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暧昧11
事實上, 溫言書真的困得不行,蜷縮在衡寧的枕頭上之後,渾身梆硬的難受勁兒過去了, 他很快就因為疲憊睡了過去。
沒有來得及想東想西, 沒來得及感受衡寧在身邊陪伴的安心,眼睛一閉一睜, 沒做半個夢, 一夜就過去了。
跟他預料得一樣, 衡寧在發生過什麽之後, 果斷選擇了逃走。
第二天清早醒來的時候,客廳已經沒了動靜。這讓溫言書覺得有點兒好笑,仿佛這人是什麽未經世事的少女, 初嘗禁|果之後上了頭, 開始手足無措地逃避現實。
俗稱別煩我, 我想一個人靜靜。
溫言書慢吞吞穿好衣服, 出門那人已經把被子卷走了。
什麽都收拾得一幹二淨, 仿佛昨晚真的就跟一場夢一般, 找不到一絲真實存在的痕跡。
除了大腿|根子現在還有些隐隐作痛, 低頭一開,都有些磨破了——昨晚是沒感覺到的。
溫言書從箱子裏翻找出藥膏抹了抹,一擡頭,正對着空空如也的客廳。
一邊, 窗簾拉開的窗戶一覽無餘, 看着對面樓灰撲撲的牆,溫言書感覺有點心慌。
衡寧走了, 他又只有一個人了。
原先的家可以給他帶來更充實的安全感, 然而眼前這個甚至沒有裝修的破房子, 帶給他的只有無盡的恐懼與陌生。
此時,那衣櫥裏、門背後、桌子下……一切的一切都似乎睜着眼,幽幽盯着他。
溫言書感覺到自己的喉嚨收緊了。
驚恐發作的時候是擋也擋不住的,他感覺自己像是被潮水淹沒一般,窒息、嗆水,而身後巨大的浪潮裏,是一雙雙不斷朝他脖子伸來的漆黑的手。
巨大的恐慌感讓他忘記了所謂矜持和迂回,他不顧一切地推開敲打的門,只希望有一雙手可以把他從泥沼中拉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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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逐漸感到視野發白,呼吸也變得困難,四肢無法控制地發起抖來:“衡寧?衡寧?”
這是他第一次緊張到出現了幻覺,他似南風知我意乎能聽到有人順着六樓的管道向上爬,拿着棍棒和刀|槍朝他逼來。
巨大的敲門聲必然驚擾到裏面裝死的人,衡寧打開門的時候也整個精神緊繃:“怎麽了?”
眼前這人已經有些意識不清了,目光失焦地看向衡寧的臉,顫抖道:
“救命,有人在追我……”
衡寧此時還處于逃避見面的冷靜期,眼下這一番場景讓他一時有些短路。
他昨天甚至短暫懷疑過,這個人所謂的“孤獨恐懼症”是不是拿來騙他留下的幌子,現在這幅裝都裝不出的蒼白感擺在眼前,衡寧瞬間覺得自己這份疑心太不是人了。
“我……”溫言書顯然呼吸非常困難,好半天說不出完整的句子,一手撐着身子,一手抓向衡寧的袖口,“難受……”
衡寧連忙把人攙去對面房間,順着他的背安撫道:“別怕,沒事兒啊,我在呢。”
“我在呢”三個字像是有什麽魔法,給慌亂中的溫言書帶來了巨大的安慰。
那人一下一下順着他的呼吸,對他說:“別緊張,放松呼吸……”
溫言書感覺自己被人慢慢放下躺平,他的手指筋攣地蜷在一起,又被人一根一根捋直了。
“要吃藥嗎?”那聲音問他,“醫生有沒有幫你開?”
溫言書感覺自己已經平穩過來,深呼吸讓他覺得全身慢慢疏解開來。
好半天,他終于啞着嗓子說:“我好了……”
此時他正攥着枕頭的一角,起伏的胸膛昭示着他仍心有餘悸,目光還有些收不回來,只是方才的驚慌失措全都化為了一身遮不住的疲憊。
看他确實穩定下來,衡寧終于直起身,站在一邊看着他。
溫言書擡不動眼,也不敢看他的表情,只喃喃道:“對不起。”
“沒什麽對不起的。”衡寧說,“要不休息一下?”
