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海裏魚兒游

第24章 ☆、番外《木頭花開》三

陳木同趙蒙最後把房子租在了飓風附近。

趙蒙原本堅持要在醫院附近，他可以開車去上班，只是最後說不過陳木。

陳木一點也不擔心上班要坐四十多分鐘地鐵這種事，只要他能和趙蒙在一起，住哪裏他根本就無所謂，而且住在飓風邊上，趙蒙的爸媽才不會懷疑他們吧。

房子租的是兩室一廳。

趙蒙那個房間裏都放着書和電腦，陳木那個房間是一張舒服的雙人床。

兩個人以前也沒有試着同居過，一開始怪不習慣的，好在陳木做得一手好菜，趙蒙剛進公司總是加班，但是不管他什麽時候回家，陳木總會用最快的速度變出好吃的。

陳木和記憶裏的那個人一樣，總是木木的，不過趙蒙還發現，陳木對着他其實是木木地總是笑着的。

日子也就一天天的過，兩個人其實過得很不錯。

很開趙蒙學出了駕照也很快買了車，剛學好車的人手都癢，于是每天都自告奮勇地要送陳木去學校。這一送就送成了習慣，後來陳木變得有些後悔，趙蒙每天先送他去學校再折回飓風，反倒是特別的費油。

不過趙蒙樂此不疲地，特別是市裏接連出了兩次地鐵追尾的事故後，趙蒙更是堅持送木頭去學校。

陳木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他，于是總是琢磨着那些個好吃的做給趙蒙吃。

陸因總來他們家裏蹭飯，有時候加班晚了還不肯回家，路康跑來揪着耳朵把人帶走的事兒沒少發生過。

陳木記得趙蒙回國後的那三年是他過得最開心的三年，他們都二十六七歲，最意氣風發的時候，都有為之努力的事業，有心愛的人兒陪伴在左右，周末有好友相伴，快樂悲傷的時候都有人可以分享。

爸媽那兒陳木每個月都寄錢回去，爸媽還是不願意同他說話。

過年過節他總是去陸因家當電燈泡。

一開始還瞞得住趙蒙，時間久了，趙蒙看出了端倪，問了原因，趙蒙那天好久沒說話。

陳木幹巴巴地說沒事兒，讓趙蒙小心點別讓爸媽知道了。

趙蒙想了想問他：“難道偷偷摸摸地過一輩子？”

陳木回答不出來。

因為他真沒想過一輩子。

也不知道解決的辦法。

他知道趙蒙家裏爸媽開始催他了。

瑩瑩已經結婚了，趙家接下去關心的也就是趙蒙了。

陳木回答不出來。

這件事也就擱在了那裏，誰都沒有提起來過。

陳木以為他和趙蒙租房子住小心翼翼但是甜甜蜜蜜的生活還可以持續很久。

那個周六下午，他同趙蒙興致來了在客廳正親熱的時候。

家門突然被打開了。

是挺着肚子的瑩瑩愣愣地站在門口。

臉上吓得雪白。

被吓得不輕的還有趙蒙和陳木。

混亂持續了好久。

等兩個人穿好衣服陳木着急地要去解釋。

瑩瑩直接給了他一個耳光。

那個聲音亮亮地，其實臉上不疼。

但是陳木的心裏生疼生疼的。

瑩瑩過來純屬意外。

趙蒙和陳木那天本該一個出差一個去參加學生活動，但是剛好都取消了留在了家裏，而瑩瑩只是過來取幾天前落在這兒的皮夾。

趙蒙當場就同瑩瑩出櫃了。

路康陸因的事兒瑩瑩并不知道，一下子讓他接受自己的親哥哥和最照顧她的幹哥哥是同志，瑩瑩是哭着跑的。

她後悔一時激動打了陳木，更難過的是她單純的覺得哥哥被毀了，是被陳木給毀掉的。

瑩瑩回去以後。

陳木每天每天地睡不着覺。白天渾渾噩噩的，晚上就精神地不得了。

趙蒙的狀态也不好，那天接到了電話，是他爸媽打來的，說瑩瑩在醫院，好像有情況。

陳木沒有去。

是趙蒙去的。那天他很晚才回來，整個人都很憔悴，拍拍陳木的肩膀說：“沒事，瑩瑩就是有點營養不良，我爸媽還什麽都不知道呢。”

