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想回兔子洞
白須瓷聞言很是憤懑不平, 但是一時竟找不到好反駁的話來。
什麽叫他坐到轎子裏?
自己又不是什麽待出嫁的小嬌娘……
正暗自腹诽着呢,房門傳來叩門聲。
“兩位貴客,我們的時辰已經快到了,老爺讓奴婢來傳喚二位。”侍女并沒有進來, 只是低聲說道。
白須瓷從梵越的衣服後探出腦袋, 往那邊看了看。
聲音怎麽聽着有些抖呢?
“好的, 謝謝你。”白須瓷回複道,門外的那個黑影才忙不疊地跑開了。
似乎很是害怕。
他移眼看向窗戶那邊,發現不僅有紅燈籠, 還有一些貼着的紅喜字,氛圍烘托得很到位。
蠟燭搖曳着,床頭這裏甚至恰好映着喜字的影子。
白須瓷吞了口口水,是真的佩服沈源之, 居然能想出這種以毒攻毒的法子, 并且還拿自己的親事來“實踐”。
從某種程度上,也算是盡職盡責的”父母官”了。
“收拾好了麽?”頭頂傳來提醒的聲音。
白須瓷擡頭看了過去, 這才堪堪反應過來好像對方是一直在等自己的, 頓時有些面紅耳赤, 連忙從床上爬了起來。
低頭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和臉蛋,然後朗聲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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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尊上。”
……
沈源之穿着一身嫁服, 心頭總是有些不安。
雖然是做給百姓和朝廷看的,但是這個唢吶一響起來, 頓時把他搞得方寸大亂。
之前上任的時候, 就聽說過雲德鎮上的一些稀奇古怪的事, 其中最為常見的就是“新郎官上麟山”這一事。
什麽橫屍山野, 一夜瘋魔, 這都是實打實的發生過。
沈源之說不害怕是不可能的。
但是也沒辦法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他坐在馬上,回頭望了一下,一群換了衣服的青雲派弟子在後面跟着。
姿态閑适,甚至有的在低聲交談。
沈源之頓時放心了,青雲派的弟子都不放在眼裏,可見這麟山也沒什麽可怕的。
再說了,他回頭望了望。
那兩位貴客也過來了,眼下正朝這邊過來了。
雙重保護,肯定沒有問題的,沈源之在心裏安慰自己。
白須瓷本來确實挺害怕的,但是一看這院子裏幾乎都是之前青雲派的那些人。
恐怖的氛圍頓時少了些。
尤其是看到他們其中還有幾個在嗑瓜子聊天後。
“……”
可能是真的不放在眼裏吧。
白須瓷跟在梵越後面,左看看,右看看。
發現人群中确實沒有蕭雲鶴,看來他的确是被排擠出去了。
莫名感覺有些遺憾。
這可是主角的在門派中唯一真心相待的小師弟啊……
瞥了一眼不遠處的那群弟子,眼神中帶着憐憫。
爾等,遲早要完。
“欸。”白須瓷一個沒注意,被一個石頭絆倒了,身子頓時傾斜。
一腦袋撞上了梵越的胳膊。
梆梆響。
梵越:“……”
怎麽視力也不是很好?
梵越索性直接提着這小妖後面的衣領,将其拎到自己前面來了。
“站好。”
白須瓷頓時有些羞憤無比,這旁邊那麽多人,就這麽直接拎起來。
也太掉面子了吧。
“走吧。”梵越開口提醒道,沒覺得自己做的有什麽不合适。
總歸是要帶在自己身邊的,磕着碰着倒是也麻煩。
可惜是在人間了。
腦海中浮現出在托盤上睡的四仰八叉的兔子,眉眼不自覺地溫和了點。
不過很快就恢複正常了。
白須瓷抿了抿唇,力圖忽略掉旁邊的一些家仆看過來的眼神,腰背挺直的往前走了。
看什麽看?你們要是過來,也能直接被提起來了的。
又不是我的問題!
氣鼓鼓的。
沈源之此刻正在馬上,腰上有個大紅繡球,看起來倒是挺像那麽回事。
“二位貴客來了。”語氣十分靈活地變得客套了起來,似乎剛才害怕的膽戰心驚的不是他沈源之。
白須瓷擡眼看了下這縣令,那股敬佩之感再度油然而生。
這種以身試險的精神,不虧是“父母官”。
梵越瞥了一眼上面,沒什麽表情,搞得沈源之有些尴尬。
于是只好移眼看向旁邊那個少年。
“小公子在府上待的可還舒心?”
