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請君入甕
整個19層是爵豪集團的總裁秘書室。
裝修簡單，甚至可以說有些樸素。不過那些辦公器械看上去卻很精良昂貴。至少給了她這樣的感覺。
一個人配有這麽多秘書，不能不令人略略表示驚訝。
她坐在來客休息區，已經超過30分鐘。來往的秘書們都很忙碌，他們都戴着胸牌，熟練的用英語或是別的張小齊聽不懂的語言應付電話，敲擊電腦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凜冽而淡雅。
看上去工作繁忙而有序。
其實張小齊更想說，如果不是确信這裏是企業辦公室的話，她會以為這是一群明星在拍戲。每個人都很好看，以前也知道做秘書的大約都是好看的人，但是她沒有想到，爵豪的秘書個個都像明星。不至于個個都驚豔，但的确好看的令人訝異。
30多分鐘，她盡情的用來欣賞。
“藍子棋小姐，總裁有請”。
是一個略略中性而好聽的聲音。她擡頭，給這位秘書先生一個極友好的笑。然後起身，跟着他走。
秘書先生敲敲門，兩下。然後推開門，輕輕的對她說，“裏面請。”
張小齊便走了進去。
非常大而開闊的辦公室。但格調和秘書室一致，簡單樸素。只在會客區有一套沙發，一個茶幾，顏色深沉。牆壁上挂了幾幅國畫。
辦公桌很大，上面整齊的擺滿卷宗，總裁正在審閱，一邊皺眉頭，一邊簽字。
張小齊站在那裏，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像個小太監。因為辦公桌後面的那個男人，給了她一種極為威嚴而不得不崇敬的感覺。
“您好。”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幹幹的，瘦瘦的。
男人停住筆，擡起視線看她，微微點頭，“你好。”他說。
這就是剛剛站在大門口對她熟視無睹的男人。
這就是那天她逃回家看望媽媽意外攔截的司機。
他用一雙深沉而平寂的眼睛看着她，沒有審閱，沒有評論，沒有任何內容。或者說，張小齊的水準根本看不清他眼底的任何內容。
她垂下眼睛，看到辦公桌上的名牌：總裁 閻仕爵。
接近三十歲的樣子，是個看上去就根本不敢在他面前耍任何花招的男人。即使淡而文雅的坐在那裏，也渾身散發着權威和冷酷。這種冷酷是時光和歷練之後的沉澱，不是少年擺出姿勢裝酷的神态。
她承認自己失敗了。僅僅是面對面，還未開口，就已敗下陣來。
她不敢發出任何聲音。并且揪緊了裙子。
勒索。她一個字也不敢想。并且深切的懷疑起來：你看錯了吧，這怎麽可能是那晚開車送你去萬平口的司機？
“藍子棋小姐？”男人淡淡詢問的聲音。
她微微驚恐的擡頭，沒料到眼淚卻落了下來。
真是沒出息。她咬住嘴唇。根本不敢去擦，只怕越擦越多。
男人看着她的眼淚，忽而輕輕的笑起來。
“她是茸兒的妹妹。跟藍家失散了很多年。前不久才剛接回來。”閻允豪忽然走進來。
閻仕爵淡笑，“沒禮貌的家夥，從來記不住要先敲門嗎？”
閻允豪沒有回答，只是閑閑走去沙發區，然後很大爺的坐下來。
“學校正準備捐款給災區，總裁大人不表示一下嗎？”閻允豪的語氣并不友好。
閻仕爵微微一笑，起身，慢慢踱步走出來。
張小齊看到一雙麂皮手工皮鞋出現在自己低垂的視線裏，她一下子立正站好。
“你好，藍子棋小姐，我是閻仕爵，允豪的哥哥，很高興認識你。”