然後日子照舊。

只是瑩瑩再也沒有來過他們家。

而陳木心裏的愧疚，又冒了出來，一茬一茬的，割掉了又生了出來。

陳木還記得那天瑩瑩抖着手問他：“是不是大學的時候你去勾引我哥哥？”

趙蒙要阻止，陳木點頭就應了。

那兩兄妹的表情陳木一直都記得。

趙蒙是迷茫的，瑩瑩是悲傷的。

陳木懇求她不要告訴父母，至少現在還不是時候。

瑩瑩哭着搖搖頭說：“怪不得我哥哥從來不找女朋友，你救過我的命，但是你不能害我哥哥呀？”

“我哥到現在都在維護你，但我不是傻子。”

瑩瑩對他的失望，就像洪水猛獸一般地在每一個夜晚都會纏繞着木頭。

陳木那段時間瘦了十幾斤。

動不動就發燒感冒，趙蒙在忙單位裏的一個新項目，也總是往醫院跑，瑩瑩懷着孩子，情緒不穩，最後兩個月幾乎一半都住在醫院裏。

等瑩瑩平安的生了個男孩。

陳木的噩夢才終于停止。

而好久沒見到他和趙蒙的陸因一見到又瘦又憔悴的木頭，卷起袖子就要和趙蒙打架。

趙蒙也被折磨得不行，瘦了一整圈。對陸因揮過來的拳頭反應也愣愣的。

陳木是那個時候任命地覺得，好像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死結。

原本該他一個人去承受的，現在他拖了個無辜的人。

陳木看得出來，趙蒙開始迷茫了。

或許從一開始趙蒙就是迷茫的。

覺得他木頭堅持地很感人，答應了他，那然後呢？然後兩個都有家人束縛的男人要怎麽才能長遠地走下去，趙蒙或許從來都沒有想過。

而且之前的教訓把他們兩個都吓得不輕，陳木看到了趙蒙的動搖。

趙蒙的父母開始一有空就來他們合租的房子裏呆着。

陳木總是躲在房間裏不出來。

久了，他就去學校或者去外頭閑逛到很晚。

趙蒙每次都說抱歉，陳木也每次都說沒關系。

陳木不是一兩次在學校裏見到來找他的趙蒙的爸媽。

長輩們支支吾吾地總是說不在正題上，但是那個意思陳木比誰都懂。

那天是趙蒙的生日。

陳木自己動手做了個特別漂亮的蛋糕。

那是他和趙蒙在一起的第七年了。

陳木現在還記得七年前趙蒙的生日，他躲在機房裏準備着新學期的補考。

糊裏糊塗地睡着了，做了一個很美很美的，美到也覺得肯定不會是真的，他同趙蒙在一起的美夢。

夢醒了。

趙蒙還在。

捧着他的臉說：“傻木頭，我們在一起吧。”

那塊他送給趙蒙的手表，趙蒙到現在都經常會戴。

只是手表也有老舊的時候，他和趙蒙都從二十幾歲的少年，快變成30歲的大叔了。

趙蒙那天加班，回來的時候有些累了。

陳木掐好了時間，他一開門就看到漂亮的蛋糕和蠟燭。

“生日快樂。”

陳木笑嘻嘻地跑過去抱了抱趙蒙，那個人大概忙瘋了，好久才反應過來，摟着陳木，親了下他的臉龐。

生日歌唱得有些跑調，但是蛋糕保持着陳木的水準。

趙蒙吃了一小塊蛋糕，伸手問木頭要生日禮物。

陳木至今都很佩服自己，能在那樣一個浪漫甜蜜的場合下，淡定地說出那句：“趙蒙，今年的禮物就是……我們分手吧。以後，你就自由了。”

桌子邊上渲染氣氛的芳香蠟燭還緩緩地燒着。

他看到趙蒙的臉上愣了幾秒鐘。

然後是如釋重負般的淡淡地嘆了口氣。

陳木拍拍他的肩膀說：“你回家去住吧。我明天就搬走。”

趙蒙看向別處，點頭說好。

陳木還是小聲地央求道：“趙蒙，你把今年的生日禮物先送給我吧，說——”

“我愛你。”趙蒙說得很快。

陳木知道，那天，他一定笑得挺難看的。

他們分手得好和平。

從搬出房子，到和房東交接辦完所有手續，只用了不到一周的時間。

這七年買了很多很多情侶用的東西，陳木都整理地好好地，把他的那一份帶走了。

爸媽突然肯同他說話了。

他搬回學校職工宿舍的那天，爸爸在電話那頭突然問他：“兒子，到底是什麽人，你要對你爸爸那麽恨？”

