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手帕
方沉跟在高成後面,聽着高成不斷嘟囔“廁所,廁所在哪呢”徑直往前走。
高成模樣可不算清醒,眼半睜半閉着,房間裏明明有衛生間卻走出來,而且他們一到賓館就直奔房間去,按理說高成不應該知道這裏的公廁在什麽地方。
但他卻找到了。
在走廊的盡頭右拐,還未進去就是一股腥臊味,空氣中牆壁上浮動着那股難聞的味道,有哪裏滲水,滴答滴答。
方沉站在門口捂住口鼻,高成走進去解開褲鏈,手按着小便池開始像狗一樣蹭動,嘴裏不斷嘴裏不斷發出“癢、癢”的單音,語氣中帶着隐約的狂亂和焦躁。他褲兜裏的粉色手帕掉落出來,掉在濕潤的地面上,沾了水顏色慢慢變深。
方沉渾身冰冷,站在廁所門口看着高成的詭異行徑。
高成迷迷糊糊,眼像被黏了膠水怎麽也睜不開,只留一條小縫模模糊糊看人,他感覺□□劇痛,如同火燒又像冰紮。意識漸漸回籠,他掃着四周,掃到門口的方沉,完全停不下自己的動作,不斷用□□撞擊着池壁,越撞越重,發出可怖地砰砰聲,要把自己撞爛。
“你做了什麽?”密閉空間裏方沉的聲音變得空靈聽不出喜悲,眼睛落在那塊掉在地上的粉手帕上,“你做了什麽?這塊手帕……是誰的?”
高成又癢又痛,還在不斷蹭動着小便池,以一個醜陋的姿勢,雙腿曲着,像一只□□爬扶在便池上。
“方沉……救我!”他只想着求救,方沉說的話一句沒入他耳,他想方沉把自己拉開。
高成艱難地擡起頭,手幾乎不受控制,費了好半天勁才舉起來向方沉伸過去,“救我!”他眼裏帶着希冀,覺得只要方沉拉他一把,他就能魔障中走出來。
方沉的手擡起而後停下來,轉身往後看。
他又看到一抹紅,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不敢眨眼,可那紅色還是消失了好像不曾存在過。
“……方沉?”高成完全清醒過來,身體卻不由自己控制,他看着方沉舉在半空的手,急切地喚他。
方沉回過頭卻把手落下了,高成心也跟着狠狠一空彷徨瞪大眼。
“那塊手帕是誰的?”方沉再次問,嘴唇發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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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那是……”高成眼睛亂瞟一通,本來疼癢的□□突然不癢了,只剩下疼,痛得他腦袋叫嚣,腳站不穩直接摔在地上,沒了小便池,他卻還像狗一樣不斷聳動着,蹭着冰冷的地板。
他腦海裏閃現出五顏六色的燈光,震耳的DJ、舞池裏搖晃的人群、酒紅色的遮光簾,還有那個主動問他洗手間在哪裏的女孩。
高成疼得受不了尖叫着:“那是她自願的!都是她自願的……是她勾引我!”
高成有家常去的酒吧,酒吧的名字就叫做“新夜”,那天晚上他喝了不少酒,女孩問他洗手間在哪裏……這不就是變相邀請嗎?他只是遂了女孩的意,最後拿走女孩的手帕當信物,還為她擦幹眼淚,已經做得足夠好了。她有什麽理由、有什麽理由報警讓警察抓他?!他鄰居都說他為人和善好相處,不像會做這種事的人。
他人緣一向不錯,證據确鑿還有人為他說話,他們說——“或許他有什麽苦衷呢?”
所以他也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這分明是你情我願的事。
方沉渾身血液都在倒流,腦袋撕扯着疼痛,他想吐,不斷幹嘔着嗆出眼淚。
高成因為劇烈疼痛肚皮上的肉抖動着,□□已經滲出血,淌在兩腿之間狼狽不堪。
“方沉、方沉!你救救我,救救我!”□□越來越痛,高成感覺自己要被撐爆了,蛆一樣蠕動着想去夠方沉的褲腳。
“……那誰來救她呢?”方沉低下頭甚至往前一步,聲音顫抖眼裏閃過絲絲茫然,他的腳尖距離高成手指只有幾厘米,眼看他無力抓撓着。
沒有人救她。
她只是無意中問了一個男人路,還笑着禮貌地對他說了謝謝。
她什麽也沒做錯。
暈開的血液一點點滲透高成的□□,方沉眼裏失了光彩,廁所漫布腥臭味和男人凄慘的哀嚎。
方沉擡起頭雙目無神。
那些罪行,那些污穢的惡念,它們肮髒到令人作嘔。
那麽他自己呢,他又幹了什麽?
