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
第三十六章:
不知道是不是吸入了那紅羽的原因,那惡霸感覺呼吸困難,他雙手撓着胸前,大口喘着氣,卻又呼吸不到多少空氣。胸前的衣襟已經被扯爛,皮膚都已經被抓破了,鮮血一滴一滴的滴在地上,化若一朵朵紅豔妖嬈的花蕊,可是他卻感覺不到任何的疼痛。
就在他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的時候,面前款款走來一人。
如果他覺得那個藍衣姑娘是美人,那這走來的一人就已經無法用美來形容了。他從來不知道一個男人竟然能長得如此傾國傾城,若能見他一笑,即便舍了性命也值得了。
一襲紅衣,華麗妖嬈,眉黛如畫,鳳目微合,眼中似笑非笑。嘴角輕輕上揚,手中拿着一琉璃酒盞,裏面還有一些清酒。
他輕輕抿了一口酒,緩步來到了那惡霸的面前。
惡霸擡頭看着他,原先臉上的驚豔已經消失了。他深深的感受到面前這人的恐怖,那種恐怖并不是因為他對自己做了什麽,而單單是因為他的靠近,而由心底發出的害怕。
“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打他的主意。”那紅衣男子朱唇輕啓,聲音有些慵懶。“是不是覺得呼吸困難……呵呵……對啊,這樣窒息而死一定很痛苦的。”
惡霸頓時瞳孔放大,他從沒有想過真的會死,他以為那是很多年以後的事,而現在他知道自己也許真的活不成了。
他拼命的搖着頭,張嘴求饒,可依舊說不出一句話來。
“呵呵……”紅衣男子低笑,如綻放的初櫻,一瞬間只覺得天地萬物在這一笑間都黯然失色。也只道回眸一笑百媚生,卻不見這笑容有如此之美。
只不過,越美的東西,越毒。
紅衣男子搖了搖手中的琉璃酒盞,含笑道:“想要解藥嗎?喏,這就是。”紅衣男子将手傾斜,酒盞中的酒全部都灑在了地上。
那惡霸一直盯着酒杯,見酒撒到了地上,也不顧顏面這些,趴在地上像狗一樣舔着灑在地面上的酒水。
紅衣男子看着那惡霸這樣,也笑不下去了,只有一種感覺——惡心。
他偏過頭去,捏緊了手中的酒盞。就這樣的人還想打寒衣的主意,簡直是對寒衣的侮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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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紅衣男子偏過頭的瞬間,一抹紅影飄然而至,随着那紅影身後,一個青衣漢子也随了過來。
朱顏鄙視的看着舔着地上的那惡霸,盧青雲幹脆一刀下去,直接了結那惡霸的性命。
“喂,你們等等我啊!會輕功了不起啊,會輕功就這樣欺負我這書生啊!”就在盧青雲殺了惡霸後,蔔算子搖着紙扇小跑過來,一來到他們面前,就看見盧青雲手中鋼刀帶着血跡,一旁倒着一個華裳男子,男子伸着舌頭,瞪大了雙眼,死死的盯着地上。
“哎呀,罪過罪過,我佛慈悲啊!”蔔算子趕緊轉過身去,打了一個稽首。
“你不是學道的嗎?”紅衣男子瞪了蔔算子一眼,問道。
蔔算子回瞪回去,說道:“顧大教主,誰說學道的就不能專研佛法!”
顧雲緋也懶得和蔔算子貧下去,略帶愁思的瞅了瞅剛才素寒衣離去的方向,輕聲說道:“走吧。”
素寒衣雖然內力不如顧雲緋,但點穴手法精湛,朱顏和盧青雲看了半天,不知從何處下手幫顧雲緋解穴。無奈顧雲緋只有靠自己,費了兩天的時間才沖破了穴道。一沖開穴道蔔算子就将他和素寒衣說的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顧雲緋,顧雲緋趕緊追了上去。
朱顏和盧青雲怕顧雲緋關心則亂,也随他一路。蔔算子當然也跟着了,有些事并不是他們會武功的人能解決的。
他們四人當天就出發去追素寒衣。也許真因為是身體的原因,素寒衣走的不快,沒過幾天時間他們就追上來了。
只是追上了後,顧雲緋卻不敢和他相見。
素寒衣之所以自己離去,是怕連累自己。可是自己怎麽會怕被他連累!不管自己怎麽想,素寒衣今生是不想在和自己相見了,既然這樣,自己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所以顧雲緋一直跟着素寒衣的後面,默默的保護着他。
在路上他當然也聽到了江湖的謠言和江湖追殺令的事,他不由暗罵那些名門正派的宵小之徒,難道他們都忘了當年素寒衣妙手仁心舍命救人的事了!