她擡頭，看到他點頭微笑。
她的腦子終于平靜下來，很淑女的鞠了一躬，“總裁，您好。”
“藍家和閻家算世交，生意上也多有合作。既然是捐款的話，當然應該支持，也當做是對藍子棋小姐微薄的見面禮。”
張小齊聽見自己腦子裏“叮”一聲。
“啊……”她擡頭。就這樣？
“等一下直接去秘書室取支票就好。”閻仕爵的眼神很溫和，視線一掃，淡淡一笑，“子棋小姐的腿受傷了。”
“哦，沒關系。”她憨憨一笑。
閻允豪已經從座位上站起來，兩條長腿一邁，“走了，藍子棋。”
“哦。”她應聲。連忙跟上去。風向轉的快，閻允豪現在算她的救命恩人。
順手帶上辦公室的門，轉身的時候，遇到閻仕爵的目光，她極為感激而燦爛一笑。
拿到支票的時候，她由于過于激動而不敢去數那一長串的零。因此得到閻允豪毫不客氣的嘲笑。
“子棋小姐，這個。”秘書把一個小盒子遞到他手上，“總裁吩咐交給您，請保重身體。”
她接過一看，是一盒創可貼。
“非常感謝。”她回答。
閻允豪再一次鄙夷的看了她一眼。
張小齊已經完全适應他對她的态度，并且毫無介意。
也許因為她比誰都更明白，這個世界是屬于有錢人的，該低頭的時候最好低頭。
所以她避開他的視線，終于把緊張的自己放松下來。
于是徑自走了出去。不必擔心被留級重修，對藍家而言，那是恥辱。她無法承擔。
她并沒有其他任何目的，只不過想在藍家呆下來。只不過，不想讓媽媽失望。
閻允豪跟在身後，腳步閑适。
那時候她想，她大約永遠也無法擁有這樣自信而近乎任性的腳步。那是生命裏沒有任何缺憾的腳步。因為沒有缺失而自信飽滿，近于驕縱。
她站在臺階下對他鞠了一躬，“也許你不知道，但是你真的幫了我大忙。非常感激。”
“我已經說過，我并不是特意趕來幫你，我只不過受人所托。”他毫不領情。
張小齊擡頭對他笑笑，憨憨的，“真是太謝謝你了。再見！”
她攔住計程車，然後獨自鑽了進去。
似乎轉身就可以忘記所有恩仇。
********** **********
她并不想細究事情究竟是怎麽解決的。
也許她期望自己能夠參透其中錯綜複雜的因果。不過最終她放棄了。
你還沒有這樣的智商，所以也不必這樣的折磨自己。
活得太明白，并不适合你。
她既不是捐款最多的，也不是捐款最少的。本來并不值得特別注意，只不過那張支票上蓋得是爵豪集團的印章。
爵豪集團并非一毛不拔的商人，只不過除了藍子棋，沒有任何人想過要去那裏游說出一筆捐款。
“和閻仕爵打交道，我們還嫌嫩點兒。”他們說。
這在她眼裏也是極為難以理解的，她本來就給所有同學神秘的鄙夷感，現在卻獲得了竊竊私語的尊重：“看上去像個村姑，也許并沒有那麽簡單，畢竟是藍老爺子的孫女。”
張小齊淡淡的聽着，也淡淡的忘記。
淩輝跟在她身後，忽然問，“冷嗎？”
她回頭對他笑，眼淚卻咕嚕了一串，“我想我媽媽。”
“她現在很好。過的比以前好。”他回答。
張小齊帶着眼淚笑。
淩輝并不明白，那才是真正令藍子棋難過的：張凝然并不需要她，當她離開的時候，她過得比以前好。
“我可以去看她嗎？”她接着問。
淩輝遲疑了一下，然後淡淡回答，“她說，只要你順利通過期末考試。”
藍子棋嗤笑，簡單的擦掉眼淚。
“手術順利嗎？”她忽然問。
淩輝卻一時沒有跟上她的思維，但很快明白過來，她問的是茸兒。于是點頭。
“真可憐啊。”她淡淡說。
只是一句評價，沒有任何憐憫的語氣。也許認為自己并無資格憐憫任何人，卻忍不住感嘆。
