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栽贓
蘇暢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如何被顧青給勸服,同意了顧青給穆寒做什麽,用他的話來說——外科手術的要求。
彼時顧青緊緊捂住了他的嘴巴,那一雙盯着自己的眼眸裏,寫滿的盡是迫切希望能有人理解的神色。
蘇暢知曉這種神色,在他尚且年幼之時,在他方才從師父手中接過那一本醫書,去醫治第一個病人的時候。
那病人分明是垂死之身,分明醫書上所有的法子都不适用于那病人。
可那些圍聚在一起的大夫,除了捧着本醫書在那邊叽叽喳喳的研究着什麽所謂病情以及方法,卻根本沒有絲毫用處。
自己分明是好心,想要救救那垂死之人。故而提出了使用新的藥方子去試一試,可那些大夫卻沒有一個人去聽他的話,沒有一個人去嘗試所謂的新方子,只是一個個站在一起,看着那可憐的人痛苦掙紮着死去。
只因蘇暢的方子,聽起來可笑且毫無依據。更因為,蘇暢彼時,只是一個絲毫名氣沒有的小學徒,除卻沒有所謂行醫經驗,也沒有絲毫的名氣。
與其讓蘇暢去嘗試,有着一舉成名自此以後威脅他們名聲的舉動,還不如讓面前這個毫無瓜葛,也無權勢的冷宮娘娘就這麽死去。
原先蘇暢不知曉的,不知曉這後宮冷暖以及權勢利益的,只當是自己學藝不精,只需多些時日,他們便一定能夠認可自己,認可自己帶來的新方子,用以能夠拯救更多的人。
可直至他出師,甚至每位大夫都心知肚明,他蘇暢是少有的醫學天才,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他所研究出的新方子一定能夠去拯救更多人。
可他們仍舊不會去聽蘇暢的想法,更不會去同意蘇暢的想法。任憑蘇暢喊破喉嚨,想要去救救那些垂死之人。
直至那一日,蘇暢方才知曉。原來從頭到尾,并不是他學藝不精,而只是這後宮之人,人人求的只是自保。
太過冷漠的關系,處心積慮設下的圈套,最終還是讓蘇暢選擇了放棄這高官利祿,選擇了離開。
自此以後宮廷裏便沒有了蘇暢太醫,有的只是人間懸壺濟世的布醫蘇暢先生。這一行醫,便是數十年,從蘇暢尚且意氣奮發的少年,到如今白發蒼蒼垂垂老矣的暮年。
原先蘇暢只想着在山間過完餘生,可他終是被穆寒所打動,回到這宮廷裏。
可當下,那個曾經能夠憑借自己的說辭來打動自己的那位穆寒,今日正躺在這錦榻之上,垂死着,而自己卻什麽也做不了。
Advertisement
雖說面前這男寵,口中說辭可笑且可怖。畢竟是要割肉的法子,倘若一時把握的不好,皇上極有可能是會當場喪命。
可當下确确實實已經沒有了其他的法子,雖說面前這顧青是最有可能對着皇上下毒的人,也極有可能怕皇上活過來,故而混進來,試圖再補上一刀,讓皇上确确實實死去。
可顧青的眼眸中,蘇暢看不出絲毫的欺騙。不僅沒有絲毫欺騙,更多的,是對皇上确确實實的擔憂。不是其餘的幾位太醫的,因為怕自己醫治不活皇上而掉腦袋的虛僞擔憂,而是那一份确确實實擔憂穆寒會死去的害怕。
蘇暢江湖行醫多年,醫人醫心。
來人究竟是何種想法,他那一雙眼睛,卻是看的分外清楚。也正是這一份分外清楚,好讓他如今當下,選擇相信顧青。
“好,你需要我來做什麽?”
顧青未曾想到蘇暢竟然會如此輕易的答應自己,不過已經來不及去多想這其中緣由,當下他所要做的,只是去救穆寒。
“支走這裏所有的人,我需要極度的集中和安靜。我希望您能在旁邊,幫助我一些。”
“好。”
蘇暢果然是如今宮裏太醫院中權利最大的一人,只不過一句都出去,那一剎,原本在走動着的衆人,雖說心中困惑不已,卻皆只當是蘇暢已經有了法子,便都是分外聽從地退出永樂宮,一幹人等盡數離開,就連婢子也是一個不剩。
顧青從私廚中取來先前自己特意請鐵匠定制的,專門給他用來做菜的廚具五件套。
這五把刀的長短粗線各不一,原先只是為了方便顧青用來切割不同的食材,以及進行食材的雕刻。而當下,卻是用來給穆寒做手術的最好法子。
顧青慶幸自己先前在古代醫史課上并沒有打過瞌睡,故而先前老師講過的一些,古代所用的藥方字,他也都還記得七七八八。譬如,華佗的麻沸散。
記得原先讀過,華佗給關羽刮骨療傷。雖說這一歷史有待考究,可這其中的方法,卻不失為所用。
當下的環境,根本沒有辦法去選用更好的刀具以及材料。也沒有更好的方法能夠用來止血,什麽現代的血清,皆是一無所有。
顧青只得通過在大腦內的搜羅不停尋找着做法最簡單卻最有效的止血,以及麻醉方式。