休息一下要麽就是拖着衡寧陪他,要麽就是一覺醒來再一次面臨一個人的處境,溫言書搖搖頭,從床上爬起身來。
“我出門走走吧。”溫言書疲勞地說,“人多的地方會好很多。”
衡寧怕他出事,跟在他身後給人送下樓。
本來早上衡寧正準備着逃脫計劃,沒想到根本來不及對昨晚的事情産生後勁兒,這人又這麽浩浩蕩蕩闖進他的生活裏。
他有些擔心自己遲早有一天被那人溫水煮青蛙煮熟了,但是他确實找不到逃脫的機會,衡寧心想,真的不是自己不想逃。
兩個人一前一後,沉默着走下樓,昨晚的事情在衡寧的腦子裏蹦着迪。
那人确實恪守了“明天絕對不提”的信條,但冷漠的演技太好,甚至讓衡寧産生了一種這人穿上褲子就不認人的錯覺。
很快,他就有勒令自己摒棄這個想法——冷漠疏離是好事啊,自己不是巴不得一刀兩斷的嗎?
衡寧就這樣手插口袋,一臉不爽宛如尾随犯一般跟下樓,直到看見那人走進人海裏,才轉身準備離開。
“衡老板。”溫言書的聲音再次從身後響起。
衡寧轉過頭,拉着張臉,催他有話快講。
“我會找到解決辦法的。”溫言書道,“不管是做心理輔導、吃藥,還是找人陪着我,今天的事情絕不會發生第二次了。”
“謝謝你,我不會總給你添麻煩的。”溫言書朝他輕輕點了點頭,“我先走了。”
衡寧看着他離開的背影,一瞬間還有些恍惚。
反應過來之後,他忽然覺得有些不爽——莫名其妙到他自己都不明白在不爽些什麽。
溫言書和衡寧道別之後,徑直打車去了佟語聲家。
一路上他都有些疑神疑鬼的,怕司機想陷害他,怕座位下面藏着人。
他從小就不怕那些鬼怪魔神的恐怖片,相反,取材現實的犯罪片和懸疑片更能讓他看完整宿吓得睡不着。
他始終認為,虛幻的恐怖無需畏懼,真實的惡意防不勝防——沒有什麽比壞人更令人害怕了。
好在他平穩地下了出租車,關上車門的時候他甚至覺得手心有些緊張得冒汗。
真是有病,溫言書罵了自己一句,他想起來最開始自己受欺負的時候,就是因為性格怯懦經常被人罵“死娘炮”,現在這麽多年,似乎在膽量上也沒什麽進展。
他裹着大衣匆匆拐進佟語聲家那片別墅群,看着鋪張浪費的公攤面積,溫言書每次來都要感慨,這一對兒真是有錢得讓人嫉妒。
瞬間覺得自己那套二環內的小洋房黯然失色。
別墅附近的人總是那麽少,溫言書又一陣緊張,也不敢看四周的錢味的街景,悶頭朝佟語聲家哪一棟沖過去。
“書書!”遠處,佟語聲已經站在門口,他穿着居家服,一手朝他揮着,另一手還拿着個梨啃。
溫言書終于覺得放松下來,彎起眼朝他跑去。
還沒到家門口,就聽佟語聲對象、那位高冷混血心理醫生吳橋一的從裏面傳出來:“快回來!外面冷!”
像是小時候婦女們在村頭喚玩野了的小孩回家吃飯。
佟語聲無語地轉過頭,皺着眉喊道:“你好啰嗦啊!”
