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很好◎
窗外烏雲翻滾。
在場的都是太子的親信, 素來聽太子號令,太子不敢動小侯爺,但不代表他便安全無虞。
或許沒有人明白, 明明是板上釘釘的儲君,為何太子如此劍走偏鋒。
就好似有什麽把柄落在了寧栖遲手裏,見他不溫不火,又拿他無可奈何,便怒上心頭。
這話太重,幾乎是威脅逼迫之意。
面上一片寂靜,太子感受到寧栖遲眼底一閃而過的寒意,他将手中的子放入棋罐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太子深沉看着他, 如刀劍相對,無聲的争鋒卻令人心上膽寒。
“臣始終是臣。”終于,寧栖遲開口打破。
他聲音平靜卻意味不明,“可殿下将來是不是君主, 還未可知。”
“大膽!”
四周精兵出鞘,将劍鋒對準中場之人,刀光打在他那張俊美的臉上, 殺意如針雨疾來, 他坐在原地,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
太子氣的發笑, “寧栖遲,你瘋了。”
這般毫無回轉餘地駁斥了一國儲君, 簡直讓人驚大驚失色, 若是旁的臣子, 說這話太子必要将其碎屍萬段。
可就算是小侯爺, 這樣以下犯上也是罪不容誅。
寧栖遲拂袖起身,垂眸看他,“臣與殿下一同長大,可并不代表臣認同殿下所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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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黨營私,謀取私利,勾害京中女眷,無需臣再複述一遍。”他聲音平靜,“倘若有一日殿下真能坐在那個位置上,那麽,悉聽尊便。”
這份言語間的底氣,讓太子心中殺意橫生。
可現在不能殺他,若是寧栖遲在太子府出事,寧家,周家,貴妃,乃至父皇都不會輕易放過他。
想到被聖上養在外邊的那個小雜種,太子的心如放在火上炙烤。
或許聖上早就有廢了他的心思,寧栖遲才敢如此大放厥詞,太子握緊手心,深知自己不能動手。
太子擡手揮了揮,暗衛一頓,接着将兵器收了起來。
“子念這話言重了。”太子臉上重新挂起儒雅的笑,“人總會犯錯,孤也未曾釀成大禍,怎麽就使你我之間生了嫌隙呢?”
寧栖遲順着臺階下:“殿下明白就好。”
一番客套,仿佛适才的弩拔劍張是空穴來風,直到說天色已晚,寧栖遲才要辭去。
他一走,滿屋的陳設讓太子砸的稀爛。
謀士踢開滾到腳邊的花瓶,道:“殿下,小侯爺并未将這些事報給聖上,您言太過。”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太子威逼脅迫,已經觸及了小侯爺的底線,即使寧栖遲趨于氣勢應了,也只會适得其反。
更何況,寧家小侯爺根本不懼。
太子将手掌的鮮血蹭在衣袖上,唇角的笑愈發森然。
他當然知道寧栖遲也許只是并不想站隊而已,可他就是厭他高高在上的态度。
他不過是一個臣子。
謀士嘆氣,“如此,戶部與寧家便算難了。”
定王還尚有辦法補救,可若不能用太子的手湊成姜千珍和寧栖遲的婚事,那這兩方怕是很難再有機會拉攏。
“孤如今确實對付不了他。”太子想起那日韓府馬車落水,他救上來的女子,“那慶元如何說的?他與姜千珍尚還有情?”
謀士一頓,慶元早被他們暗中買通,小侯爺與姜千珍在回門之日私會是他親眼所見,且舉止親密勝似一對有情人。
太子雖然懷疑寧栖遲可能對那姜予達成了什麽共識來壞他的事,但并不認為寧栖遲不想娶姜千珍了。
他只是不想借他的路。
太子神色陰冷,“那孤便讓他哪條路都走不通。”
李氏去年在府裏釀了幾壇子好酒,這是姜予從二公子那聽來的,說若是誰能挖到,便賞給誰喝。
姜予便驚奇道:“那這侯府豈不是要讓人給挖空了?”
寧悸笑道:“母親說若是下了鏟子挖不到,就要罰一個月的月錢。”
那便是利益與風險并存了。
姜予不禁感嘆道:“二伯母怕是要賺的盆滿缽滿。”
寧悸忍不住笑了起來。
“不過母親設了一道謎題。”他想了想,複述道:“四坐魚臺對半兩處,冬也不來夏也不來,舉頭正見人間月明,低首下聞百花盛開。”
這謎讓姜予冥思苦想了一會,實在是辯不明白,便想投機取巧,“小叔可知謎底?”
