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一人在高高在上,一人如浮萍飄草◎
像是天公不作美,兩主吭哧吭哧趕到姜家門前的時候,那雨竟然就停了,氣的春覺連罵兩句,這不是折騰人麽。
姜予則是是拍了拍身上的衣裙,抓着她趕回去,雖說兩人身體抵抗力還算強,但也不能受了寒,抓藥還要錢呢。
守門的小厮在外面急的團團轉,一見她們回來,立刻就迎了上去。
“小小姐你可算回來了!夫人現在正尋你呢!”
姜予鬓角的發絲還在滴水,聞言皺了皺眉,“出什麽事了?”
小厮急的跺腳,“出大事了!”
小厮得過姜予的賄賂,白日也是他将人放了出去,自然不可能跟府裏自報家門,是以現在整個姜府都在找姜予,沒想人居然出去了。
姜予安撫他道:“你先別着急,慢慢和我說。”
姜予踏入姜府,他們走的是偏門,這個門出去是一條小巷,所以看守的人并不多。
小厮跟在姜予身後,順了口氣道:“小小姐不知,今日您前腳剛出門,那韓家二姑娘也沒待多長時間便離開了姜府,三小姐也陪同去外頭取東西,誰知馬車在路上糟了一幫歹人沖撞,那馬受了刺激,竟直接撞進了河裏!三小姐從馬車上摔了下來,幸好太子在邊上,才只是堪堪受了驚吓,韓二小姐卻是撈上來後卻是到現在還未醒!”
“.......”
姜予沉默了一下,頗為不解,“這與我何幹?”
“哎呦我的小主子。”小厮這回是真的有點害怕,“您宴上說,今日韓家二姑娘會有血光之災,眼下出了這事,韓家夫人如今不肯罷休,非要尋您讨個說法呢。”
春覺很是無語,“什麽無賴行徑,她女兒出了事,不去找那些沖撞的流民,倒怪上我們姑娘了?”
姜予安撫她,“放心,她不是來說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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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停了腳步,轉頭看向小厮,又問道:“韓二小姐呢?”
“如今在三小姐院子裏。”
姜予思考片刻,點點頭,“行,帶我去吧。”
姜千珍的院子是府裏最好的,光是伺候的丫鬟婆子就是二三十人,外面遠遠的看見姜予一行人走過來,立刻有人過去通風報信。
坐在上位的張氏按着頭皮,聽完消息後喝了口茶,跟哭的直抽泣的韓家夫人道:“你家二姑娘是個有福的,人心地善良,想來要不了多久便能醒過來。”
“你說的輕巧,你家那小姑娘,誰知是不是會什麽歪門邪道?讓我的萍兒沾惹上了不幹淨的東西才成了這樣,是因為你家三姑娘好好的,才在這裝假慈悲吧!可憐我的萍兒......”韓夫人複又掉眼淚,“這寒冬臘月,若是生了病根,可怎麽好。”
張氏平日裏也是鮮少被人這樣怒斥,一時間面色不太好看,再說若不是有太子殿下,她家珍兒不也會沾了韓萍兒的晦氣掉到河裏嗎?
可現在別人占着理,她便忍了下去。
她冷聲問道:“小小姐呢?怎麽還不來?”
姜千珍臉色如紙白,被一衆丫鬟服侍着,尤顯可憐,此時她站起身,道:“妹妹貪玩,許是.......”
話未說完,姜予便入了內,她先是給幾位夫人行了一禮,接着轉身瞧見了床上的韓萍兒。
韓萍兒唇色蒼白,一動不動的躺在榻上,宮裏請來的禦醫正在給她施針。
張氏此時一肚子火,“姜予,你還知道回來?”
今日這種種,都是眼前這個讓她不省心的女兒造成的,她心裏确實對她有愧,但也是有底線的。
這個女兒不僅粗俗,在宴會上丢盡了姜家的臉,如今又更是差點攤上人命。
姜予擡首,靜靜的望了她一眼。
不知是不是張氏的錯覺,她竟在這個女兒眼裏看到了淡淡的漠然。
“韓夫人。”姜予開口,“不知我可否看看令嫒?”
韓夫人本想拒絕,可她畢竟不是真蠢,她斷然不可能覺得因為姜予随口一句話導致了自己女兒落水,而是說不準她真有幾分本事,看出了什麽。
她一咬牙,不情願的點點頭。
姜予擡手,示意他們不必跟來,接着她便走到太醫身側,然後伸手搭上韓萍兒的脈搏,老太醫姓陸,名其,見這小女娃若有其事的模樣,忍不住好奇的看了過來。
接着,他就聽見小女娃聲音緊張兮兮的問,“太醫爺爺,她沒事吧?”
陸其一時內心好笑,他們做太醫的對病患家的家事想來是該聽聽該藏藏,但心裏自有一番考究,這兩位夫人把這事的起因歸咎在一個毫不相幹的女娃身上,實在是讓他大開眼界,更何況其中一位還是其母親,不想着維護自家兒女,倒是要拉出來給旁人做交代。
他同樣壓低了聲音,道:“放心吧,老朽已經紮過針,二小姐再過幾個時辰便會清醒。”
姜予松了口氣,眨了眨眼睛,對他小聲道:“多謝太醫爺爺。”
周圍一圈人都瞧着他們嘀嘀咕咕的,也不清楚在說些什麽,直到姜予回過頭,彎了彎唇對韓夫人道:“恭喜韓夫人,也算是逢兇化吉了。”
韓夫人詫異的看她,“什麽意思?”