白須瓷聞言嘴角抽了抽,心說這問題問的可真的好,他這三天根本就沒有好好玩過。
先是在酒樓,吃撐了。
再是包子鋪,被狗半路截胡了。
最後是在沈府,直接給睡了個天昏地暗。
自己這三天,真的是好似沒過。
“啊,舒心,舒心。”白須瓷秉承着中華優秀美德,沒有駁了主人家的面子,而是同樣客套了回去。
沈源之面上頓時有幾分光彩,壓住了剛開始的惴惴不安。
興許是人都到場了,并且自己辦事都妥當了,難得的有些自信了。
前面跑來一個小厮,直接拱手道:
“老爺,時辰到了,我們可以出發了。”
沈源之聞言直接在半空中一揮手,底下這小厮也心領神會,直接高聲扯着嗓子喊道:
“啓程!”
頓時唢吶開始吹響,聲音高亢的似乎要劃破黑夜。
白須瓷被弄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隊伍開始慢慢行進了,白須瓷也只好走到了那轎子旁邊,慢吞吞地跟着走。
因為唢吶的聲音是真的很吵,他一度想要堵住耳朵。
但是奈何旁邊還有其他人,只能做罷。
白須瓷想了一下古代結親的流程,一般來講是需要新郎官去女方家裏接親的。
也就是說,這轎子應該是空的。
新娘子長什麽樣呢?
一會估計就能看到了吧。
梵越是不在這邊的,在不遠處的另一側,負手走着。
身姿挺拔,倒是比新郎官更要有氣勢。
白須瓷收回了目光,重新看着路上的小石子,安安分分地走自己的路。
但沒過多久——
“阿嚏!”
混在在鼓聲和唢吶聲中的一聲噴嚏。
前方的梵越微微往後側了側目,不動聲色。
白須瓷搖了搖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下,順帶縮了縮自己的衣袖。
這大晚上的,寒風陣陣,他這種恒溫動物,還是覺得有點冷的。
白須瓷剛一擡眼,就正好看見了梵越,對方正不鹹不淡地盯着他。
[你是妖。]用心聲傳達過來。
白須瓷懵了一下,不太懂。
[啊,是的,我是啊。]肯定了自己的身份,然後就又不知道怎麽回事了。
為什麽要突然提醒自己的身份呢?
是有什麽事嗎?
蹙眉仔細去想,也沒想出來什麽,但是随意一瞥倒是發現了随行的那群修士們的異常。
他們的道袍也很單薄,但是他們卻沒有表現出畏冷的樣子。
白須瓷突然福澤心靈,明白了前因後果。
略帶開心地回頭去看梵越,剛想用心聲交流,就發現自己周身的空氣突然變緩。
冷風似乎被隔絕了。
[這種簡單的術法,你竟也不會嗎?]梵越表情很是不解,不理解這小妖到底是怎麽活下來的。
白須瓷聽到這話,頓時有些不樂意了。
什麽叫“竟”?
又沒有人教過他……
[不會。]白須瓷老實本分地回答,有些郁悶。
難道妖怪都是天生都會法術的嗎?仔細想了想,發現麟山的妖怪好像确實沒有什麽“老師”。
只有青雲派才有。
白須瓷疑惑,難不成麟山的妖都是自學成才的。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那他也應該會的啊?
[尊上,您能教教我嗎?]白須瓷往前小跑了一下,到了轎子的前半部分,和梵越擠眉弄眼。
正在擡轎的壯丁臉色有些奇怪,心道這人為什麽突然跑到前面去,但是這個場合也不敢說什麽。
只能保持目不斜視,壓下心中日漸升起的懼意。
梵越看了一眼這小妖,倒是想把對方給拎過來,但是眼下确實不方便,于是答複道:
[等些時日。]
白須瓷像個小蒜頭一樣的點頭,頗有幾分抱上大腿的感受。
雖然先天發展不足,但可以後天養成的啊!
他努力學學,說不定也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妖怪。
旁邊的壯丁餘光看到這人朝一個方向點頭,頓時背後發麻。
但是想着有可能是在跟熟人打招呼,努力讓自己不要那麽一驚一乍。
壯丁往自己旁邊一側瞥了一眼,想要看看這人是在同誰打招呼。
但是剛一扭頭——
旁邊根本就沒有人!