藍子棋本身，卻因為這句感嘆而令人憐憫。
她笑笑的擡頭，“書童，你怎麽敢同情我？”
淩輝頓住腳步。
從什麽時候開始，她能夠這麽清晰、迅速的讀懂他的毫無表情。
“子棋，”他由于訝異而微微含笑，“我表現的這麽明顯嗎？”
她擡頭，看他那雙清亮幽雅的眼，并且扶了扶自己的眼鏡，微微一笑，喃喃道，“子棋。我們終于不是完全的陌生人了嗎？”
淩輝看着她的笑，只覺得超越她年齡的悠遠。也許吧，二十年，他并不知道她經歷了些什麽，她是如何與體弱多病的母親一起，卻是獨自度過。
一個人的經歷，影響着他的性格和氣質。
即使是他，也從沒有機會從她那雙遮掩的雙眸裏多讀出一些什麽。
“不要同情我。”她看着他，淡淡說，“最後一次警告你。”
很認真，雖然聲音還沒有完全擺脫稚氣。
并且跟那張單純圓潤的臉毫不相符。
但是依舊，令人覺得清澈無比。雖然深得看不到底。
********** **********
她一個人留在圖書館看書。
與媽媽見面的條件，其實只是要求而已。
條件與要求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條件是，只要你完成既定目标，那麽便有可兌現的結果。
而要求，是必須達到卻毫無獎賞的條例。
她依舊覺得媽媽的要求很珍貴。至少，她已經開始要求她：小齊，我的餘生沒有任何期待，只希望你能做到。
她是個沒有夢想的小孩。現在媽媽在她二十歲的時候給了她夢想。
她只好努力去完成。
因為據說夢想，是一種要去實現的美麗東西。
谏軻衍大的校名不知來自何處。極為嚴苛的教育着各大家族的後人。當然也極為奢侈的提供着各種條件。
身為繼承人理應适應奢侈，而不沉迷奢侈；懂得享受，而不耽于享受；努力工作，而不止于工作。生命是沉重而豐富多彩的。
這是谏軻衍大的校訓。
很動聽。小齊覺得。
她這個三流小醫校的大二生，要挑戰最頂級商業管理的學業，聽上去，也很動聽。
她坐在圖書館，其中一張豪華的意大利沙發椅上，把書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放去旁邊，然後攤開厚重的書。有服務人員走上來，“您要咖啡，還是茶？”
“哦，”她擡頭，“茶吧。”
“要紅茶、綠茶、青茶、白茶、黃茶，還是黑茶？”
“啊，”她有點懵，然後随口道，“綠茶。”
“明前西湖龍井，峨眉雪芽綠茶，黃山毛峰，洞庭碧螺春，廬山雲霧，漢家劉氏茶，信陽毛尖，娥眉竹葉青，六安瓜片，顧渚紫筍。您要哪種？”
“啊，第一種吧。”小齊暈乎乎的回答。
“好，請稍等。”
等茶藝小姐把一杯絲絲鮮明的明前龍井放到她面前的時候，她才想起問一句，“這個，要收費嗎？”
茶藝小姐笑笑，“這是特別提供給學生的。不收費。”
“哦，”她點點頭，又問，“姐姐，那麽多茶名，你怎麽說的這麽溜啊？”
女孩子笑笑，“因為這是工作啊，必須要背下來。背得多，就背得熟了。”
“哦。”她笑笑，“謝謝姐姐。”
天下之事，無捷途可達，唯勤奮二字耳。
白金六星級的配備與服務，她一人獨享。也許那些過于優秀的男女并不似她，需要格外努力，才可獲得想要的東西。
看着厚厚的書，她開始記憶，開始演算。
那杯名字優雅的茶，也自始至終優雅的陪伴她，爾後優雅的冷卻。被她忘記。
