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遺産
夜已深,童家大宅的客廳裏卻是燈火通明,秦正誼、楚櫻和童家兄弟仍然在商量童興賢的身後事。
這幾天連日奔忙,通曉童氏各種關系網的秦正誼義不容辭的成為了主辦喪事的主心骨,為了方便處理事務,他甚至已經搬入童宅居住。
“今天差不多就這樣了,”放下手裏的日程表,秦正誼推了推眼鏡,對童桦和童琰說道,“明天一早,宋律師會到家裏來開會。”
童桦點了點頭,這幾天,他已經習慣了被秦正誼安排出席各種場合,從早到晚幾乎沒有空閑。
見在座幾人還沒有散場的意思,童桦幹脆的從沙發上站起來,“媽媽、秦叔叔,我有點累,先去睡覺了。”
見他識相的主動告退,楚櫻點頭,“明天開會別忘了。”
答應了之後,童桦轉身往樓上走去。
客廳裏,餘下三人又竊竊的商量了一會兒,這才散了。
“哥哥,睡了嗎?”
童琰敲了敲童桦的房門,沒得到回應。
“我進來了?”
仍然沒有回應。
又等了一會兒,他試探着慢慢推開卧室的門。
童桦屋裏沒有開燈,只有一層淡淡的月光抹在家具和擺設上。借着微弱的光亮,可以看見床鋪平整無痕,并沒有人睡在上面。
走進房間,童琰張望了一下,洗手間也沒開燈,到處都沒有童桦的身影。
越過流線型的臺階,他往卧室連着的書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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寬大的書桌上擺着一個花瓶,裏面插了一束白色的玫瑰。自從童桦回家之後,童興賢每天都讓人給他的房間裏換一束莊婉寧生前最愛的花——無論寒暑,從未間斷。
這會兒,玫瑰似乎已經不太新鮮,白色花瓣零落的散在書桌上。
拉開書桌前的轉椅,童琰熟門熟路的找到了童桦——他正一聲不吭的蜷縮在書桌底下,雙手攏在頭頂,腦袋深深的埋進膝蓋裏。
像以前無數個夜晚那樣,童琰鑽進書桌底下,也蜷起身子,沉默的陪坐在他旁邊。
又一片白色的花瓣從他們頭頂飄落,無視童琰的到來,童桦一動不動的保持着他的鴕鳥姿勢。
“哥哥,我知道你難受,”狹小的空間中,童琰開口道,“哭出來會好一點。”
許久之後,從童桦埋首的地方,傳來一段奇怪的語言。
童琰聽多了,知道他是在說泰語。
輕輕碰了一下他的胳膊,童琰問道:“是什麽意思?”
終于從膝蓋中擡起頭來,童桦無神的望着黑暗深處。
“‘哭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只會讓人更讨厭你’。”童桦說,“不是我不想,是哭不出來。”
“哥哥,搬回來住吧。”
靠在童桦肩頭,童琰說:“就剩我們倆了,沒你我撐不下去。”
見他好一會兒都沒反應,童琰又下定決心似的加了一句:“你舍不得夏致遠的話,讓他一起搬過來。”
微微仰頭,童桦閉上眼睛。
“再說吧,這事不重要。”
※
第二天一早,宋律師準時來到童家大宅,召開家庭成員會議。
作為被童興賢所信任,服務童家多年的資深律師,除了參與童家的生意之外,宋律師還為他個人處理非常私密的事務。
比如,遺囑的起草與保管。
“童先生在我這裏存有幾份遺囑,最新的一份是兩年前立下的,也是目前生效的遺囑。”
從公文包中取出一份文件,宋律師說道:“主要內容我向各位解釋一下,第一部分是……”
“宋律師,”秦正誼适時的打斷他,“有件事情,我想興賢還沒來得及跟你講。”
舉起手邊早就準備好的文件遞給他,秦正誼繼續說道:“就在去世前不久,興賢新立了一份遺囑,關照我存到你這裏,我一忙就忘記了……”
話到此處,秦正誼深吸了口氣,平複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沒想到,竟到今天才拿給你。”
聽了他的話,宋律師有些詫異,童興賢立前幾份遺囑都是在律師樓經律師見證立下的,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
接過來看了看遺囑的內容,他更是詫異之至——他帶來的那份遺囑,童興賢名下的股權百分之八十都留給了長子童桦,而現在這份……
直接翻到最後一頁,這份最新遺囑的格式與前幾份相同,立遺囑人和見證人的簽名均流暢完整,形式完備——僅憑肉眼,看不出任何破綻。
并且,交給他這份文件的可是秦正誼——人盡皆知的,童興賢心腹中的心腹。
“如果沒有經過見證,這份遺囑的效力有問題嗎?”見宋律師的臉色猶疑不定,秦正誼平靜的問道。
“從法律上來說,立遺囑人逝世前的最後一份遺囑是生效遺囑。而公證或者律師見證,只有在兩份遺囑內容相互發生矛盾,産生效力上的争議時才有意義。”
“那就好,”習慣性的推了推眼鏡,秦正誼說道,“如果因為我的疏忽,讓他的心願沒有達成,我真是不知該怎麽辦了。”