整個人在廚房裏找了半天,所幸自己一直是個吃貨,故而一直在私廚裏囤積着一些自己喜愛的,以及未曾見過的食材,等着有機會好好享用。
今日,皆派上了用場。
依照着顧青對現代人解讀麻沸散配方的記憶,這一鍋麻沸散,算是成功出爐了。
蘇暢頗有眼力勁,雖說不明白顧青所做之事的原理,但是只要瞧着顧青做什麽,他便像是能夠讀懂顧青心思一般,将顧青所需之物取來,遞給顧青。
無論顧青是需要哪一把刀來過火消毒,蘇暢總是能一眼察覺顧青的意思,讓顧青倒是省下了不少的事情。
一連串的消毒工作做好後,顧青端着這一碗麻沸湯試圖喚醒沉睡着的穆寒,好讓他醒一醒把這麻沸湯給喝下去。可穆寒無論顧青怎麽推搡,都是絲毫不動。
果然,這毒已經侵入了全身了。不僅僅是四肢,怕是連穆寒的神經系統都已經被毒素滲入了。
顧青知曉已經根本喚不醒穆寒,可這麻沸湯倘若不喝,這疼痛究竟如何,自己也是不得而知了。
如今,只剩下一種法子。
顧青淡淡瞥了一眼床榻之上的穆寒,那顆原本試圖想僞裝的無比冰冷的心卻仍是融化開來。
唉,我這人啊,在這裏,算是栽在你的身上了。
誰讓我,從一開始,就是以你的男寵的身份出現的呢。
顧青掰開穆寒的嘴,舉着湯碗就是直直對着穆寒的嘴給灌了下去。蘇暢方要阻攔時,顧青已經緊緊地,吻住了穆寒的唇瓣。
那原本要閉合的唇瓣,被顧青給撬開,幫着那湯藥順着穆寒口腔,落入他的喉嚨中。
顧青的臉突然有些紅了。
先前他雖說和穆寒做過那什麽事情了,可總歸是這具身體之前的事情了,究竟是怎樣的感覺,除了菊花疼,自己倒是沒有其他記憶了。
這一回,算是他第一次來親穆寒,穆寒的唇瓣和他的身體一樣,帶着淡淡的體香味,好聞的緊,讓顧青嗅的有些迷糊了。
顧青猛的反應過來,掏出備好在一旁的金針,對準自己身上的穴位就是紮了下去。
果然這麻沸湯的作用極其之大,自己不過以口喂穆寒,也已經有些頭腦昏厥了。
所幸自己偷學的針灸之術也是派上了用場,接下來的種種,皆是有關人命的舉動,這一陣下去,紮的顧青一下子從迷糊中清醒過來,且是分外清醒。
“你這一針紮的穴位,雖說能讓你當下清醒,可之後,你會如何你可知曉......”
“又不會死,只要不會死,都不比穆寒的事情重要。”
顧青并不願過多說些什麽,針灸的時間比麻沸湯持續的時間要短上不少,自己得抓緊時間完成手術。
沒有高科技的輔助,顧青完全通過最原始的方式,順着經脈紋絡割開穆寒的肌膚,将自己所制的萬能解藥,擦拭着肉骨上已經被毒素侵蝕的地方。
太過血腥的場面讓蘇暢忍不住微微側過了頭,如此割開了一人的身體,蘇暢一度認為穆寒其實已經死了。可那微微起伏着的胸膛卻告訴着蘇暢,穆寒一直在身體被人割開的情況下,活着。
蘇暢一直接着穆寒流下來的鮮血,依照顧青的意思,将這鮮血裝于袋中,順着一根什麽,一直再不斷循環的回到了穆寒的身體裏。
這場手術持續的太久,久到蘇暢的手,都已經開始隐隐作痛了。
顧青終于在天色将黑之時,重新縫合好了穆寒的身體,蘇暢看着穆寒胸口的起伏越來越大,一直微弱的氣息也逐漸平緩了起來,雖說臉色似乎更為蒼白了,但終歸是流了如此多的鮮血。
可蘇暢看的出來,穆寒已經沒事了。顧青,救回了皇上。
針灸的作用正在減少,顧青只覺得自己的腦袋昏昏沉沉的緊,更兼知曉穆寒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身子一下子放松下來,便直直向後倒去。
所幸蘇暢手快,一下子扶住了顧青,忙慌慌張張詢問顧青是否有事。
“無事無事,我只是有些累了,更兼麻沸湯的藥效,怕是要睡上一陣子。”
顧青吃力地站直了身子,就着那殘留的鮮血,撕下自己衣裳一角,便是寫下了一張藥方子遞給了蘇暢,“這是後續所需要吃的藥,配藥以及食用方法我都寫在上面了,你得趕緊,今晚就要吃第一次。我着實太累了,需要歇歇了......”
顧青話音方落,大門突然猛的一把被推開。
來者并不是別人,正是一襲難得素衣的林夢,被一堆侍衛模樣的人簇擁着而來。
她的眸子裏,寫滿着對顧青的蔑視,以及,對顧青的嘲諷。
顧青疲勞的緊,眼眸都快睜不開來了,只能試圖努力地看清林夢的神色。
卻只是依稀模糊的分辨出,林夢那一張一合的口型。
只說給顧青的,無聲之語。
——你這回,死定了,賤人。
顧青忽然反應過來林夢想要做什麽,可身子累的緊,不僅無法做些什麽,更是連戰力都已經開始搖搖晃晃。
“大膽顧青,皇上如此寵你,你竟然敢下毒謀殺皇上。當下證據确鑿,還不快給本宮拿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