一路上蔔算子也大概的說了一下二十年前的事,若真說有錯,那錯的是整個江湖,而不是珞珈族和九梵之王。
每當見素寒衣因為盤纏不夠,藍沫在小鎮賣唱的時候,顧雲緋不由心疼。看着帶着鬥笠面紗,不敢以真面目見人,孤坐在一旁的玉人,他真想上前擁住他,以後無論怎樣都不讓他離開。
和他一起住在天山,看那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帶明月高挂,坐在小院前,在雪地上寫下——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雖不見梅,卻将梅種在心底。
管他什麽江湖追殺令,和他一起,用自己一生守護他。
只是這只是他所想,他知道寒衣不願,寒衣不願束縛自己。所以他不敢上前,只能在後面默默的守護着。
當看見有惡霸調戲寒衣時,他怒了,若不是被朱顏拉住,自己早就上前殺了那惡霸。素寒衣即使內力所剩無幾,但是對付這樣的地痞惡霸還是綽綽有餘的。
長劍一舞,一股凜冽的寒氣襲面,顧雲緋就見素寒衣手中隐寒劍抵住了那惡霸的喉頭。
自己的确忘了,他是素寒衣,并不是養在深閨的大家閨秀。縱使他現在這樣,也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保護,放眼望去,能傷的了他的人整個江湖也沒有多少。
只是他太心慈了,沒有多說什麽,和藍沫兩人慢慢離去。
素寒衣能放過他,顧雲緋卻不會。
蔔算子拍了拍顧雲緋的肩,也望着素寒衣離去的方向,想要說什麽,卻沒有開口。他知道這孩子恐這一生都放不下那似雪的人兒了。
……
太陽高挂,已是正午,綠油油的柳條垂下,染着暑氣,迎不來一絲涼意。
素寒衣和藍沫出了小鎮,慢慢的走在蜿蜒的山路上。走了一會,藍沫提着裙角,蹦跶到了素寒衣的面前,左右望了一會後,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邊,輕輕吹了一個響哨,就聞一聲馬鳴,一匹照夜玉獅子從樹林中奔馳而來。
一身白毛炸開,如雪一般,這白駒正是蔔算子給素寒衣的白馬。即便身無分文,素寒衣也不想賣了這馬,這世上千裏馬難尋,而伯樂更難。如果遇見不識馬的人,還不如放着白駒于山間馳騁。
素寒衣和藍沫去小鎮賣藝,也不好帶着白馬一起,只好放它于山林,等出了小鎮,在喚它過來。
這白馬甚通靈性,聞藍沫哨音,就奔馳而來。這十幾日的相處,素寒衣還挺喜歡這白馬,他摸了摸白馬的鬓毛,白馬也識趣的用頭蹭了蹭素寒衣的掌心。
藍沫看着這白馬,不由想起了自己養大的那只丹頂鶴,那日自己被歐陽穆擄走,她放鶴于蜀中,不知現在那鶴怎麽樣了?!
藍沫有些哀傷,但是沒有流露在臉上,她不想先生為自己擔心。素寒衣仙姿玉質,心思精密,怎能看不出藍沫的心事,就是一瞬,他已了然藍沫在擔心什麽。只是現在說什麽都無意,他翻身一躍上了白馬,一手拉着缰繩,一手伸到了藍沫的面前。
藍沫擡頭,看着騎在馬上的素寒衣。白衣如雪,帶着輕紗鬥笠,宛如世外仙人。她不知先生何意,微微偏着頭,不解的看着素寒衣。
“上馬吧。”
清麗的聲音響起,藍沫恍然,她趕緊退了一步,笑着對素寒衣說道:“還是讓藍沫為先生牽馬吧。”
“你忘了嗎?你我不再是主仆,你是我的妹妹,兄長怎麽可能讓妹妹牽馬呢!”白紗擋住,藍沫看不到素寒衣的容顏,但是聽他聲音帶着笑意。
似乎出了梵天教,自己就在也沒見先生笑過了。
“怎麽不聽兄長的話了!”素寒衣見藍沫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由佯怒道。“還真是女大不中留啊!”
