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程曜還在休假,曲雲卻已經要去上班了。
程曜半夜被吓醒一次就翻來覆去睡不着了,黑眼圈深得好像煙熏妝。曲雲看見還挺不可思議,邊打領帶邊探頭看他:“昨晚通宵競技場了?”
程曜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打着呵欠進了洗漱間。
早餐是十分西式的烤面包和牛奶,一看就是曲雲的款。
程曜印象裏自己早晨堅決不吃冷食,剛畢業那兩年都是在樓下米粉店解決的,現在吃起這些來居然也毫不違和。
程曜試探着問:“咱們之前也是吃這個?”
曲雲一擡眉毛:“怎麽,你不愛吃?”
程曜尴尬:“也不是……不怎麽習慣。”
曲雲停下手裏的動作,若有所思:“那你還挺寵我的。”
程曜被噎個正着,又被迫想起了自己擱之腦後的那個哥德巴赫猜想。
……越看越像真的。
曲雲上班去了,程曜宅在房間裏好好收拾了一番,試圖喚醒一些回憶。效果倒是有,但程曜腦子裏還是一團漿糊似的,塞滿了無法串聯起來的畫面。
——而且大多數跟曲雲有關。
程曜掩耳盜鈴地把那些都抛到一邊繼續翻找,結果在床底下的抽屜裏找到一個帶密碼鎖的盒子,不由得懷念地眯起眼睛。
他不怎麽收拾,搬宿舍什麽的經常把重要物品弄丢,就專門留了個盒子來裝重要物品,像是小時候的自制收音機啊,各種證書畢業照啊,都在裏面,說是程曜人生的記錄也不為過。
現下一掂,果然又沉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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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曜輸入自己的生日打開了盒子,檢查了一下,一共多了三樣東西:一塊獎牌,一枚戒指,和一張名片。
獎牌的來源清晰明了,正面刻着《齊天》的logo,背面是一串看起來高逼格的篆體文字,估計是pvp比賽的獎牌。
戒指……程曜猶豫了一下,沒敢拿出來。他雖然猜到了一些,但事情太沉重,他暫時不打算擔。
名片倒是挺罕見的,程曜翻開正面,發現是一家叫做The Rainbow的酒吧。
作為苦逼碼農,程曜其實沒什麽夜生活可言,酒吧倒是去過,卻只是跟同事聚會喝酒,看見就進,從來沒這麽講究地留名片過。
眼見着時間也差不多了,程曜記下了名片上的地址就出了門。
臨走前,程曜猶豫了一下,還是本着室友愛給曲雲打了個電話。那邊背景音一片兵荒馬亂,只有曲雲的聲音一如既往,帶點兒刻薄,卻又莫名地暖心。
曲雲說他加班,程曜也報備了去酒吧的行程。曲雲問出來是哪一家之後,語調莫名地“哦”了一聲,低笑道:“別開車,等我下班去接你。”
程曜本該吐槽曲雲那輛大摩托,卻被最後這句頗為暧昧的語氣弄得渾身發毛,理智上知道曲雲是怕他剛剛出院開車不合适,心裏卻像是被貓尾巴撩了一下,有些熨帖,又有些焦躁,沉默了半晌,終究應了下來。
晚上七點,夜生活剛剛開始。
The Rainbow在商業街比較偏僻的位置,程曜找了一會兒才找到,很奇怪的是這次他那條件反射的直覺沒起作用了。
程曜有點兒懷疑其實自己并不常來,但這又無法解釋自己為什麽會收藏那張名片。
The Rainbow店內的打光恰如其名,程曜剛一推門進去就被五彩斑斓晃得眼暈,音樂是極其勁爆的迪斯科舞曲,更令他一陣頭疼,打起了退堂鼓。
“——程曜?”
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程曜循聲看過去,在不遠處的吧臺發現了向自己舉杯的人。
“您是?”