陳木這回回答地出來了：“爸，他是天底下最好的一個人，他對我很好，我也很愛他。”

爸爸在那邊沉默了好久他說：“好吧，随你吧，你爸媽都老了，折騰不動你了。你和他好好地過日子，只是不要回來。我們丢不起這個臉！”

挂了電話，陳木心裏亂糟糟地。

喝了幾口水，把自己嗆得面紅耳赤地，都流了眼淚。

他讓自己呈一個大字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想着趙蒙。

他們相愛了七年。

天呀。

竟然美夢成真了整整七年……

陳木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他翻身起床，大半夜的跑去那個趙蒙找到他的那個機房。

那些電腦早就換成了最新地型號。

那個他曾經坐的位置，還在。

“我以為你永遠都不會選我呢。”陳木對着空蕩蕩的教室說着。

可惜，沒有人再回他的那句：“不選你，我又怎麽會知道你的好呢？”

……

陳木再見到趙蒙是一個多月以後。

陸因喊他去家裏吃飯。他看到臉上挂彩的趙蒙。

陳木想都沒想，就要去揍陸因。他打不過陸因，但是他就是心疼。

“啧，你個笨木頭還護着他！”陸因躲了兩下，兇巴巴地。

“是我提的分手，你打他幹什麽？陸因，暴力解決不了問題。你都三十了！”陳木是真的急了，因為趙蒙傷的有點重，都見了血，上了紗布。

“啧，還不是他們家逼的？你以為我不知道？”

“那也是我和他的事！”

“懶得管你！”陸因瞪了眼趙蒙，抱起地上的花斑貓咪屁股後又跟着一只白色的貓咪，丢下了一句：“我是想揍他來着，但我見到他的時候，他就這樣了。”

然後去了他家的廚房，和在裏面忙碌的路康抱怨木頭他沒良心。

陳木看着每次都幫他打抱不平的陸因，不知道該怎麽說那句感謝。

只是趙蒙的傷：“你怎麽搞的？怎麽那麽嚴重？”

本能的，陳木眼圈就紅了。還是看不得趙蒙受一點苦。

“沒事，不小心碰的。”趙蒙有些愧疚地笑笑，像是在說他是活該的一樣。

晚上陳木做了兩個菜。

是趙蒙愛吃的蒜蓉蝦還有豉汁排骨。看着趙蒙和以前任何一次一樣可以吃好多，陳木心裏就特別的滿足。

吃好飯，四個人的節奏又有點尴尬。

路康不太說話，陸因邊瞪兩個人邊翻白眼，趙蒙似乎在想什麽，陳木玩着豆筆和彩筆兩只貓咪，想着回家的借口。

“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我們打麻将吧。”趙蒙突然擡起頭道。

“啊？”這家的兩個主人傻了。

“過年的時候我和木頭送給你們的禮物。”趙蒙補充。

“哦，都忘了，要打？”路康先站起來去櫃子裏找麻将。

“啧啧，那時候還覺得你們兩個太偷工減料了，現在看來總算還是有點用處。”陸因嘟囔了一句。

去找了快絨布，往方形的餐桌上一擺。

很快，四個人打起了麻将。

然後氣氛也就融洽了起來。

主要是陸因和趙蒙這兩個人的血液裏大概就流淌着競技游戲的血液，一遇到需要争勝負一下子就和打了雞血一樣的。

很快兩個人上下兩家就開始對上了。

每局結束兩個人都要争個半天。

其實路康一聲不響地贏得最多，偏偏中間那兩個人就是要争得你死我活的。

陳木一聲不響的洗牌，還抽空去切了好些水果，給四個人都泡上熱乎乎的茶葉。

然後四個人打到了半夜，是趙蒙的手機不停地響，才結束了。回去。

陸因放話下周末繼續來戰。

路康笑着數錢不說話，陳木以為自己輸了很多，結果發現趙蒙和陸因鬥得你死我活的他反倒沒有輸多少。

回家的路上同趙蒙同路走了一段。

陳木好久沒有那麽輕松過了，要分開的時候，掏了個陸因家裏拿來的桔子塞給了趙蒙：“路上吃吧。我打車回去，你路上小心。”

