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僵持
“你什麽意思？”
林夢的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眸子裏的殺氣也驟然上騰了幾分。
顧青卻絲毫不為林夢眸中的這一份殺氣所畏懼，反而有了幾分動力，直勾勾地盯着林夢的眼眸，同她對視着。
“我的意思說的很清楚，林貴妃。”
顧青轉身看向那一幹禁衛軍，稍稍讓開身子，那虛弱地躺在床榻之上的穆寒便一下子出現在衆人面前。
禁衛軍們瞧見穆寒虛弱的容顏，一個個皆立馬下跪于地，也不顧林夢究竟如何，只是垂着頭一聲不吭。幾十條健壯的漢子，跪倒于地時竟然皆未發出一絲聲響，安靜地似是蝴蝶揮動翅膀一般。
林夢這才一下子慌了神，她用力揮了揮手裏的兵符，嘶啞着嗓子，模樣像極了一個潑婦。
“我手裏有兵符——你們得聽我的！皇上就是被顧青這個小賤人給謀害的！他現在在你們面前裝模作樣，你們一個個的都是沒有點腦子，看不出來嗎——你們還不快點，快點把顧青給抓去牢裏審問啊！你們這個樣子算是怎麽回事——”
林夢狠狠瞪着禁軍頭子，因為扭頭的幅度過大，發髻上用以束着長發的發簪一下子脫落下來，淩亂的發絲一下子披在了肩頭上，原本的端正的淑女貴妃，須臾之間變得如同市井街頭的中年婦女一般。
方才蘇暢還覺着林夢眉眼之間像極了先皇後終純，如今瞧着，這女子當真是不及先皇後容貌的千分之一。
想來，這才是這女子最真實的面目罷？
“林貴妃想來不知曉罷？這支禁衛軍，只聽從皇上的命令。而今皇上重病于榻，方才有了轉機，林貴妃卻帶着一幹人等進來，擾亂了皇上的休息與療養。倘若來日皇上落下了個什麽病根子，也不知道林貴妃能不能擔當的起？”
顧青的聲音有些低沉下去，過度的操勞讓他已經不想再同林夢多說些什麽，只想着趕緊趕走林夢，也不想同她多計較解釋些什麽，只想着趕些休息。
蘇暢瞧着顧青模樣，心中知道幾分意思，便揮揮手示意讓禁衛軍出去，莫要再打擾皇上了。
禁衛軍頭子知曉蘇暢一直是穆寒器重之人，也知曉蘇暢在宮中人品口碑如何，便向前拱拱手，意思便是要退出永樂宮去了。
林夢好不容易得到的這一塊兵符，當下卻成為無用之物，氣的林夢伸手便是狠狠将這塊兵符砸向了禁衛軍的統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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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衛軍頭子頭也不回地，伸手便是在半空中一抓，那一塊兵符便落入了他的手中。
“這塊兵符，微臣便是替皇上先行收下保管了。還請娘娘日後，凡事皆要思考好再做出行動，莫要落下了口舌，彼時究竟如何，也不是娘娘能夠掌控的。這天下終歸是皇上的，我等微臣也只是臣服于皇上的。”
禁衛軍統領的嗓音低沉的緊，似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一樣。
想來，大抵是在心裏憋了許久的怒氣，才将一腔怒火給忍了下去，再如此平靜地同林夢對話罷？
顧青腦袋昏昏沉沉的緊，已經不想再進行什麽思考了，便是依着蘇暢的臂彎沉沉睡了過去。
禁衛軍統領對着蘇暢拱拱手，蘇暢知曉他意思，揮手示意毋須幫忙，統領便領着兵一齊離去。
林夢得寵以來，從未受過如此的羞辱，氣的面色漲紅，口中也有些許髒字傳出。
統領聽得這小聲的辱罵聽的分外清楚，一時突然停下了腳步，那一張臉如同冰塊一樣的冷漠，緊緊盯向了林夢，盯得林夢背脊一陣陣發涼。
統領在林夢手持兵符前來禁衛軍庫時，就已經覺着這位林貴妃存心不善。
不過彼時林夢一直在說着皇上命在旦夕，而試圖謀害皇上的那人就在皇上身邊，倘若禁衛軍不趕緊去救駕，待到皇宮內的軍隊前來時，怕是這江山已經換了主人了。
彼時林夢也未曾說清楚這謀害之人究竟是誰，也沒有弄明白皇上究竟如何，只是一心趕着前來救駕，更兼林夢手持兵符，想來應當也是皇上的意思，便攜着一半禁衛軍趕來。
可從進入這永樂宮之時，統領便已察覺了宮內氣氛的不對。
一人皆無，極大的血腥味擴散着，的确是謀殺皇上的好時機。
可當統領向前去，看見蘇暢時，便心中已經知曉了幾分了。