寧悸手指抵唇笑了笑,“嫂嫂這可為難我了。”
正說笑着,二夫人便喚他們兩進去,早起姜予有些庶務上的事要請教她,便在屋外跟寧悸說了會話。
一瞧見他們一道進來,二夫人嘴角就抽了抽,狠狠的刮了寧悸一眼。
寧悸朝她沒心沒肺的笑笑。
李氏忍了忍,道:“坐吧。”
說起來,由于最近冬寒,周氏更不愛出門,屋子裏常燒着炭火,病情也嚴重幾分。
姜予為了不打擾她養病,幾乎都不再向她請安,反而到李氏這來更勤,請教一二。
偏偏每次都能巧碰見寧悸,有時候月落見了,忍不住想這少夫人倒不像是侯夫人的兒媳,像是二夫人的兒媳了。
可這話她不敢說,而且她能瞧得出來,少夫人沒有那個意思。而二公子,可能也只是覺得好玩,氣氣二夫人。
若是當真……月落不敢想下去。
說完正事,二夫人忽然提了一句,“對了,王家給你下帖子了?”
姜予答是。
事巧巧成雙,最近王家大公子收拾了北邊一群悍匪,給聖上獻上了一張疆域圖,被調回了京中入了禁軍,一時間名聲大起。
又碰上王家老太爺大壽,這次生辰宴王家大辦,很是熱鬧。
李氏道:“此次,你将兩個妹妹帶去吧。”
姜予一驚,“二伯母?”
“我懶得去湊這個熱鬧。”李氏嘆息,“但姑娘們不去也是不成的,李家幾個姊妹同她們玩得好,也不必你太費心。”
這種筵席,姑娘們不能一直缺席,要熟悉京中族譜聯系,往後才好維持世家昌盛。
而且,姑娘們也大了。
姜予聽她這樣說,應了下來。
李氏又想到,“說起來,你夫君這次也接了王家大郎的帖子,是否與你一同去啊?”
姜予不知道寧栖遲的事,頓了頓,不知怎麽回答。
“罷了,我也知道。”李氏拜拜手,她瞧了一眼寧悸,揉着眉心說了句,“不過如今,你還是他的妻,明白麽?”
出了李氏的院子,姜予都沒琢磨明白李氏那句話。
直到王茵茵到了跟前,頗為驚訝的對她說:“這次姜家也接下了我們家的帖子,說是姜千珍會來呢。”
之前定王的賞梅宴,姜千珍卧病在床,并沒有出席,寧栖遲也因為禁足或者旁的什麽原因,沒有去這一趟。
如今卻不得不讓人多想。
二公子依舊到這來打秋風,聞言瞧了一眼姜予的神色,沒什麽反應,他壓了壓忍不住上翹的唇角。
“真是的,看着碗裏的吃着鍋裏的。”王茵茵忍不住罵了一句,“我來這侯府,真是一面都沒見着小侯爺。”
姜予心想,他又不和自己住在一處,自然見不着。
自從寧栖遲病好,兩人已經半月有餘沒見了,她有時候都想不起來自己還有這麽個夫君。
她不想提這個,便轉話題,笑道:“還未賀喜你家哥哥升遷之喜呢。”
“那裏要你對我說謝。”王茵茵心裏也特別開心,“我還得謝謝你,你那日說我是什麽有福之人,沒過幾日就出了這好事!這次你可一定要來,我母親還想謝過你的金口呢。”
旁邊的寧悸聽見嗆了一口水,心說這可真夠扯的。
姜予卻笑道:“好呀,往後你家一定是多多有福的。”
高高興興的說了不少話,姜予舍不得她走,一路将她送到侯府門口,王茵茵攔住了她,笑道:“好了就到這吧,改日再見。”
姜予朝她揮揮手,眼看着王家的馬車走遠了,才轉身回府。
寧悸一路跟着她,心裏好似有只貓兒的尾巴在撓,他忍不住開口問道:“嫂嫂,你不介意嗎?”
姜予側目,頗為不解,“介意什麽?”