趙蒙沒走。低頭把桔子剝了，掰了一半給陳木。

看着陳木上了出租車才開車離開。

陳木記得那個桔子特別的甜。

從嘴裏一直甜到了心裏。

……

那之後，每到周六四個人約着搓麻将就好像成了一個習慣。

有時候他們三個要加班。

陳木就早早地買好菜去陸因家裏喂喂貓然後做一大桌好吃的。

然後等他們三個從飓風回來了，就一起喝啤酒吃大餐然後搓着麻将看趙蒙和陸因喊打喊殺。

他們的一周的壓力都靠打麻将來抒發了。

每周贏得那個人出菜錢。

陳木最喜歡看到陸因贏了錢結果發現還不夠菜錢的時候那張沮喪的臉。

那個時候路康總會拍拍他說：“別糾結了不夠的我幫你補？”

陸因哪裏在乎那幾個菜錢，是他驕傲從不輸的自尊受到了嚴重的挑釁。

反正好像麻将桌上他和趙蒙就是不對盤，于是吵吵鬧鬧地，陳木的每一個周末都過得特別的開心。

他還記得過年的時候他和趙蒙還在一起呢，兩個人不知道今年能送什麽，木頭随便說了一句送麻将吧，以後湊在一起還能玩兒。

沒想到，那時候随便一個禮物，竟然成了他每周能見到趙蒙的紐帶。

看着他們三個每周好像和打仗一樣。有時候麻将桌上前一分鐘陸因還在為趙蒙害得他想自摸不成而嚷嚷。後一分鐘可能就邊洗牌邊說工作上的事兒。

陳木一直都不懂他們游戲上的事，只是看着他們這樣朝氣蓬勃的，就好像七年前的那幾個少年還什麽都沒有變呢。

雖然相貌成熟了些，但還是七年前的熱血少年，有着自己的夢想。真好。

陳木想就這麽靜靜地看上一輩子。

不知道是哪個禮拜開始的。

陳木看到趙蒙換了一輛車。

之前的車是幾十萬的奧迪，是他爸媽多出錢送的。

現在換成了一輛不到十萬的國産車。趙蒙讓陳木上車：“別打車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打車方便。”陳木搖搖手。

趙蒙直接把他拉上車，關了車門，開車走了。

之前都是四個人在一塊兒，陸因和趙蒙特別能扯。木頭根本不用動腦子，安靜地聽就好。

反倒是現在和趙蒙坐在車上，不知道說什麽了。

“怎麽換車了？”陳木幹巴巴地說着。

“嗯，之前那輛給我爸媽開了。”趙蒙輕描淡寫的。

“哦。”

“最近……公司挺忙的，下周要去美國出差，陸因也去。”

“哦。”

“下下周就回來了。”

“嗯，路上注意安全。”

“嗯。回來給你帶禮物。”

“不用了。”

“要的。”

趙蒙突然擡頭摸了摸木頭耳邊的頭發。

手很快地收了回去。

等趙蒙和陸因從美國回來的時候。

木頭差點沒認出來那個個人。

只見兩個人曬得黑乎乎，只有眼睛那塊是白的，路康先忍不住地笑了出來。

又是四個人喝着啤酒扯着皮，趙蒙和陸因互相爆彼此在美國幹的蠢事兒。

路康大概是想陸因了，洗碗的時候，扯着陸因就在廚房裏光明正大地親吻。

陳木一擡頭就看到了。

尴尬地看別處，看到趙蒙也正好別開眼睛，四目相對。

兩人都笑了。

晚上的麻将省了，兩個美國歸來的黑炭需要倒時差。陳木給趙蒙打好了出租車，囑咐了一句：“回去早點睡。”

臉上突然被親了一口。

然後他也被拉上了出租車。

“去x大。”陳木聽到趙蒙對司機這麽說的。

下車的時候趙蒙拉着他回的教師宿舍，他說：“我和我爸媽說是明天的飛機。晚上借你的床睡？”

總覺得趙蒙曬黑了以後五官更立體了，陳木花了一秒鐘消化了一下這句話。

拉着人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門一關上，也不知道是誰先親的誰，纏上了，就扯不開了……