********** **********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她沒有那麽逞強的對淩輝說，回去陪茸兒吧。
她剛走出校門口兩步，就被人攔住。
擡頭，一陣惡心的感覺沖湧而上。是她的初吻，倚在一棵樹上，笑眯眯的看着她。
“怎麽一個人？”他說。
“我的司機就在前面。你敢往前走一步，我就大叫，抓你進監獄。”
聽上去不太有權威感的威脅。
男人笑了笑，掏出一張紙，“我又不是壞人，我也是谏軻衍大的畢業生。算你學長。”
畢業證遞出來，果然印着谏軻衍大的校徽和校長簽名。
畢業生：彭于翔。
那個校長，一定是閉着眼睛就把鋼印壓上去。
張小齊根本不願多看。轉身就走。
他卻追上來，“那天是我不對，我這人就是有點好色，我向你道歉，不過你那個伴讀已經打了我一頓，你看，我頭上還有疤呢。我不知道你是藍家的小姐，我真喜歡你……”
張小齊停住腳步，冷冷看着他。
“真的，我真的很喜歡你。”他笑笑。有些流裏流氣，不過也有幾分認真坦率。
“可是我讨厭你，看到你就讨厭，看到你就像踩了狗屎。”她用淡淡的語氣說出這句話。
彭于翔笑出聲來，“感情是可以培養的。”
“然後呢，你要做藍家的乘龍快婿？”
“也有那麽一點兒意思。可你真是我那盤菜。”他解釋道。
并且終于一把攥住了她。
藍子棋是從這一天開始知道自己對男人有輕微厭惡症的。
對彭于翔的厭惡，并沒有令她完全覺悟。但是閻允豪忽然出現。
他只是出現。站在他們面前，冷冷看着。
彭于翔對他似乎格外忌憚，笑笑，後退，鑽進一臺車，離開。
“沒事吧？”他伸出一只手扶她。
“別碰我。”她猛烈的推開，嗫嚅一聲，“對不起。”
閻允豪的手停在半空中，頗為尴尬。
“我沒想到你這樣的姿色也能招蜂引蝶。”他把手收回來，插進褲袋，然後涼涼的說，“也難怪，彭于翔那樣的好色之徒。”
她決定不去理會。
自己從地上爬起來。
“謝謝。”她極為禮貌的說，然後往停車場走。
第三次把救命恩人淡淡抛在身後。
驕傲的閻允豪驕傲的追了上去。如果他早點知道自己的命運，一定會後悔這樣做。
他攔住她，輕蔑的笑笑，“我不能明白你哪裏來的自信，竟敢每次都這樣對待我？”
他至少也幫過她幾次，雖然那是受茸兒所托。但是她除了謝謝和漠視之外，似乎當成理所當然的。這種理所當然令人覺得極為厭惡：藍子棋，你這樣的角色，憑什麽是理所當然的？
閻允豪的弱點在于過于驕傲。
藍子棋沉默的低着頭，想。
很久之後她揚起一張湯圓一樣可愛可口的臉，“閻允豪，我喜歡你。”并且沖上去，抱住了他。
閻允豪的生命裏，收到女孩的情書并不少，每天圍繞在身邊的美少女更是不計其數。一個家族龐大到如此地步的時候，一個男人對于美麗這種東西就覺得司空見慣了。
并不覺得格外珍惜，因為太方便得到。
但是遭遇一個圓圓墩墩看上去與美麗沒有多大關系的女孩告白，是第一次。他只覺得可笑，她的勇氣令他覺得可笑。
“藍子棋，你在做夢吧？”他心裏是這麽想的，也很爽快的說出了口。并且果斷的把她推了出去。
她在他的力量之下，後退了幾步，并且失去平衡，跌在地上。
她低着頭，眼淚崩落，可憐的prada套裝。
“我也知道自己太微不足道了。所以，請你不要再理睬我。”
她爬起來，轉身走了。
書包在背上孤單的懸蕩。
********** **********
淩輝在藍湖別墅的大門等待。10點的門禁。但願她不要遲到。
9點55分，香槟色的車終于開進來。