程曜走近兩步,不确定地問。
那是個非常眼生的男人,與自己歲數相仿,穿着打扮十分時髦,樣貌也很不錯,令程曜不由得想起了曲雲。相較而言,程曜還是覺得曲雲更順眼,雖然他跟面前這個人完全是同畫風的。
那人笑了一下:“我是曲雲的朋友Karen,我們見過的。”
程曜有點兒尴尬:“抱歉,我最近——”
“沒關系,現在也算是重新認識了。”
Karen笑彎了一雙眼,樣子十分親切,程曜卻仍舊覺得別扭,不着痕跡地往後退了一點,躲開了對方靠過來的胳臂。
未免太粘人了吧。
程曜內心吐槽,腦子裏忽然閃回那些畫面裏自己與曲雲經常性的有意無意的身體接觸,又覺得自己其實也沒資格說別人。
他咳嗽一聲,向酒保點了一杯紮啤,趁機左右環顧了一圈,開始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了。
這個酒吧裏幾乎全是男人……
而且動作極其親密。
Karen見他尴尬,了然道:“不習慣吧?要是曲雲也來了就好了。”
程曜笑了笑,順水推舟地聊起了曲雲,小心試探道:“他以前常來嗎?”
Karen翹起嘴角,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微笑:“一年前還經常過來,最近一年都沒怎麽來了。上次來還是跟你一起的。”
砰。
信息量太大,程曜處理器過熱熄火。
Karen也在拐彎抹角地問程曜,這八卦興頭擱在平常,程曜恐怕都快招架不住了。奈何确實記不得了,不管Karen問什麽,程曜都支吾着應付了過去。
所以曲雲過來的時候程曜真的覺得自己看見了戴着光環的小天使。
曲雲确實像會發光一樣,顏正腿長,一路從酒吧門口到吧臺,周遭人群像摩西分紅海一樣自動讓路,亂七八糟的燈光下,程曜看得見那些人眼裏欣賞乃至于觊觎的目光。
而那些目光,居然讓程曜有些不爽。
可怕,可怕。
Karen也看到了曲雲,戲谑地一笑:“英雄救美來啦。”
曲雲臭着臉:“說什麽呢。”
Karen一攤手:“好了,我也盡職盡責啦,接下來要去獵豔了。”
曲雲颔首:“謝了。”
Karen聳聳肩:“不必,我也很愉快。”
程曜被晾在一邊聽兩人打機鋒,也大概猜出來Karen是曲雲叫過來幫忙照看他的。
程曜有些不甘心自己一個成年人還被擔心這麽多,又無法否認心裏那點兒小感動,沉默一小會兒,終究還是順從本心沖着曲雲一笑:“謝謝。”
曲雲挨着程曜坐下,沒回話,只随手搶了他的紮啤,重新給他點了杯檸檬水:“剛出院,喝什麽酒。”
程曜按了按額角,覺得這人簡直蹬鼻子上臉。
曲雲盯着那杯紮啤,好像它會開花兒一樣:“Karen應該告訴你了。”
程曜想起Karen那句暗示明顯到明示的話,嗓子一緊,幹巴巴道:“嗯。”
曲雲就不說話了。
程曜側頭看身邊的人。
曲雲垂着眼,表情平靜,如果程曜沒看到那雙握緊酒杯到關節泛白的手,一定會以為曲雲根本不把剛剛那句話放在心上。
程曜心頭一動,忽然覺得自己無知無覺被迫擔起的那些責任,似乎并不苦澀。
他清了清嗓子,盡量溫柔地說:“曲雲,我需要一些時間。”
猶豫了一下,程曜伸手覆上了曲雲的手指,用力地握了一下:“你別擔心。”
曲雲一僵,不可思議地瞪了他一眼,随即迅速地抽回了手指,扭過頭:“又不是第一次告訴你,我擔心什麽。”
程曜無聲地笑笑。
他眼尖,看見曲雲臉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