“哪有!”藍沫不服,跺着腳道。“上馬就上馬。”
說着藍沫一手提着裙角,一手放在素寒衣的手心上。素寒衣輕輕一使力,藍沫宛若一只藍色的蝴蝶,飄然至素寒衣的身後。
她挽着素寒衣的腰,鼻尖嗅到素寒衣的發間。
素寒衣一拉缰繩,策白馬嘯着西風,順着山路奔馳而去。
風吹過素寒衣的發梢,臉上的白紗被輕輕吹開,藍沫卻看不見自己挽着這白衣騎士臉上的憔悴。
藍沫抱緊了素寒衣,她有些黯然,不知是自己的錯覺還是什麽,她發現先生身上的藥香越來越淡了。
好像就快消失一樣。
也許已經消失了。
一抹藍影,一襲白衣,空谷繁花,策馬而去。等白馬遠去,一旁樹林裏走出一紅衫男子。
顧雲緋怕被素寒衣發現,一路上極為小心的隐藏着自己的氣息,朱顏和盧青雲也是一樣。即使這樣,也不敢離他太近,素寒衣蕙質蘭心,稍稍一點就會察覺。
“他們應該回天山了吧!”朱顏搖着紅毛羽扇來到了顧雲緋的身邊,見顧雲緋目光一直望着素寒衣離去的方向,搖了搖頭,右手扶了扶鬓上的牡丹,好似自語一般,嘟囔道。“情之一字,真是纏人啊。”
朱顏看着顧雲緋,無論何時,他也只是一個癡情的孩子。和那日一樣,孤山角下的客棧裏,朱顏踏雪離去,她就看出來這個孩子一生終難逃一個情字,因為他喜歡的是一個根本不會喜歡的人。
但是自己錯了,他喜歡的人,也會喜歡人,只是不能喜歡人。
素寒衣谪仙一般的玉人兒,但也只是一個凡人,即使修仙修心,但也擺脫不了七情六欲——只是他不能有情。
背負着所謂的罪孽,用一生來還給世人,都是可憐的孩子。
起身自己何嘗和他們不一樣?!
朱顏想起了花穰,心頭泛起了愧疚,這是一生都難還的債。
兩個紅衫美人站在林間,想着各自的心事,眉間都泛起了愁緒。盧青雲遠遠的瞅着他們,沒有上前。蔔算子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這三人會武功的一路上都在欺負他這個書生,蔔算子暗想,總有一天要讓你們也還回來的。
他扶着樹幹喘氣,等氣喘勻後,他原本一肚子的怨言也消失了許多。看着綠蔭下的兩抹紅衫,蔔算子搖頭掐指算了一算。
冥思一會兒,他輕聲說道:“真要來了嗎?終是躲不過了。”
蔔算子的聲音不大,盧青雲在他身邊自是聽的一清二楚,顧雲緋和朱顏也屬高手,即使想着心事,也聽清楚了蔔算子說的話。
蔔算子平時雖神神叨叨,但他算的事無一不準。
“怎麽了?”顧雲緋微微回首,精致側面映着樹蔭下的光影,長長的睫毛下一雙眸子如黑曜石一般漂亮。白皙的皮膚,真是應了那句膚如凝脂。
蔔算子搖頭說道:“不可說啊,但是知天意,逆天難。”說完,蔔算子便閉口不言。
顧雲緋也不多問什麽,朱顏識趣的沒提蔔算子說的事,反道朱唇輕啓柔聲問道:“那我們送素先生回天山嗎?”
顧雲緋點頭,他捋起了掉在額前的青絲,緩緩說出了兩個字:“當然。”
“明白了。”朱顏颔首,收起了羽扇。
山間清風徐徐,綠蔭繞着山間蜿蜒小道,谷中繁花似錦,一片盛夏之景,繁華嫣然,卻不見初冬那時,枯葉輕搖,滿地黃花堆積。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