後來，一直到現在。

陳木同趙蒙好像就這麽不清不楚地扯在一起。

偶爾趙蒙會下班開車直接來學校，拉着陳木去吃飯，然後回家。

木頭過生日那天，因為班上的同學一起慶祝生日，有個女生喝多了還表白了，被趙蒙正好看了個正着，趙蒙好像還吃了好久的醋。

周末他們都能在陸因家見到。

偶爾趙蒙出個差，總會一回來先去找陳木，兩人吃飯，做.愛。

和以前在一起的日子一模一樣。

陸因八卦問過一次。

陳木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

他也不知道趙蒙還來找他是為了什麽。

明明分手的時候，走得那麽的決絕。

後來魚兒就回來了。帶了條小魚兒。

可把陸因和路康喜歡壞了。

陳木看得出趙蒙很喜歡孩子，看他對自己的小侄子的寵愛和對小魚兒的溺愛的眼神的就知道了。

那天他見到了瑩瑩。

他去市中心給小魚兒買禮物的時候，恰巧見到挺着肚子來買嬰兒服的瑩瑩。

瑩瑩有些尴尬。

陳木還挺自然的：“又要當媽媽了？”

“木頭哥。”

瑩瑩很久很久沒有這麽叫過他了。

陳木聽着特別的窩心。

瑩瑩又懷上了陳木老早就知道，托趙蒙送去的東西，也不知道瑩瑩用上了沒。

瑩瑩修了産假，特地找了個工作日兒子上幼兒園人少的時候出門，正好遇上了陳木。

兩人坐下喝了杯東西。

瑩瑩欲言又止。

陳木知道他想說什麽：“好啦，別看仇人一樣地看我了。”

“木頭哥……我哥他……”

“我下下個月和學校簽的合同就要到期了。我們五年一續，我準備回家那邊工作了。”陳木說着讓瑩瑩寬慰地話。

“啊？”瑩瑩有些吃驚。“那……我哥知道嗎？”

“他不知道。也不是什麽大事吧，在這裏呆了十四年了，換個環境試試。”陳木笑。

“木頭哥，我知道我哥還經常去找你，我爸媽也都知道。”瑩瑩戳戳面前的吸管，很小聲的：“其實我爸媽已經有點動搖了。我哥那時候搬回家，沒多久他就認了，我爸打了我哥一頓，讓他把話咽回去。我哥不肯……我從來沒見過我爸那麽生氣過。但是我哥哥他……木頭哥，那個時候可能是我做錯了。其實這些年一直想來找你的，那時候我還打了你。”

陳木搖了搖牙說：“哎，說這些幹什麽呢？”

“我和你哥，我覺得趙蒙還是找個女人将來有孩子好。你以後多幫忙參謀參謀給你哥找個靠譜的嫂子。”

“木頭哥，你是不是特別恨我？”瑩瑩哽咽了。

陳木搖搖頭拍拍她的肩膀：“說什麽呢，你和你哥哥，就是……我的家人。這回一定要好好地把寶寶生下來，到時候給我發照片。”

陳木搖搖手機，一臉地歡欣。

想回家的念頭是和趙蒙分手後就有了。

學校的合同還有幾年，陳木想着結束了就回去了。

爸媽不接受他，不代表他不去孝敬父母。而且在哪裏工作都一樣吧，在這裏，總是忍不住地和趙蒙有一搭沒一搭的在一起。

像是炮友。

可是一個gay和一個直男，算哪門子的炮友？

他自己有時候都糊塗了。

回去了，或許就徹底能解放了吧。

最後一個月的時候學校給他發了最後的确認信。

陳木填了表格，送去了人事部。

也投了許多家那邊二三本高校的簡歷。

爸媽知道他要回去了，沒有說不讓他回去的話。

媽媽有一天小心地問他：“一個人回來還是要帶那個人回來。”

陳木說一個人回來。

媽媽好一會兒突然哭了問他：“木頭，是不是和他吵架分手了？這是怎麽了，之前不是好好的嗎？”