其實吳橋一也不完全是啰嗦,佟語聲中學時候得了肺病,差點兒英年早逝,好在後來成功進行肺移植才恢複健康,但身體這塊兒需要注意的也确實比別人更多一些。
一聽他們老夫老妻的鬥嘴,溫言書的心情都變好了,他熟門熟路地換好鞋,一邊聽他們吵架一邊自己招待自己。
這倆人算是為了自己搬到北京來的,溫言書心裏清楚,自己在北京單打獨鬥最崩潰的一年裏,他們二話不說從渝市搬了過來,雖說他們倆的工作在任何地方都站得住腳,但不得不承認,他們的存在真的給了溫言書這位異鄉人家的感覺。
他們就是溫言書在北京最親的家人。
很快,佟語聲從廚房端來一盤切好的水果,他吃蘋果的時候習慣拿熱水燙一下,溫言書以前覺得難吃得無法理解,但幾次感冒之後,邊也跟着喜歡上了這個吃法。
兩個人随便聊了會兒天,佟語聲便把溫言書趕去了二樓——這一趟他來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去吳橋一那裏咨詢一下心理問題的。
事實上,心理咨詢應當避免雙重關系,通俗意義上來說,就是咨詢師不應當給熟人做咨詢和疏導,因為咨詢師容易對來訪者帶有私人感情,會影響咨詢的中立性。
但吳橋一卻是個極個別的例外,本身患有阿斯伯格的他,本身就有一定的情感缺陷,哪怕是再熟悉的人,只要以來訪者的身份坐在他面前,他就會像一個冷漠的機器,完全理性地抛開一切私人情感,從絕對中立的旁觀者角度去剖析問題。
而溫言書本身也非常坦誠,為了剩下一筆咨詢費,他願意将所有的症結毫無保留地交待出來——
他只是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隔三差五跑人家家就算了,還白嫖心理咨詢不付錢。
吳橋一顯然更在意前者,開門見山敲敲桌子問他:“什麽時候談對象?”
“有目标了。”溫言書含糊其辭道,“等我脫單了,絕不會再來打擾你倆二人世界。”
吳橋一嚴肅地點點頭,催促道:“你快點。”
我倒想快點兒,溫言書在心裏抱怨道,但我這會兒可真遇到個難搞的硬茬兒了。
吳橋一給他一通疏導,潛移默化給他灌輸“如果可以找個對象同居就能好得更快了呢”的思想,一番聊下去,溫言書心情好了的同時,脫單欲望又強烈了三分。
吳橋一告訴他可以找個室友先渡過一下應激期,等狀态平穩下來之後,再結合心理治療,完全康複不是問題。
哪兒來什麽室友,溫言書苦悶地想着,把衡寧腿打瘸了那人都不會答應跟自己同居的。
聊完以後,他不好意思再蹭人家一頓午飯,只收拾着行頭,返程回去。
結果剛出門不久,楊文武打來了電話:“小溫,剛一個視頻會議快結束了,你連一下。”
溫言書這才想起自己的社畜身份——自己仿佛已經很久沒有上班了。
他戳開視頻會議,畫面正對着會議室,顯然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會議桌上稀稀拉拉放着喝過的茶杯,後排的人正吱呀呀把椅子擺齊,這樣熱鬧的痕跡忽然讓溫言書有些懷念。
接着,楊文武的臉出現在畫面裏:“啥時候想回來上班?”
這話一聽就是需要他了,溫言書彎起眼道:“您一句話,我下午就能飛回去。”
楊文武顯然不是想問這個,只見他轉身,從屏幕外撈了個人:“今天剛來了個實習生,清華新聞系的,我覺得是個好苗子,你要不要帶帶看?”
溫言書想說,清華的我哪敢随便帶,就看一個熟悉的面孔出現在屏幕前:“小溫哥!”
“他剛從宿舍搬出來,今天下午我打算帶他去找房子,你要是沒事兒可以帶他去轉轉。”楊文武說。
溫言書只是死死盯着屏幕對面那張笑臉,半天才從見到這張臉的訝異中脫離出來:“何思懷?”
然而,他的腦子裏只有一句——好家夥,這不室友就送上門來了?
作者有話說:
衡寧:你好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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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室友有自己的對象,不是情敵是助攻。
2.佟語聲和吳橋一是《缺氧》的主角,何思懷和他對象是《異常行為矯治學校》的主角,這一個系列都彼此有聯動,但同時分別獨立,看過的可以當作小彩蛋,沒看過就當作新配角出現,不影響閱讀~
3.根據評論區寶貝提醒,心理醫生是不該給熟人做咨詢的,原文為了走劇情稍微圓了一下,但也不一定符合現實邏輯,作者在這裏鞠躬致歉!大家不要被誤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