略一躊躇,宋律師繼續說道:“那我先來讀一下這份遺囑的內容吧。”
“第一部分是關于落葬地點的選擇,童先生希望在他過世之後,與莊婉寧女士合葬于青澄山的私家墓園。”
聽到這裏,楚櫻冷哼了一聲,童桦眼皮微微一跳,并未理睬她。
清了清嗓子,宋律師繼續往下念道:“第二部分是財産分配,童先生主要通過童氏集團控股有限公司持有下屬其他各上市公司的股份。在他持有的控股公司51%股權中,百分之五贈予多年好友秦正誼先生,百分之十由楚櫻女士繼承,餘下部分……”
“全部由次子童琰繼承。”
……
遺囑寫的很長,除了落葬安排之外,幾乎全都是財産分配的內容。
童興賢名下財産衆多,從最值錢的持股公司股權到他個人持有的現金、不動産、其他公司的股權和股份、基金份額、信托權益等等,律師整整讀了半小時才到尾聲。
令人驚訝的是,除了每月從家族信托基金中支領一筆現金的權益之外,童興賢竟未給童桦留下其他任何財産。
聽完遺囑的全部內容,楚櫻先前那點小小的不快,早就飛到了雲外,此刻簡直掩飾不住滿臉的喜意。
宋律師偷眼注視着童桦,他表情平靜,看不出對父親的安排有絲毫不滿。
“這就是童先生遺囑的全部內容,雖然标有最新日期的遺囑是生效遺囑,如果在座各位對內容有任何疑問,可以到我這裏來調取查閱前幾份經見證的遺囑。”見童桦默一直不作聲,他忍不住開口提點了一下關鍵所在。
新遺囑的産生如此詭異,又幾乎剝奪了童桦所有的財産繼承權,一場曠日持久的豪門争産案怕是難免。如果這場官司打起來……宋律師在心裏盤算了一下,決定争取做童桦這邊的代理人。
“我沒有疑問。”沒想到,他話音剛落,童桦居然率先表态。
“大少爺,這份遺囑是興賢在你搬走後立的,”沉吟了一下,秦正誼解釋道,“他跟我提過,你無意繼承公司……他想讓你按着自己的想法,沒有負擔的過日子。”
對秦正誼點點頭,童桦說道:“我的确是這樣想,以前沒有明說,是不忍心讓爸爸失望。”
見童桦本人都沒意見,宋律師只得無奈說道:“既然各位對遺囑內容都沒有意見,接下來我會去安排具體的過戶手續。”
過了童桦這一關,楚櫻和秦正誼都是暗暗松了口氣,唯有童琰,根本不意外他會有這樣的反應。
忙碌的一天很快過去,遺産繼承的事情大勢已定,楚櫻不自覺的就舒開了眉頭,比起前幾日,晚餐桌上的氣氛更是松動了不少。
吃飯的間隙,童桦對楚櫻開口道:“媽媽,我看家裏的事情差不多都定了。等會兒吃完飯,我整理一下東西就走。”
楚櫻還未回答,童琰搶着說道:“哥哥,爸爸落葬的事情還要跟你商量,你至少等落葬後再走吧。”
“只要按照爸爸的遺願辦,其他一切細節我都沒有意見。”童桦說道。
“這件事你放心吧。”楚櫻對他話裏的意思心領神會。
整間童氏到手,合葬的事情她根本不願計較。而今日之後,再也不用看到這個礙眼的兒子,實在是太合她心意了。
“定了日子以後,我會通知你。”
※
“哥哥,我昨天跟你說了,讓夏致遠一起搬過來。”
飯後,童桦的房間裏,童琰站在一邊看着他收拾東西。
沒停下手上的動作,童桦微微搖頭,“別說傻話了。”
上次走的太急,除了春夏的衣服之外,自由搏擊的裝備也沒來得及帶走。
這會兒,童桦擺出幾副自由搏擊的手套,包括夏致遠送他的那副生日禮物,一一擺進手提箱裏。
兄弟兩人一個在收拾自己的物品,另一個則站在門口,一言不發的注視着他到處走動的身影。
終于,手提箱被合上,童桦單手把箱子拎下床。
拉起箱子的拉杆,童桦取出手機,一邊給夏致遠發短信,一邊往門口走去。
摁下發送鍵以後,他起擡頭,卻發現童琰仍是拄在門口,擋住了去路。
關上房門,童琰背靠着門說道:“你不許走。”
童桦微微嘆了口氣,“小琰,接下來公司裏事情會很多,你多花點心思在公司的事情上,別一直想着那些不可能的事。”
“我會跟宋律師說,把公司股權和分到的現金都轉給你。”童琰倔強的答道。
“我對公司沒興趣,”童桦直視着他,幹脆的說道,“也不需要錢。”
“你沒有興趣我就有嗎?”手插入褲子口袋中,童琰說道,“從頭到底,我要的東西只有一樣,就是你。”
童桦大感頭疼,不準備再跟他啰嗦,只是拉着行李箱繼續往前走。
“別動,”從口袋裏取出一把微型手槍,童琰右手持槍,直指童桦面門,“別再往前走一步——你再能打,也快不過子彈。”
一愣之下,童桦停住腳步。
兩兄弟對峙了一會兒之後,他往前踏了一步,朝童琰伸出手:“把槍給我。”
“你不怕?你以為我不敢開槍?”
童桦凝視着他,只是固執的伸着手。
把槍口微微垂下,童琰朝他笑了一笑,毫不猶豫的扣下了板機。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我很想虐,但後面真的真的不虐,也不狗血……不想看弟弟虐哥哥的可以松口氣,想看的……只能期待暗黑番外了……
非常時期,被逼無奈,敬請諒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