頓時轎子一側塌陷了下去,這個擡轎的壯丁直接癱軟在了地上。
唢吶被迫停止,隊伍有些騷亂,處在市集的大街上,陰風刮起一地落葉。
白須瓷頓時有些害怕,往後退了退,抓住了梵越的衣服。
剛剛他成功抱上大腿之後,有些得意忘形,于是又梅開二度地被路上的石頭給絆了一下。
要不是梵越拽住了他的後衣領,自己可能真的要狗啃泥了……
沈源之頓時有些慌亂,這、這轎子中途着了地,可是大忌啊!
“你們怎麽做事的!一個個的,還想不想要工錢了!本官、本官定是要——”沈源之雖然語氣很重,但是奈何也害怕的很,說話其實都帶着顫音。
尤其是樂聲停了,并且隊伍還停在這麽個大街上。
那個壯丁很是害怕,臉上滲出些冷汗,目光很是惶恐,并且在四處尋找……
終于看到了旁邊的白須瓷。
“就是他,就是他!”很是害怕地往後縮,寬厚的背一下頂到了轎子,“哐當”的聲音響起。
白須瓷被指認的驚吓還沒過去呢,突然看到轎子裏翻出來的披着紅布的稻草人。
瞳孔都縮了一縮,直接很用力的抓住了梵越的衣服。
那個稻草人掉出來之後,隊伍裏的人也都吓了一跳,紛紛離的遠了些。
原本整齊的隊伍一下子變得雜亂無章了起來。
白須瓷心髒怦怦跳,眼睛根本沒辦法移開。
在地上的那個稻草人,甚至還塗抹着口脂,還用炭火柴畫了眼睛,明明制作很粗糙。
但卻給人一種恐怖谷的效應,總覺得渾身不适。
梵越垂眸看了一下這小妖,覺得面前那個壯丁有些礙眼。
于是直接擡起手來,打算——
“兄長。”白須瓷扭過頭來,表情還是有些難看,夾帶着幾分不知所措。
只好把手放下來了。
“他怎麽了?為什麽指我啊……”白須瓷是真的不清楚,仰頭小聲問道。
但是還沒等到回話呢,地上那個壯丁又喊話了。
“你為什麽要平白無故吓我!我擡轎擡的好好,你沖一片空氣笑什麽笑?!”壯丁被同伴攙扶起來了,依舊是一副罵罵咧咧的樣子。
周圍的人也不約而同地移眼看向了這邊,白須瓷一下子懵圈了。
“沒、沒有啊。”
沈源之聽到這話後,頓時腦子裏像是起了既定程序一樣,自動地就開始維護了起來:
“你個草民,休得胡言亂語,分明是你自己花了眼,為何要怨怼他人!”
“大人我——”
“你辦事不利,又節外生枝,本官定要好好處置……”
沈源之本來就是上面調來的,對于這種情況到還算有魄力,硬是裝腔作勢地處理好了。
寒風依然在吹,白須瓷整個人都快消失不見了,已經完全挪到了梵越的後面。
眉頭緊緊地蹙着,一點都不想待在這。
想回兔子洞。
青雲派的那群弟子純粹就是在暗處裏看熱鬧,面上毫無懼色,尤其是那個為首的大弟子——王煥。
“倒是長得不錯。”他打量了一下那個被指認的少年,喃喃自語道。
來這破地方,居然也能碰到如此貨色的嗎?
擡手摸了摸下巴,目光變得下流了起來。
旁邊的一個略瘦的弟子往前站了站,然後戰戰兢兢地開口:
“師兄,聽說那蕭雲鶴獨自去尋那偃月魚了,不會到時候真的讓他把任務獨吞吧?我們在這裏……”後面的話沒有接着說,但是其實已經表達出了不太情願的語氣。
畢竟他們是修士,處理的應當是大事情,而不是跑來護送一個小小縣令。
這、這要是讓掌門知道了……
“行了,閉嘴,老子自有打算,等到了山上你們幾個帶着師兄弟走就行了,務必把蕭雲鶴那小子給抓回來!”王煥依舊盯着前頭,開口吩咐道。
那師弟本來是想走的,但是出于關心就問了句:
“那師兄您呢,我們不一起走嗎?”
王煥聞言很是悠哉,漫不經心地說:“我遲些走,找點樂子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