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跟約會沒什麽區別
對于盧景會喝酒這個設定胡斯禦好像表現出來一點驚訝,兩人分坐在一張矮木桌兩邊,盧景對前來為二人倒酒的服務生低聲道謝,做對面的胡斯禦就在這時候發聲:“真會喝?”
盧景一根手指撓了撓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解釋:“工作幾年了,團建有時候不得不喝,不然總拒絕的話……”
他解釋到這兒後面沒再說出來,總拒絕的話別人就會覺得他矯情事多,一男的又不是酒精過敏又沒感冒吃藥喝口酒能怎麽了。酒桌文化許多人不喜歡,有的人能直接說不,盧景就不行,默默回來自己練習酒量,久而久之真的能喝不少。
但居酒屋的酒多半是日式燒酒,盧景很少喝這種酒,入口的感覺跟白酒差不多,很不好喝。他可能是一時沒控住好表情,擰着臉的瞬間被對面的胡斯禦看了個正着,聽進對面人笑:“我開車不能喝,你也別勉強,給你點杯檸檬水?”
盧景梗着脖子又嘗了口,心虛道:“也還好,不難喝的。”
這個時間,九點半了,已經過了飯點。國內的居酒屋不像日本本地的居酒屋一樣加班的社畜都喜歡過來喝一杯,在這兒不過是個吃飯的地兒,所以這會兒寥寥幾人在店裏,安靜得很。
胡斯禦接了個工作電話,電話那邊的人說什麽因為周圍安靜也能聽得一清二楚。胡斯禦沒回避,盧景就光明正大地偷聽,越聽越不自在,手足無措地将眼神撇開,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到。
“啊啊啊老大,你今晚真不回來了啊!!”
“鬼叫什麽,我還騙你嗎?”
“不是,加班通知不是你自己親自發的嗎?結果你人不在啊我去,群龍無首,我們哪有心思加班???”
“我管你,你見哪個領導跟員工一起加班?”
“你啊??哥你哪次沒跟我們一起加班啊??”
“這次。”
“你在哪兒啊?我要去抓你。”
“挂了。”
“等會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跟上次酒吧那個男的在一起,我靠! 你是不是人啊,讓我們來加班你去約會啊老大你……”
電話被挂斷了。
聽說他們做游戲的團隊多半都很融洽,有點像一群男生湊在一起玩兒的氛圍,果然是這樣沒錯。雖然盧景一直都知道胡斯禦是做游戲的,可前幾次見他他都一副老成在在的模樣,一直在主動照顧盧景,盧景還是第一次感受到胡斯禦和同事一起是什麽風格。
好不一樣。
盧景偷偷看了一眼胡斯禦,他完全沒有因為這個電話而産生一絲愧疚或者不安,坦坦蕩蕩地拿了一根雞肉串吃。盧景還是沒忍住,就算胡斯禦自己不在意,他還是覺得因為跟自己吃飯耽誤了胡斯禦工作,盧景猶豫了會兒,開口:“那個,你要不要回去工作?”
“不要。”
……
好堅決,盧景被這兩個字完全堵死,不知道說什麽好。反應了一下,又想到電話那邊人說的“約會”二字,知道是對方誤會,于是又開口:“那你朋友們好像誤會你出來約會……不解釋一下嗎?”
“需要解釋嗎?”
“不……需要,嗎?”盧景不太确定。
“我就是為了出來找你吃飯所以不想回去加班,有解釋的餘地嗎?跟約會沒什麽區別。”
盧景一下子閉了嘴,他感覺自己的腦容量真的不足夠跟胡斯禦來一場針鋒相對的聊天。就是有一種明知道胡斯禦說的話都不對,全是歪理,但是他又找不出來到底哪裏有問題的感覺。
他沒說話,倒是胡斯禦借着這件事問起:“你今天加班這麽晚?”
盧景一下子被轉移了注意力,也忘了思考剛剛他的話到底哪裏不對勁,悶悶點頭:“這幾天都有些忙。”
“有加班費嗎?”
“……嗯,也有,但是不好申請。”
“為什麽?”
“因為……是需要填申請表的,要組長批準,再上交到經理那裏批準,經理批準了才會算加班費。”
“為什麽不填?”
“大家加班都不填加班申請,我也不好填。”
“?”胡斯禦沒說話,用眼神遞過來一個問號,盧景完全接收到了。他舔舔嘴唇,很怕自己這個性格被胡斯禦讨厭,因為他知道大家都喜歡有個性的人,像他這種完全沒有一丁點的個性的在社交法則中毫無吸引力。盧景垂下去腦袋,喝了一口燒酒,辣得腦袋一麻。
“那周六別去了,你在家休息。”胡斯禦這麽說。
盧景瞬間直起腰,飛速:“那不行!”
