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玖思很快趕來,等知道發生了什麽後,她氣得臉都紅了:
“胡說八道!”
顧晗出宮很少将玖思帶在身邊,常讓她待在宮中,平時只有去禦膳房取膳,才偶爾出殿,但顧晗也不拘着她,甚至可以說,顧晗總是會慣着她。
以至于,玖思在顧晗和玖念跟前聽話忠心,但其實她脾氣比玖念要暴得多,她惡狠狠地盯了沞玲很久,忽然道:
“奴婢記得她!那日主子讓奴婢去領膳食,結果剛出了頤和宮,就撞見她,她莫名其妙地和奴婢說了‘姐姐要去禦膳房了’,奴婢不認識她,沒有搭理就直接離開了!”
這本只是一件尋常的事,她身為長春軒的得臉宮女,平日中許多宮人見到她都會打招呼,她也就沒放在心上,她少出宮,也就導致她根本不認識沞玲是榮粹殿的人。
誰知曉,僅是這般就中了旁人圈套。
玖思心中又羞又惱,主子交代過她很多次,這段時間特殊,讓她去領膳食時,不要和榮粹殿的人起沖突,結果疏漏還是出在了她這裏。
玖念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一眼,玖思不敢說話,她也生怕給主子惹了麻煩,氣惱地抹了一把眼淚。
顧晗自是信任玖思的,玖思和玖念皆是侯府的家生子,年幼時就一直陪着她,這份情誼根本是旁人比不了的,她冷冷地看向沞玲,沞玲抖了下,不和她對視,只哭着咬死玖思:
“皇上明鑒!若非昭嫔吩咐奴婢給嬷嬷傳信,奴婢一個奴才,哪有這等能耐?”
玖思和沞玲各持一詞,事情倏然僵持住。
皇後不由得皺了皺眉,好似有些舉棋不定,最終看向顧晗:
“這兩個奴才口口聲聲說是昭嫔指使的她們,昭嫔可有證據證明自己無辜?”
顧晗倏然對上皇後的視線,她應是第一次态度這麽強硬,冷靜地反問:
“向來只有拿出證據才能給人定罪的說法,何時有了需要證據才能證明自己無罪一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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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被頂撞回來,倒沒有生努,她只是意外地看了眼顧晗,待看清她冷凝的神色,不着痕跡地挑了挑眉,不知這次是誰出的手,看來是真的将她們這位好脾氣的昭嫔惹惱了。
顧晗直接轉向皇上,她說:
“事關皇嗣,再如何重視都不為過,各位嬷嬷是這個月才被安排進榮粹殿,背後之人再如何算計,也只有這一月的時間。”
她低服下身子,一字一句道:“嫔妾不曾害人,經得起查證,這嬷嬷口口聲聲說是嫔妾以她小兒要挾她,既然有人拿到了她小兒的手镯,自然有人和她家中接觸過,不論何時,只要有動作,必有痕跡,嫔妾懇請皇上徹查此事和這一月來進出宮門的所有人員!”
宮裏宮外的查,豈止大動幹戈,但顧晗說了,事關皇嗣必須重視。
無人能說一個不字。
沞玲臉上終于出現了慌亂,但顧晗看得卻不是她,而是看向自從沞玲被揪出後,就一直未曾說話的夏巧,果然,夏巧臉色也是微變。
哪怕她很快遮掩住,也仍被顧晗發現了端倪。
顧晗簡直氣笑了。
她就說,何人做事這麽纰漏橫出,原是自己寫的戲本,怪不得這麽及時地就撞掉藥丸,怕不是早有人時時刻刻盯着嬷嬷的動作,就等着這一刻的事發!
渺嫔小心翼翼躲了近一年時間,顧晗不信她真的會對皇嗣出手,她不禁對渺嫔的臨産時間産生了懷疑。
産房中完全沒有了動靜,但沒有聽見驚慌,想必渺嫔被安然救下,果然,那位安太醫很快出來禀報:
“皇上,渺嫔被救回來了!”