蘇暢名聲如何，根本毋須林夢試圖造謠如何如何，他蘇暢站在那裏，就是名聲。
更兼林夢後來的種種表現，統領已然知曉這兵符不是皇上給的林夢，至于林夢如何得之，這便不是他們禁衛庫的工作了。
只需等到皇上醒來，他們将此事上報給皇上，皇上便能通過其他力量來查出林夢究竟如何得到的這一塊兵符了。
私自偷取兵符，按照穆國例律，乃是死罪。
從他第一眼見到林夢時，便能感覺到林夢身上的那一份乖張乖戾的氣息，便能明白這個女子心中的城府深至無法探索。
可當下之時，林夢這口中卻是自己蹦出的髒字，落到了統領的耳朵中，又何嘗不是一個報複林夢在來的路上，一時刁鑽為難的機會呢？
統領兀地回過頭來，冷冷瞧向林夢。林夢方才還在思索自己的不雅之語是否會被統領給聽見，倘若聽見便是不好了，自己想來應當會被整個禁衛軍的人當做是個厭惡之人。
到時候，自己再想對禁衛軍做些什麽手腳，怕是也沒有法子了。
林夢一下子有些慌了神，可終歸是見過大風大浪之人，一時倒也是穩住了忐忑的心情。
那擔憂害怕的深色有一下子消失不見，只留下滿面的平靜與傲氣，似是未曾發生過什麽事一樣。
統領忽然不知何時走到了林夢身邊，低聲耳語道，“林貴妃，希望您能好自為之。不然您究竟後半生是在冷宮裏垂死度過，還是能夠繼續享受這榮華富貴，也是不得而知了。”
統領忽就一聲冷笑，轉身拾起自己丢落在地的武器，一下子便離開了永樂宮，待林夢反應過來時，統領已經連人影都瞧不見了。
什麽好自為之？呵，我林夢，又何時甘于如此屈服了？
林夢不過一聲冷笑，拂袖間，面色不變，仍舊是那般輕蔑的眼神看着顧青。
“顧青，我也希望你能夠好自為之。你太嫩了些。”
林夢話音方落，忽然間大門被猛的推開，刺眼的日光從門外透了進來，刺得林夢微微眯起了眼睛。
“小青！”
“青弟！”
林夢還未從陽光的刺眼中反應過來時，身邊忽然一陣輕風刮過，身體便被狠狠地撞了一下，撞的林夢一個踉跄便是直直摔在了地上。
這一摔摔的并不輕，所幸地上因為顧青怕冷，鋪好了毛毯。否則當下的林夢，應當已經折了骨頭。
“放肆！是何人竟然敢撞倒本宮——”林夢憤憤擡頭望去，擡頭所見的第一張面容，便是白月那冰冷的眼神。
林夢鮮少瞧見白月如此目光，多數日子裏，她所見到的白月，皆是和顏悅色，帶着溫柔笑意的。從不會，有着如此冰冷的，且帶着殺氣的眼眸。
跟在白月身旁的，方才撞倒林夢的，正是當朝大将軍穆村，穆寒的胞弟。
林夢一下軟了氣勢，她終歸還是心思聰明的，知曉面前兩人的地位究竟如何。
一個乃是當今天下之母，另一個則是掌管軍事大權的大将軍。倘若二人要護顧青，自己則是孤立無援，根本沒有辦法應對。
林夢皺緊了眉頭，不安之色藏于眼眸之中。
自己先前并未得到探子的消息，說白月與穆村和顧青有過多的交集。
白月她是知曉的，只是探子回報說的白月與顧青不過只是一同做過飯，故而林夢也未曾放在心上，只當白月不過對待顧青和對待其他的娘娘們一般。
好言以對，伴之以其所愛之物，更兼那溫柔笑意，好讓顧青覺得她溫柔萬分、平易近人。
可林夢從未料及，當今日顧青面臨着弑君這一大罪之時，跳出來幫他的，卻是白月和穆村。
聽聞穆村是方才回宮不久的，此番邊境已經安穩，多虧了穆村功勞。故而穆寒對他賞賜有加，文武百官皆尊敬他三分。
林夢忽就背脊發涼，緊緊盯着那兩人，心裏暗暗思索着接下來的棋子。
穆村根本懶得搭理摔倒在地的林夢，一心只在昏厥在蘇暢臂彎裏的顧青身上。
他進門第一眼便瞧見了昏過去的顧青，只當是出了什麽事，急急忙忙跑了進來。
蘇暢瞧着穆村如此神色，不過淡淡安撫一句，“只是有些累了，睡上一陣子就好了。”
穆村知曉蘇暢的名聲，聽聞名醫如此說道，也是放下心來，目光便落到了床榻之上的穆寒身上。
“那皇兄呢？他如何了？”
“皇上已無大礙，這都得多虧了顧公子今日全力相救。顧公子乃是我穆國之恩人，待皇上醒後，微臣會盡數上報。”
白月聞之，笑意絲毫不掩，除卻那欣喜的笑意，還有那絲絲的嘲笑之意。
她低頭看向那倒在地上的林夢，唇角扯出一絲略顯詭異的弧度。
從林夢的角度看去，面前的白月，像是妖魔一樣，攝人心魄。根本不見了一絲往昔溫柔善意的模樣，面前的白月，像是突然之間換了一個人一般。
“林貴妃，方才是本宮不長眼，撞着了林貴妃。還請林貴妃責罰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