他一定有罪,而且十惡不赦。
高成還在哀嚎着,皮膚上鼓出透明的泡,一點點變大漲破,流出黃綠腥臭的液體,像膿,散發着廁所便池的味道。
方沉退後一步,眼看着高成一點點失去生機,化作一灘腥臊的汁水,整個廁所都彌漫着惡臭。
走廊角落裏有明滅的星火,燃着的煙,兩瓣紅唇吐出一圈圈迷蒙的霧,最後化作一聲嘆息消散在風裏。
方沉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走出廁所的,他踏進月光裏,不知不覺間竟走出賓館,擡起頭發現燈牌亮着,一排排小燈泡明亮照耀着,“新夜”兩個字閃着血紅的光芒。
他眼睛疼得幾乎要落淚,遠處傳來沙礫磨蹭腳底的聲音,方沉轉頭側目看到站在對面的聶時。
聶時似乎剛剛趕過來,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直直盯着方沉。
沒記起聶時以前方沉多少有些害怕那眼神,感覺自己時刻被注視着被盯着,永遠逃不掉,而現在他就只想走過去。
不過幾小時不見,方沉卻覺得遙遠。
聶時站在月光最盛地方,他們距離那麽遠。
眼淚忽然洶湧而出,方沉踉跄着走過去,磕絆着走向那個一點點腐爛的人。
他明明不害怕他,一點也不怕他。
方沉每走一步,聶時的腐爛程度就更深一層。他顫抖着邁出每一步,心口都像被敲碎重捏起來。
聶時有些驚慌失措,手懸在半空不敢走近也不想遠離。
方沉走到聶時面前,拽着他的袖子開口就是:“求求你,殺了我!”
聶時一直在護着他,即使被遺忘了被害怕着也時刻跟在他身邊。可是為什麽啊……他明明殺了他。
若他的罪與聶時有關,是不是聶時親手殺了他,他們彼此就都能解脫了呢。
聶時将他擁進懷裏,很緊抱着他仿佛要嵌進骨裏,親吻他的鬓角:“噓……別怕。”
方沉無力閉上眼,意識瞬間抽離出去,回到很遠的地方,晴朗的天軟乎乎的白雲。
大學時光好像還在昨天,方沉那時候還沒把頭發剪短,洗完頭的第二天頭發必然卷卷翹翹,沒有工作的時候就跑去聶時學校,聶時在圖書館看書,他就在旁邊睡覺。
他記得有天醒過來聶時的手臂垂直搭着,他懷着惡作劇的心情伸手牽住聶時的手掌,十指相扣。聶時的手下一頓,臉上什麽表情也沒有,只是回握住,很緊地握着,方沉眨了下眼,手指卻再也抽不開了。
聶時從來都是這樣,執拗到可怕,一旦他認定了,除非方沉出面開導,不然怎麽說也行不通。
他們在桌子底下偷偷牽手,方沉眨巴着一雙眼,另一只手搭在桌子上,下巴放在上面歪頭看聶時。
聶時的手掌溫熱,讓方沉一不小心又困倦了,半阖着眼又要睡去。
“方沉。”聶時忽然叫他,嗓音含着柔情,讓人入迷沉醉。
“嗯?”方沉回應了一聲,勾起一點嘴角甜甜的笑起來,像頑劣的孩童,輕輕搖晃兩人相牽的手。
那是最美好的四年,未來的一切還都未知。
半夢半醒間有人撫摸他的頭發,以極其溫柔的方式,待他如珍寶。
方沉一直知道自己卑劣,他從未得到的溫情在聶時那裏得到了,關懷也是照顧也是,他能給聶時的卻很少。
恰巧聶時也同他有一樣的想法,是方沉救他于泥沼,他卻一直拖着他不放手。
他們都相互自私着。
方沉無法離開聶時獨自生活,聶時同樣無法放方沉走遠。
他們誰也不肯放過誰。
可曾經溫熱的手掌現在冰冷不堪,方沉想這是不是他的錯呢。
他沒法救自己更不願拖聶時入地獄。
再次醒來又是天明,有人在敲門,很匆忙,方沉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房間裏。
“高成?方沉?”門外女人不斷叫喚着。
方沉起身渾身酸痛,手臂在床上一滑而後頓住。
傷口不見了。
那只昨晚還在不斷流血的手臂現在完好無損。
作者有話要說: 慫慫和聶時之間救贖是有的,但更多的是彼此需要着,他們都在拉扯着對方,在對方身上汲取自己所需要的養分
我還挺喜歡這種調調的
明天可能更不了,要出去……但也說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