聽得出來媽媽好像比他還難過。陳木是挂了電話就哭了起來。

爸媽到底還是希望他能好好的，媽媽擔心他失戀了不開心，也自責是不是他們逼着陳木，最後才害他們分手的。

陳木解釋了好久說都不是，可究竟是什麽他自己也不知道。

最後渾渾噩噩地過了幾天。

他養好了精神，開始打包，準備回家了。

現在魚兒也回來了，他們打麻将也不會找不到牌搭子。

瑩瑩說他們爸媽一直在給趙蒙介紹女朋友，好像有一個中學美術老師，爸媽都很中意趙蒙見過，回家也沒有說不好。

……

陳木想象着，自己将來回家以後的生活。

工作日可以上班，周末就回家陪着爸媽。

這麽多年沒好好陪陪爸媽了，他們一定是想的。

以後多陪陪他們吧，好像也沒有其他他想做的事情了。

打包到第三天的時候，陳木翻出了大學時候的趙蒙送給他的一顆星星。

第一次見趙蒙做這個，還是他幫着趙蒙做的，送給趙蒙那時候喜歡的女生。

第一次見到成平的時候陳木就覺得她好漂亮，後來他也收到了一個一模一樣的，是他和趙蒙在一起以後的那個生日，趙蒙偷偷做了個送給他的。

後來聽陸因吐槽了好久，趙蒙怕來不及，找了一幫飓風的同事加班幫忙，那個盛況，主管看到了差點沒集體扣工資。陳木看着，胸口熱熱的。

好好的得把那個立體的星，抱了好一會兒，裝回了箱子裏包了好幾層。他要好好地把它帶回家裏。

将來等老了拿出來看，一定會佩服當年自己的勇氣和好運氣。

前幾天陸因喊他打麻将，魚兒也在，陳木也就找個借口沒有去。

這周打電話來的是趙蒙。

趙蒙好像在車上，陳木想着理由，那邊說：“我在你樓下，下來吧，我帶你去個地方。”

“你不去陸因那兒？”

“藍老師還有兩個孩子都過去了，他們家擠得不得了。”

“哦。那個，你要去哪裏？遠嗎？”

“你在忙？”趙蒙問。

陳木看看亂七八糟的房間說：“不忙，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下來了。”

“好。”

趙蒙年初換了輛車，又換回了他喜歡的奧迪。

陳木也喜歡這個牌子，坐起來特別的安穩。

趙蒙也沒說去哪裏，車開了十幾分鐘，停在一個新樓盤。

陳木坐地鐵去市中心的時候經常看到這個廣告。

地段很安靜，周圍購物生活娛樂都很方便，當然那個價格，是陳木他教一輩子書都買不起的。

“你要買這裏的房子？”他買不起，不代表趙蒙買不起。陳木知道趙蒙回國以後的工資，就是他的五六倍，現在多少了，他也沒有問過。“我們系的張教授也買了這裏。他說高一點能看到那邊的碧山湖。”

“嗯。”趙蒙鎖了車，走了進去。

陳木跟在他身後，進了一棟樓，上了電梯，最後電梯停在了十一層。

“這邊已經有人入住了？”

“嗯，去年年底就竣工的樓盤。”

“趙土豪。”陳木開着玩笑。

趙蒙拿出了鑰匙，開了那個還包着那個塑料紙的鐵門。

很大的客廳，連着很大的餐廳和廚房，客廳的落地窗外不遠處的碧山湖。

陳木愣了愣，由衷地感嘆：“這兒真美，趙蒙，要很多錢吧？”

陳木自己在毛坯房裏看了起來。除了寬敞的客廳，還有一個書房兩個卧室。

卧室都是連着獨立的衛生間的。

之前就聽過趙蒙和陸因他們說房子的事兒。

沒想到他這麽快就買下來了。

陳木心裏不羨慕是不可能的，有點羨慕将來趙蒙的老婆呀……那麽漂亮的房子。

好像他能看到趙蒙，女人，還有孩子在這個屋子裏歡笑打鬧其樂融融的模樣。

陳木告訴自己不能小心眼，可是心眼在他喜歡的東西面前，是永遠都大不起來的。

“真該晚幾年認識你。”陳木低低地嘟囔了一句。

開了主卧室的連着露臺的門。外頭還有個七八平米的露臺。風景好得不得了。

趙蒙也跟了出來，站在他身邊吹着風，看着風景。

“這些年賺的錢都在這裏了。”

“嗯。”

“木頭，你喜歡嗎？”

“喜歡呀，看看就覺得好滿足。”陳木說得是實話。

趙蒙背靠在欄杆上，側着臉淡淡地看着他：“木頭，有個事想和你商量。”

“嗯，你說。”

“這房子我一口氣付清的。托傘宇的福，他老爸幫了個忙，打了個7折，不然就得當房奴了。”

“嗯。魚兒真哥們。”