“天天加班到九點,周六還得應付社交,下周也這麽忙?”
是的,但是盧景知道回答“是”的話胡斯禦肯定不願意跟他出去玩了,于是壯着膽子撒謊:“下周不忙了。”
“說實話。”
“……真的不忙了。”
“是實話嗎?”
“……”盧景像個瞬間被戳破的氣球,甚至一下子湧出來類似于委屈的情緒,他沒想那麽多,想再為自己争取一下:“可是我就是因為周六可以跟你一起出去才一時沖動接了這個活,如果現在因為這個卻取消了周六的約定,那我這麽累就真的沒有意義了。”
……
……
盧景一股腦說完才發現自己說了什麽,他喉結滾了滾,身子都麻了一半。他到底說了什麽啊?搞得好像自己這麽累都是因為胡斯禦一樣。但其實是他自己一時上頭接了這個活,跟胡斯禦哪裏有一點關系,好像在抱怨一樣!
他幹巴巴地再次為自己解釋:“我沒有別的意思,就是希望你不要取消周六的約定……行嗎?”
行,當然行。
不但行,胡斯禦都覺得自己馬上就要硬了。他後槽牙擠在一起磨了磨,心裏罵娘,這他媽是直男啊?說真的,真要在認識之前就跟胡斯禦說明白盧景是什麽性格,他肯定不喜歡。
之前朋友介紹的時候也摸清了他喜歡的類型,他喜歡那種有想法的,時不時給他個小驚喜的,就算稍微作一點兒都行,甚至他喜歡作得有技巧的類型,總之絕對不是盧景這款。
但沒想到……
但沒想到!
草。
到底是這種性格其實很香還是盧景自己有他特殊的吸引力?胡斯禦還沒神通廣大到能分辨清楚這點,只覺得被盧景的一個直球打得頭暈眼花。深覺直球這個東西的靈性在于對方其實并不是想打直球,但說出來的話偏偏正中你下懷。
但是,胡斯禦還是能想象到,盧景心懷愧疚做出來的游玩計劃肯定不是逛逛街吃吃飯那麽簡單的。
“把你的計劃推後到你忙完之後,這周六我做主,這樣行吧?”胡斯禦問,怕盧景不同意又加上,“正好我這周可能也要加班,你要是想的話周六我接你去我那兒玩,喜歡游戲嗎?”
盧景眼睛亮了亮:“去你公司嗎?”
“一個小工作室吧,算不上什麽公司,電腦很多。你要是想玩可以玩,想過去加班也沒問題。”
“但你工作室的人都在吧?我是不是不太方便?”
“方便,酒吧那次你都見過。”胡斯禦說,心裏想:都以為你已經跟我搞在一起了。
“那好,那我過去加班!”
十點從居酒屋出來,盧景吃了一肚子烤串,被風一吹感覺到燒酒的後勁正在慢慢往上爬,打一個嗝全都是酒味。胡斯禦的車停在對面的停車場裏,穿過馬路的時候走在前面牽住了盧景的手。
盧景盯着兩個人牽在一起的手,腦子裏冒出來之前胡斯禦說的那句“跟約會沒什麽區別”,明明被燒酒的勁兒頂得思緒混亂,卻猛然抓到了不對的地方。
約會本來就是不能類比的,社交活動就那麽幾種,吃飯玩樂散步而已,跟喜歡的人一起才能叫約會。但這個話題都已經過去好久,他也不好突然現在提出來反駁,而且他也不是那種會反駁的人。
就像“牽手”這件事,兩個人的手抓在一起,只有跟喜歡的人才能叫“牽手”,跟其他人的手牽在一起就不能叫“牽手”了,只能叫一些必要的肢體接觸。譬如現在,胡斯禦為了讓他跟上而抓住他的手,只是一些必要的肢體接觸。
盧景本就反應比別人慢半拍,喝了酒更甚。
到了停車場之後站在車邊看着胡斯禦上了車,歲月靜好地彎腰跟對方說拜拜,右手擡起來搖搖晃晃地擺了兩下。
胡斯禦從鼻子裏擠出來聲無奈的笑:“喝醉了?”
盧景搖頭:“還沒有。”
胡斯禦:“上車。”
盧景:“去哪裏。”
胡斯禦:“送你回家。”
盧景:“我坐地鐵。”
胡斯禦:“三號線吧?十點停運,現在十點零七分。”
盧景:“啊,那我打車。”
胡斯禦:“這錢你就非要給別人是吧?給我不行?五十塊走不走?”
盧景緩慢地想了想——好賺,這錢給了胡斯禦,又沒給別人,就等于沒花錢,也就是自己免費回了家。而胡斯禦又白白收到了五十塊,就等于自己免費回了家胡斯禦白得了五十塊,裏外裏怎麽算都是他們賺了。
盧景用力點頭:“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