他迎上去，打開車門，一雙粉色公主鞋優雅落地，一只肥嘟嘟的小手遲疑了下，最終還是放去了他的手心，藍子棋優雅的旋了出來。
站定，并且很快抽回自己的手。“謝謝。”她說道。
“書看的怎麽樣？”他跟在她身後。
“嗯。”她應道。
“累嗎？”
“嗯。”
“早點休息。”
“謝謝。”
乏善可陳的對話。
他終于還是背着手走去她面前。“你怎麽了？”
藍子棋低着頭，“哭了。”
淩輝淡笑，“又摔倒了。”
“我遇到彭于翔了。他說喜歡我。”藍子棋回答，擡起頭來，幾串眼淚滑下來，“哎，我怎麽眼淚這麽多。”無奈地。
“對不起。”他說。
他曾經說不會再讓這樣的事發生。結果他違背了誓言。
藍子棋擡頭看他，擦掉眼淚，笑笑，“我跟閻允豪告白了，并且得到冷冷的嘲笑。”
淩輝淡淡的看着她。她心情看上去并不好。
“所以呢？”
“所以你得幫我。為了茸兒。”
她說完就很快走開，然後幾乎跑起來。
淩輝站在那裏。心裏蒼茫一片。爾後笑，漸漸笑得行雲流水。
然而關于彭于翔，他畢竟沒有處理好這件事。
什麽時候起，竟也以為武力可以解決麻煩？
那時候他并不知道，藍子棋的難過，是因為她發現了自己的秘密。
********** **********
在藍子棋緊張的準備期末考試的時候，校長下達了新的指示：校冬季運動會下周舉行。
教室裏噓聲一片。
代理班主任很謙卑的淺笑，“至少氣勢上我們是不可能輸給其他班的。”
“那是當然。”藍子棋聽到教室裏各個角落傳來的回答。
因為他們将來都是管理家族企業的繼承人。雖然企業有大有小，然而繼承人的名號卻都是一樣的有質感。
“我也要參加嗎？”她低聲問淩輝。
淩輝點頭，伸出一只手優雅的敲敲她的模拟試卷。
“怎麽這麽粗心。”小齊懊惱的劃掉重寫。
“要融入集體，參加集體活動是最好的契入點。”
小齊擡頭，“你認為我能參加什麽比賽？”垂頭看看自己圓圓的身體，嘆口氣，“鐵人三項？”
淩輝嘴角抖動一下。
“想笑就笑呗。”小齊推推眼鏡，“據說男人長期壓抑情緒會導致不舉。”
淩輝的笑很果斷的被扼殺，“你可以報5000米。”聲音清亮如秋水。
這句話立刻招來小齊嫉惡如仇的瞪視，雖然隔着一副眼鏡，淩輝還是無法避免的接收到了。
“這似乎是你唯一能參加的項目。”淩輝給出結論。
“兩位同學，上課時間講話請小聲一點，”代理班主任溫柔的笑，“我全都聽見了呢。”
淩輝便起身，紳士的鞠躬，“真抱歉。”爾後落座。
代理班主任，“藍子棋小姐，你真的要報5000米？”
小齊也站起來，“呃，您真的聽見了？”
代理班主任翻翻手中的文件夾，“呃，雖然五千米對你來說可能是個挑戰，不過今年冠軍的獎品是由爵豪集團贊助的。”
這句話終于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于是順便把注意力分給小齊一些，“藍子棋，你真的要跑五千米？”
“呃，”小齊低頭看看淩輝，淩輝目視前方，表情平淡。
“看來是真的。”她擡頭，淡淡回答。
代理班主任笑，“呵呵，勇氣還是值得嘉獎的，重在參與，重在參與。”
小齊歪歪腦袋，“谏軻衍大應該沒有多少女生願意跑五千米吧？”言外之意，似乎可以撿個便宜。
代理班主任回答，“谏軻衍大大學部一共352名學生，12個系，48個班，平均每班只有7個同學。我們班人數最多，有15位。有的班甚至只有1位。所以，谏軻衍大的所有比賽都不分年齡不分性別。”
就像商場一樣，不分男女，無論性別。小齊暗忖。