她眸色清淺,浮光籠在她如玉雕般的面容上,其他顏色都好似被比了下去。
寧悸有些糾結,可他又很想知道什麽,咬了咬牙,問道:“兄長他......”
姜予停住了腳步,擡目看他。
風吹過耳邊鬓發,屋舍上的厚雪滾落而下,便無其他聲響了。
那句話還是完整的問了出來。
“兄長他心裏有旁人,你不介意嗎?”
落雪無聲,好久,寧悸都覺自己的問話太過唐突,他正要開口挽救些什麽,姜予卻搖了搖首,神色很奇怪。
“一早便知。”
她覺得寧悸的問話很怪,李氏應當早就同他說過,自己與小侯爺不過是逢場作戲,又談何介不介意。
寧悸心下悸動。
她對兄長無意!她不在乎兄長!
寧悸看清他們之間只是表面夫妻,可卻猜不到姜予的心思,那日郊外風雪相迎,他以為她是母親為他相看的,他素來不喜家中安排,但那日他想,如果是姜予這樣的姑娘,便可以試着接觸。
可天意弄人,他認錯了。
寧悸壓下心中升騰的雀躍,露出一個為難的神色,道:“母親同我說過,你們成婚是被逼無奈,可你已嫁人,夫君心中另有所愛,謄先很為嫂嫂不平。”
聽他這樣說,姜予想了想,道:“我與你家兄長并無什麽。”
既不在乎,便不會有其他感覺。
寧悸覺得自己快藏不住自己的小心思了,他耳尖微紅,緊了緊手心,開口問道:“那嫂嫂,若是......若是你能與他和離,你會再尋一個夫君嗎?”
姜予這才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寧悸比她虛小兩歲,好玩愛笑,身上充斥着意氣風發的少年氣,姜予一直将他視作小輩看待,眼下他黑眸微微發亮,鼻尖被凍的微紅,正一瞬不瞬的看着自己。
他坦誠,陽光,熱烈的目光好似有些灼人。
姜予隐隐有個猜測,可不好明說,雪已經停了,只是緩慢呼吸着,喉中有些涼。
她咳了一聲,“好冷,我回去了。”
說完便轉身,留下個疾步而去的背影,春覺還呆站在原地,好一會才跟着自家姑娘追過去。
寧悸站了一會,然後蹲下身取了一捧雪,給自己的臉降降溫。
烈女怕郎纏。那便下次再問吧。
侯府停了三輛馬車,姜予見過自家兩個乖巧的妹妹,頗有好感。
李氏将她們調教的很好,年長的叫寧語,年紀小些得叫寧音,生的眉目清秀,氣質純和。
為了避免與她同車尴尬,她特意準備了另一輛馬車。
正要啓程,姜予才撇見站在臺階之上的寧栖遲,隔着距離與她遙遙相望,小侯爺身姿高挑,容顏似畫。
葉落雪地。
撇開眼,姜予想,果然他是要去這趟筵席的。
莊衡還在她身邊,小侯爺似乎真的将他送給自己了,也不知那日賞梅宴的事他知不知情。
左右過了這麽久,還沒有什麽動靜,大抵是不怪她的。
姜予提了這麽多天的心忽然松了松,定王的決議下來了,太子鐵面無私,上奏要将他送回封地,又自認有錯請求責罰。因他大義滅親,朝堂上一片贊美之聲,就連兵部尚書都沒太過責怪他舉辦賞梅宴這事。
太子不會跟定王勾結似乎是衆人不約而同的看法,定王無權是個閑散王爺,賞梅宴這事大家都認為是太子想化解這場逼婚矛盾,只是好心辦了壞事,是以沒人會想是他為主謀。
姜予也不明白太子為何要這麽做,可她不想關心朝堂上的事,也不敢戳穿什麽,她畢竟人微言輕,得罪不起,左右也與她無關。
那人離開,她便也提起裙擺,上了馬車。
王家的宴席這回場面很大,原因是寧栖遲到了場,以及京中一位同樣炙手可熱的清貴公子,陳家二郎也在,再者就是王家那位升遷的大公子,王謙雲。
這兩位,都未婚配。
聽王茵茵說完以後,姜予才知道為何李氏要帶着兩個姑娘來了。
這不是生辰筵,這是相親大會。
小輩們在一處,夫人們則坐在一處絮叨着家常,王夫人早對姜予有好感,便将她安排在坐的及近的地方。
還順口提起這姜予的金口成真,聽着四處恭維,笑的合不攏嘴。
姜家夫人也到了場,她被分配到後座,瞧着前面王夫人拉着姜予親切的模樣,一時間內心很是複雜。
同樣複雜的還有韓家夫人,這成真的事不止王家,還有他們韓家。那日賞梅宴上,姜予給自家姑娘解了圍,韓夫人便知,這位侯府少夫人怕真是個心性不錯的。
她很快收拾好心情,跟着王夫人一起吹起來,你來我往的,場上的夫人都忍不住暗暗去瞥姜予,難不成她還真會算什麽不成?