“然後我買了房子，好像就變成窮光蛋了。木頭……裝修我們一切從簡吧。等過幾年手頭寬裕了，我們再換個更好的房子，或者再買那些貴的東西。當然了，陸因路康那邊，能多榨點就榨點，搬家禮物問他們要大件的，怎麽樣？”趙蒙說得小心。

他看着陳木微笑的表情變得呆滞，然後他轉頭看着自己愣愣地搖頭說：“你的房子，怎麽裝修，自己決定就好。那個，錢不夠，我可以借你，雖然我的錢也不多……但有多少一定都借你。”

“傻木頭。這房子是我們的，你掏了錢，我可不會還給你！”趙蒙擡頭刮刮陳木的鼻子。

“啊？”

趙蒙把陳木拉到了房間裏，去包裏拿了個文件出來：“呶，房産證。”

陳木愣愣地打開，他看到戶主的名字竟然是趙蒙和陳木。

他人都傻了。

“這……這……不可能。”

他去看簽名。還真的簽着他的名字，出生年月日和身份證號都對得上。

“傘宇和魚兒的戶口本就是假的，但是以假亂真，我怕你不同意，然後那天讓傘宇冒充你去的房管局辦的證。”趙蒙笑。

“這……”

“傘宇還練了半天你的簽名。這本事真的。還有這個本，兩個你都收好了。我容易丢三落四。”

“我……我不能要。”陳木有些被吓到了，腦袋裏亂糟糟地，心跳得也不太正常。

他被人給抱了抱。

趙蒙吻住了他，把他肺裏的空氣都吸走了，他終于記得了呼吸。

“木頭，我們重新搭夥過日子吧。三年前……是我不對。我自己想不明白，而且出國，買車，什麽事都靠着爸媽，總覺得對不起他們。木頭，你知道我舍不得你的，我覺得我不是gay，可是我也不喜歡女人。好像只有你了，木頭……你不要走好不好？”

趙蒙狠狠地摟着陳木，好像要把他給掐斷了一樣。

陳木好久才聽清楚趙蒙的話。

什麽都說不出來：“我……”

“你什麽你。先答應我不許走，留在這裏，你要是你喜歡，我陪你回去和你爸媽說，求他們的諒解。你看我爸媽，這麽多年下來，其實他們也松口了，肯定會好起來的。好不好，木頭？”

“我不想拖你的後腿……”

“我想吃木頭做的飯，想每天抱着你睡覺，想每天送你去上班，晚上接你回來。這兒去你學校，去飓風在一條直線上，你不會開車沒關系，我送你，然後去飓風，下班了，接你下班，然後我們一起回家……這就是我想要的。這三年吃的苦，我想這一天，都想瘋了，木頭……是瑩瑩告訴我的，她說，如果我沒把你追回來，他就不讓我的侄女兒叫我舅舅。”

“啊？是侄女？已經知道了？”陳木關心的是瑩瑩肚子裏的寶寶。

“嗯，昨天剛知道。我本來想裝修好了再帶你來，怕你糾結裝修的事，但是瑩瑩說你要回家……沒辦法，我才今天帶你來的。”

“這房子太貴重了，我不能要。趙蒙，你還喜歡我，你還要我……我就很滿足了。這個真的不行。”陳木蹭蹭趙蒙，他在哭，眼睛裏熱熱的。

“要不是你，我也不會逼着自己這些年瘋狂的賺錢，你是我最大的動力。什麽都不要說了，改房産證的名字可複雜了，而且我還順便把我們的戶口都遷到了這裏，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趙蒙親親陳木臉上的眼淚。

嘆了好長的一口氣才說：“對不起，木頭。讓你等了那麽久，那麽久。可能這些年被陸因打多了，被路康教育地也多了，以前總是說不出來，但是木頭，我愛你。我是真的很愛你，換成誰都不會這麽的愛我，換成誰，我也不會為了他在那兒瘋狂地奮鬥。以後我們好好的，好不好？”

懷裏的人，肩膀一聳一聳的，木頭再也說不出什麽話來。

只是摟着趙蒙哭。

十多年前，他在教學樓的櫥窗裏看到趙蒙的那一幅設計作品的時候，從來沒有想過十多年後，他和趙蒙會走到這一天。

好像所有的夢想都成真了。

一路的艱辛。

陳木都不記得了。

他只記得趙蒙說的，以後會好好的。

陳木從來不相信自己。

但是他相信那個人。

而那個人，正好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