“哦，”代理班主任掃描的手指停住，“閻允豪同學也報名了。”
小齊擡頭，憨憨的笑，“閻允豪是誰？”
教室頓時一片寂靜。
********** *********
藍子棋的那個問句在午飯之前就傳遍了全校。
所以在西餐廳用餐的時候，她平淡的接受注目禮。
“真希望你不是在今天教我用刀叉。”她對淩輝說。
“當然，”淩輝回答，“你只是在今天第一次實習而已。”
那一盤空運過來的一品雪花牛肉，被她切的亂七八糟。
在叉子第三次掉到地上的時候，她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水，配合着依舊沒有長長的板寸頭，看上去像一只倉鼠。
淩輝溫文的表情。
她看上去很無所謂，似乎在大庭廣衆之下也沒什麽特別的不自在。
有時候學東西很快，似乎不必他多說幾句。又有時候，似乎是要故意作對一樣，無論如何也學不好。
藍子棋自己卻既無傷感，也無內疚，偶爾因進步表現出來的快樂，也淡淡的，似霧霭一般。
自始至終，似乎沒有多大改變。那些看上去的變化，仿佛不過是她自己迫于環境做出的調試。
了解她越多，越覺得迷惑。
一個二十歲的人，不該有這麽天真憨直的笑，也不該有那麽深邃清澈的深度。
“淩輝，你的表情太明顯了。”她把服務員送上來的新叉子輕輕放回餐桌上，“既然決定掩飾就應該掩飾好。”她說。說完了，又笑一下。
淩輝沒什麽反應，“期末考試準備的怎麽樣？”
“不怎麽樣。但我會盡心盡力。”
盡心盡力，聽上去好像是別人的事。
淩輝起身，把自己切好的那盤牛肉放去她面前，“要趁熱吃。”
“謝謝。”她很大方的接受。
吃了幾塊，又皺皺眉頭，笑道，“也許我該考慮減肥了。”
淩輝等她說下去。
“既然無法美麗，至少也不能太醜。完全浪費女人的資本，上帝會怪我暴殄天物。”
淩輝依舊淡淡的笑，“子棋小姐今天好像格外真實。”
藍子棋也淡淡的笑，“我更願意看到書童真實的笑，”她咧開嘴，“像這樣，露出16顆牙齒。”用一根圓圓的手指敲敲自己的門牙。
看上去太滑稽了。
淩輝無奈的偏頭，忍不住泛開一朵大大的笑。
“唉，果然一笑天地蕭煞。”藍子棋拖住腮，搖搖小腦袋，一副花癡兼迷惑的表情，“書童，以後禁止你這樣笑，這根本是犯罪嘛，你這是在勾引少爺我嗎？”
淩輝笑看她。
藍子棋忽然垂下臉，悶聲吃起來。他看到她紅紅的臉龐，像一朵花嫣然。
兩個人忽然一時間無語。竟然略略的尴尬起來。
淩輝撈起杯子喝水。
藍子棋忽然擡頭，義正言辭，“我警告你，淩輝，臉紅是我的習慣，絕不是因為害羞。”
淩輝即刻被水嗆到，咳嗽起來。
“你們在幹嗎，拍戲嗎？”
兩個人一起擡頭，發現閻允豪，也發現衆多目光。
淩輝拿起餐巾，輕輕揩幹嘴角，爾後淡笑，“吃過了嗎？”
閻允豪嘴角揚着一點嘲弄，淩厲的站在他們面前，怒起嘴巴，然後蜻蜓點水般示意。爾後微微側身，看向藍子棋，“聽說你要跑五千米？”
藍子棋緩緩站起來，低着頭，“你們慢用，我去圖書館。”
轉身走了。
閻允豪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個圓圓潤潤的背影，眼神裏充滿鄙夷也充滿不解，似乎還有。不滿。
淩輝表情平靜。
低估藍子棋，是閻允豪的錯失。
但是低估閻允豪，卻是藍子棋的災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