果他知道莫墨為了他得罪了輔導員，大概又要為自己的面子心生愧疚了。然而他又不可能知道，因為莫墨不可能說。
“請你吃飯。”海寒看着陽光下被照得渾身披上一層金紗的莫墨，沒有多說一句廢話。
莫墨斜了他一眼：“不餓。”
“哥，你就讓我把你這人情還了吧，要不然我心裏不踏實。”
莫墨懶洋洋地站起來，披了件外套：“走，喝茶去！”
茶館不遠，但路途比較複雜：從中影的北門出發，先要穿過一條巷道，再拐到一條小路上，然後又進入一條巷道......
七拐八拐，海寒被拐的七葷八素，直到完全找不着方向。
最後在一個院門前停下。站在外面，完全看不出這是一個茶館，也未見服務員門童，唯一有點特別就是門上挂了個小匾，上面用楷體寫着兩個字“尋苑”。
莫墨似是輕車熟路，進去之後直接踩着木樓梯上了二樓，走進一個小包間，靠窗口坐下。
海寒一直跟在後面，今天他不管莫墨要幹嘛，哪怕是出來找小姐，他也跟着，最後自己幫莫墨付錢就行。在那包間門口，海寒稍微留意了一下包間的名字，“莫若”。
坐定之後才有一女服務員上來問他們要什麽。女服務員似是睡覺剛醒，眼神惺忪，看來這茶館的生意真不怎麽樣。看到莫墨後笑了笑，似是認得莫墨。
莫墨要了壺鐵觀音，服務員立刻上齊茶壺茶碗。
待服務員走後，莫墨才笑着對海寒說：“放心啦，這裏的茶很便宜的，起碼比星巴克之類的要便宜的多。”
看着莫墨倒茶、喝茶、看着窗外的眼神，海寒陡然發現，此刻的莫墨竟像極了一個女人。至少在他心裏：一個男人絕對無法精致到這個地步！
海寒喝了一口鐵觀音，苦得要命，實在受不了，等到舌根的苦味消散一點，才看着莫墨，鄭重地說了句“謝謝”。
“不用謝我，這都是你應得的。”莫墨說，“我把你帶到這邊來請我喝茶，也不是想讓你感謝我，只不過我真的想喝茶，而且最近也确實沒有了喝茶的錢。”
“你也缺錢？”海寒顯然不信，“全班就數我最缺錢了，長這麽大，我還第一次到這種地方享受。”
“每個人都有缺錢的時候，但很少有人一輩子都缺錢。”莫墨不着邊際地勸慰，“就像我，最近買了個東西，立刻身上就沒錢了，窮光蛋一個。你呢，一下子拿到了七千塊的獎學金，一下子就富了，說不定的。”
海寒理解了莫墨的意思，點頭道：“真心謝謝你，其實還有潇筱。他上次也想幫我的，被我拒絕了，反而傷了他。”
“嘿嘿，你什麽時候也變得跟我一樣婆婆媽媽了？”莫墨喝了兩口苦茶後立刻把身上的倦意清除幹淨，頓時不再文藝，“你要是喜歡這個地方，下次還要請我喝，你現在可是小富翁啊！對了，下次叫上潇筱一起吧，上次的事鬧得我跟他也有點誤會。”
“拉倒吧，潇筱最近可忙了。我看啊，他的春天就要來咯！”
莫墨眼皮一跳：“什麽意思？”
“他呀，最近在追一個女生呢！”海寒壞笑，“你猜是誰？就是上次在政教處見到的那個學生秘書！你認識的，上次見你跟她說話的！我從沒見過潇筱對女生這麽認真的，昨天晚上居然在宿舍裏寫‘追求攻略’，哈哈，他以為追女生是打游戲呢！”
“當”地一聲，莫墨一個沒拿穩，茶杯掉在碟子上，濺起了小小的浪花。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懶漠漠的地雷，周末加一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