“這場落水之禍有驚無險,我看令千金額頭的黑印已經消散了。”她說的頭頭是道:“還要感謝太醫妙手回春,您可松一口氣,好生調養才是。”
“......”
原先韓夫人還想說些狠話來着,如今被她這麽一說,還真有股劫後餘生的慶幸。
她也不是真要找姜予麻煩,只是心裏不安罷了。
“對了,夫人是想讓我來道歉嗎?”姜予看向張氏,“我倒是沒什麽所謂,只是不知道韓二小姐能不能.......”
“停停停!”韓夫人也知道宴上那一出,如今哪還敢讓她道歉,生怕再出什麽事來。
她就是不信,如今也怕姜予一語成谶。
她不敢再同姜予說什麽,而是轉頭看了一眼張氏和姜千珍,眼底藏着幾分狠辣,“萍兒是個不聰明的丫頭,可他娘卻不是輕易被人糊弄的,今日之事到底如何你我心知肚明,無需貓哭耗子假慈悲,往後我們韓家不會與你家再有往來。”
姜家衆人頓時臉色大變,張氏勉強笑笑,“韓夫人何出此言,不過都是女兒家玩鬧。”
韓夫人冷笑一聲,別以為她不知道是姜千珍撺掇她女兒非要在宴上鬧這麽一出,若是沒出什麽事便罷了,萍兒嚣張跋扈也是常事,可如今命都快沒了,姜千珍卻跟個沒事人似的,還得了太子相救,她怎麽能不氣?
她招了招了手,顯然不準備再留情面,“你們家這尊大佛我們家萍兒結不起,來人,我們走。”
韓家的人扶起韓萍兒,她似乎恢複了些意識,一直在喊娘,韓夫人聽得心都在疼,更決心要與姜家斷了聯系。
這下張氏是徹底有些慌了,她好言相勸,一直追到了府門口,可根本哄不住人,韓夫人頭也不回的走了。
姜予看完了一整個經過,她離得遠遠的,人走後跟太醫道了幾聲謝,客客氣氣的将人送離了尚書府。
然後重重的打了個噴嚏。
春覺擔心壞了,“姑娘淋完雨又站了這麽長時間,一定是吹着風凍着了,我們快回去吧,我給你煮碗姜湯。”
消失這麽久,一回來就被人嚴刑逼供似的審着,春覺心裏生氣,難道張氏連關心一句姑娘的話都沒有嗎?
姜予摸了摸她的手,冰冷,“你別鬧着給我煮姜湯了,自己回去打盆水洗洗吧,我又不是照顧不好我自己。”
春覺一聽心裏又委屈又酸澀,連連點頭。
筵席剛結束,張氏如今焦頭爛額,倒也管不上這兩主仆,免了一頓訓,兩人便趕回了院子。
打好了水,姜予将衣裳脫下,踏進繞着霧氣的木桶裏,屏風外春覺喊她,“那姑娘,我也去洗漱了?”
“嗯,去吧。”
門被關上,姜予半只身子沉入了水中,只露出一雙圓圓的眼睛,皮膚被熱氣熏得泛紅,眼底的疲倦便怎麽也遮不住了。
過了許久,她才浮起來,揚起細長的脖頸細細清洗着自己的頭發,肌膚,直至手指都被泡的有些起皺才停下了,起身後擦幹身體,不慌不亂的穿上了衣裙。
她坐于梳妝臺前,望着銅鏡中的自己,等長發被晾幹後給自己梳了個巧髻,插上了她素日不怎麽使用的纏枝發簪,略略一看,還算過眼。
她素來愛潔,只是有些場合總是會把自己弄得亂糟糟的。
等到春覺也收拾妥當,瞧見她時眼前一亮,“姑娘穿煙霞色,倒是比素淨的白色好看多了呢!”
姜予看了一眼自己,這料子是她自己攢錢買下的,想着到了生辰那日穿上,如今确是提前了。
她咳了一聲,“想穿便穿了。”
“我猜不是。”春覺笑盈盈的看着她,“但凡女子有了心上人,總是會在外貌打扮上多花些功夫,今日那馬車裏一定是那位吧,姑娘你為何……”
姜予堵着這個小丫鬟的嘴,“不是,我.......我見也未見他一面,怎麽談得上什麽心上人?”
春覺拿開她的手,“那可是姑娘你要共度一生的夫君呀!”
姜予緩慢垂了眼,放在兩膝上的手指也微微動了動,她沒有見過小侯爺,只聽到了他的聲音,男聲很是儒雅好聽,言語也很妥帖,只是她當時太過狼狽,不知怎麽不願就這樣見他第一面,便帶着春覺逃了。
姜予本巧舌如簧,從不曾被這丫頭打趣過,如今也微張了口,不知道怎麽說話。
想了半天,她覺得很奇怪,太奇怪了。
一人在高高在上,一人如浮萍飄草。她在風雨中沉淪,他被護在萬人之上。
這樣的夫君,她真的可以擁有嗎?
作者有話說:
大概還有一章就成親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