他擦着額頭冷汗,一副劫後餘生的模樣。
顧晗冷眼瞧着,倏然問向他身側的另一個太醫:“我問你,渺嫔生産可有不足之象?”
妃嫔生産這種大事,自然不會只有一位太醫守着,只不過安太醫作為一直負責渺嫔孕期的人,所以,在此期間,所有事宜都由安太醫主導罷了。
李太醫一頓,不等他回答,夏巧就變了臉色:
“昭嫔這是何意!”
她越着急,顧晗反而越覺得有鬼,顧晗扯了扯唇角,冷笑:“我是何意,你不清楚嗎?”
夏巧對上她的視線,心虛之下,眼神不由得有些閃躲。
陸煜看到這裏,哪裏還有什麽不懂?
可事情還未完,顧晗拉住皇上的衣袖,攔住他的問話,然後上前一步道:
“你家主子選在這個時候生産,所有事端又都指向我,殿中一定有我害渺嫔早産的證據,不若現在直接拿出來吧!”
夏巧嘴唇抖了幾下,她說:“昭嫔在胡說什麽,生産一事怎麽可能由得了自己選?再說了,我家主子害了你有何好處?”
顧晗不聽她徒勞的辯解,直接看向皇上。
陸煜頓了頓,朝劉安看了眼,劉安立刻帶着宮人進了內殿,有太醫也跟着進去,夏巧立即驚慌地看過去,不消須臾,就有人拿了個抱枕出來。
劉安上前一步:
“皇上,太醫查過了,這枕頭被催産的藥物浸泡過。”
顧晗認得出那個枕頭,是前不久渺嫔生辰時,皇後提了句,後宮都給榮粹殿送禮,顧晗懶得折騰,就将這個翡貍軟枕送了過來。
在瞧見那個軟枕時,陸煜似頓了下,又似乎沒有。
顧晗輕扯唇角,任何人都聽見她諷笑了一聲。
夏巧頂着所有人的視線,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她強撐着說:
“這軟枕是昭嫔送來的,難道不正說明了,我家主子會提前生産和昭嫔有關?”
顧晗冷不丁地吐出幾個字:“嘴硬!”
在衆人納悶狐疑的視線中,顧晗解釋:
“這個翡貍軟枕是皇上見我憊懶,特意賜給我的,只到了長春軒不過半日,就被我轉贈給渺嫔做生辰禮,你是覺得皇上會對我下手,還是會對你家主子下手?!”
夏巧目瞪口呆,完全預料不到事情這般的發展。
顧晗不耐和她浪費口舌,她直接看向李太醫:“你适才給渺嫔請脈,她可有不足月就生産的征兆?”
李太醫下意思地看了眼安太醫,他輕嘆一聲,搖了搖頭:
“渺嫔身體并無大礙,皇子也已經足月。”
他一把脈,就看出了事情有些不對,但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他是不想插手進這件事的,在這後宮中,想要好好活下去,明哲保身才是最緊要的。
可如今被問到了他頭上,李太醫也不想替旁人做隐瞞,只是他和安太醫同期共事良久,他不懂,為何安太醫要摻和進這種後宮争鬥中。
安太醫臉色灰敗地癱在了地上。
這件事到目前為止,脈絡已經很清楚,渺嫔自導自演的一場戲,她根本早就到臨産期,只是讓安太醫謊報時間,叫旁人以為她這個時候生産不對勁。
其實不過她自己想要嫁禍旁人,許是要拉顧晗下位,或者是想要搏皇上憐惜,争取親自撫養親兒的權力。
渺嫔算計了很多,甚至連那個嬷嬷都真的被騙了進去,許是有些不足,可事關皇嗣,皇上薄怒下,根本不會想那麽多。
她唯一沒有想到的是,哪怕沒有後來顧晗的辯解,皇上都會選擇相信顧晗。
顧晗直接跪了下來,她冷然下臉:
“皇上,嫔妾知道渺嫔誕下皇嗣有功,可嫔妾仍懇請皇上替嫔妾作主!”