姜予頓覺不妙,好不容易從夫人們的手裏脫身,王茵茵便拉着她到了小輩們的席位上。
幾位公子小姐正在比詩,姜予聽不太懂,只覺得好像很厲害的樣子。
王茵茵捧來幾張紙,對她道:“你瞧這個如何?”
姜予毫不吝啬的贊美,“字寫得真好看!”
不像她,被狗啃了似的。
王茵茵洋洋得意道:“我三哥哥寫的,怎麽樣,厲害吧?”
姜予自然是誇誇。
這時,一位女郎上了場,她提起筆在案上細細的寫着,姜予見她容貌頗覺眼熟,想了半天才想起,這不是姜家二房嫡出的四姑娘嗎?
“這姜四啊,也到了該成婚的年紀,如今京中大大小小的筵席,都能瞧見她。”
姜四筆墨不錯,一首小令讓場上驚呼連連,她略帶嬌羞,俯身施禮。
只是眼神暗自瞥向一個方向,姜予順着方向看過去,是男席,位置靠中的事陳家三公子,那位新晉探花。
春覺則嗤笑了一聲,這姜四裝模作樣的,實則不是個好貨,為了讨好姜千珍,多少次給她們家姑娘使絆子?拿走她們姑娘的吃食,弄髒她洗好的衣裳,小手段層出不窮,
果不其然,她下場後,和姜千珍咬着耳朵,又看了一眼男賓的方向。
又有幾人作了詩,居然還有藏頭的情詩,言語所指皆是一人。
王茵茵感嘆道:“這陳三公子,真是繼你家小侯爺之後最炙手可熱的貴婿啊。”
忽然,姜予手中被遞了一張寫着絕句的書紙。
耳邊是一位女子悅耳的聲音,“我哥哥還是優秀些吧。”
她轉首,瞧見了一張冷豔的美人臉,因為刻意微笑,有些破壞她的氣質。
王茵茵驚道:“陳清允,你沒事了?”
“我能有什麽事?”
姜予低目見這首絕句,有幾個字很複雜,她認不出來,但這字寫的确實更好看些。
便贊美道:“不錯。”
陳清允朝她看了過來,頭一次覺得他這書呆子哥哥還有點用。
王茵茵十分驚異,陳清允居然落坐在她們身側。可她冷冷的,也不言語,王茵茵素來是個話痨,便問道:“大才女,你不上去嗎?”
陳清允聲音有些自嘲,“我這名聲,還是算了吧。”
定王一事,已經将她的聲譽毀的差不多了,她也不想再賣弄什麽,不過丢人。
姜予瞥向她,“我名聲也不好,嫁的也還不錯。”
聽她這樣安慰人,陳清允忽然頓了頓,忽然說道:“你這樣的人,就該嫁的好些。”
可她卻轉首,看了一眼姜家女眷的方向。
姜予沒注意她,因為她們寧家的兩個姑娘也上了場,提筆寫詩,她緊張的望着,只是她聽不太懂題目,就問了些問題,王茵茵本來想回答,但卻全被陳清允搶答了。
王茵茵心裏納悶,這陳清允今日吃錯藥了?怎麽有種在故意與姜予搭話的錯覺?她們應該不認識吧?
陳清允素日眼比天高,什麽時候也這樣輕聲細語的說話了?
念完詩,姜予忍不住期待的問道:“我家姑娘寫的不錯吧?”
王茵茵想說你家姑娘就不是讀書的料,哪一次不讓場面哄堂大笑就不錯了。
陳清勻卻道:“很好,已是拔得頭籌了。”
王茵茵:“?”
作者有話說:
閨蜜+1
這個劇情差不多了,下面走走感情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