“渺嫔其罪有三,一是欺君,二是以皇嗣作餌,三是構陷嫔妃,今日一事若非皇上信任嫔妾,嫔妾根本不敢想這些謀害皇嗣的罪名落在嫔妾身上後,會是什麽後果!”
陸煜額角一抽一抽地疼,今日一事真叫他大開眼界,其實只要渺嫔安安分分地生下皇嗣,陸煜根本不會虧待她。
孕期初,他之所以不給渺嫔升位,是怕皇嗣壓不住這個福氣,也是不想叫人将注意都放在她身上,後來怕她會胡思亂想,年宴時仍給她升了位份。
如今她平安誕下皇嗣,養母自不如生母,陸煜也在考慮直接将她晉升成修儀,畢竟重輝宮的主位令昭儀已經照顧了兩位皇嗣。
所以陸煜不理解,渺嫔鬧出這些幺蛾子,要想要做什麽?
而且,她針對不是旁人,是救過她數次的昭嫔。
忘恩負義的人,多是不讨喜的。
陸煜知曉了皇嗣無事,心中情緒就淡了幾分,只升起被戲耍的惱怒,陸煜還未說話,先将顧晗拉了起來。
夏巧見狀,頓覺情勢不好,她立即道:
“皇上,這只是昭嫔的一面之詞,不足以給我們主子定罪啊!”
周嫔先前被吳嬷嬷攔着,現在忍不住呸了一聲:
“證據都扔臉上了,你還在嘴硬!”
“讓安太醫謊報臨産期的,難道并非你家主子?!用昭嫔送來的枕頭做戲嫁禍昭嫔,難道并非你家主子計劃?!”
“虎毒尚不食子!你家主子為叫做戲逼真些,竟真豁得出去,要挾利誘讓人給小皇子下毒,一旦這老奴下手快些,你家主子現在還能在裏面好生躺着嗎?!”
周嫔嘴快,劈裏啪啦一頓罵,将夏巧堵得啞口無言。
陸煜不想再聽渺嫔做的蠢事,他掃了一圈殿內,倏然,視線落在淑妃身上,淑妃一怔,還未反應過來,就聽陸煜說:
“将小皇子先送去翊安宮,待洗三禮後再決去處,至于渺嫔,廢封號,貶為才人。”
渺嫔,不對,餘才人的處置,各位并不驚訝,畢竟她剛誕下皇嗣,功過相抵,如今被貶位也算賠了夫人又折兵 。
叫衆人震驚的是,皇上竟将小皇子送到了翊安宮。
進宮這麽久,顧晗還是第一次見到皇後變了臉色的模樣,很顯然,這件事對皇後來說,是根本不在預料之中的。
淑妃同樣如此,她仍怔愣愣地,不複往日嬌氣,她被宮人推了下,才回過神,忙忙服下身子謝恩:
“臣、臣妾接旨。”
她情緒不穩的聲音都有些顫抖。
顧晗也很懵,她隐晦地看了眼皇後和淑妃,最後将視線落在皇上身上,覺得皇上這個決定,真的很讓人看不透。
說句難聽的,淑妃就是皇上為了保護皇嗣,在後宮設立的一個擋箭牌,所以,她身上有叫人可望不可及的恩寵,但這所謂的恩寵,是她付出一定代價才換來的。
既然如此,皇上怎麽可能會将皇嗣交給她呢?
一旦淑妃膝下有了皇嗣,她就不再适合做擋箭牌這個身份,也就代表,皇上先前做的工夫都浪費了。
顧晗雖然不知皇上是如何想的,但她不覺得皇上是個這麽不清醒的人,會做這種得不償失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