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海灘
“在海的遠處,水是那麽藍,像最美麗的矢車菊花瓣,同時又是那麽清,像最明亮的玻璃。那兒生長着最奇異的樹木和植物。它們的枝幹和葉子是那麽柔軟,只要水輕微地流動一下,它們就搖動起來,好像它們是活着的東西。所有的大小魚兒在這些枝子中間游來游去,像是天空的飛鳥。”
——安徒生,《海的女兒》。
夏致遠永遠忘不了,第一次在這片海域浮潛時所見到的景色。
戴着潛鏡,咬着呼吸管,把頭埋進海裏的瞬間,他以為會見到一片渾濁的藍色,而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個正在盛放的明媚花園。
鮮黃、嫩綠、豔紫、粉紅,珊瑚礁明明是硬質的岩石,卻在浮動的海水下,如同柔軟的花朵一般争相競豔。鋪滿珊瑚礁的,是形态、顏色各異的軟體生物,舒展着各自的觸手,随着水流的方向搖擺往複。
而層層疊疊的珊瑚礁和軟體之間,色彩豔麗的小魚們追逐着浮游生物,穿梭不息。
跟着一條馬鞍小醜魚,夏致遠緩緩向前游去,摒心靜氣的看着它小心翼翼的躲進海葵的觸手中間,幾乎忘了呼吸。
初嘗美景之後,夏致遠便去考了潛水執照,然後每年都去熱帶海域潛水。然而只有這一次,他終于找到喜歡的人,陪他一起去探尋海洋深處的美麗。
雖然公開水域的水肺潛水需要考執照,但像童桦這麽好的水性,又有自己看着,夏致遠并不擔心他會有危險。
和相熟的導潛打了招呼,夏致遠幫童桦租了套潛水設備,先帶他去較淺的水域,練習如何使用浮力調整裝置和平衡耳壓,學會後就把他帶上船了。
螃蟹船開出去半個多小時後,停泊在一處平靜的海灣。導潛在不遠處扔下浮标,夏致遠給童桦穿戴好所有的設備,帶着他從船尾跳下海。
排出浮力調整裝置裏的空氣,夏致遠拉住童桦的手逐漸下沉。不一會兒,一串串白色氣泡充滿在視野之中,耳邊也随之響起咕嘟咕嘟的聲音來。下降五米之後,耳內就因為水壓變化而開始疼痛。
氣泡慢慢消散,兩人之間的視野變得清晰。夏致遠見童桦捏住鼻子,順利完成了耳壓平衡的動作,又打手語問他是否一切正常。得到肯定的答複後,才放心得帶着他繼續往下潛。
大約在二十米深的海底,見到的景象和浮潛時已經完全不同。雖然由于光線較難到達此處,珊瑚礁的顏色沒有淺海處的豔麗。然而,海底開闊的地勢更利于大型珊瑚礁的生長,往往能見到大片扇形、樹形的珊瑚礁靜靜的立于海底,稱之為珊瑚森林也不為過。
而在森林中穿梭的魚兒及其他海洋生物,種類要比淺海多上數倍,體型也更大,間或還有小型礁鯊出沒。
夏致遠拉着童桦邊看邊游,沿着海床潛了一會兒,在路過一個巨大的蛤蜊之後,一大群黃藍相間的小魚迎面撲來。
Advertisement
見被擋住了正道,魚群默契的一份為二,從左右兩側分別繞過他們之後,在行進路線的另一端順利彙合,繼續整齊的向前游去。
童桦目不轉睛的看着魚群繞過自己游向遠方,回頭朝夏致遠比了個贊的手勢。
夏致遠摸了摸他的頭發,拉着他繼續往前游去。
由于天氣晴朗,水下能見度很好。即使已是二十米深的海底,海水依舊清澈湛藍。童桦跟在夏致遠身側,好奇的東張西望,見識了很多淺海看不到的生物和景象。
在路經一株幾人高的綠色樹形珊瑚時,夏致遠拉了拉童桦,反手取出随身攜帶的探棒,指給他看藏在珊瑚間的海兔。
這片海域的海兔顏色各異,種類很多。此時,一只黑白相間的海兔正頂着橘紅色的小觸角,在珊瑚礁上爬行覓食,爬着爬着,卻不小心爬到一條潛伏在珊瑚底部的石頭魚身上。
一直靜止不動的石頭魚讨厭被人打擾自己的休息,它張大了嘴巴,随水流微微挪動了一下身體,表示自己的不滿。
童桦看的有趣,在水底笑得開心,嘴邊不斷冒出一串串氣泡。再觀察了一會兒,他發現珊瑚礁上栖息着很多像石頭魚那樣善于僞裝的生物,需要仔細看才能分辨出形态來。在附近轉悠了一會兒之後,他注意到了珊瑚礁石間的一個黑色小洞,裏面似乎潛伏着海洋生物。
童桦拉了拉夏致遠,順手向洞口一指,想讓他過來看看洞裏是什麽動物。
夏致遠剛一轉頭,就看見一條海鳗瞬間從洞內竄出,眼看就要咬上童桦指着洞口的手指……
電光火石之間,他把童桦朝自己身前猛拉了一把,而海鳗一擊得手,也馬上縮回了洞穴中。
童桦只覺得指尖傳來一陣刺痛,眼看着鮮血迸出,染紅了面前的海水。
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指,童桦只覺得心在怦怦亂跳。多虧得夏致遠這一拉,海鳗鋒利的牙齒未及合攏,只是劃傷了他的手指。
夏致遠拉過童桦的手匆匆看了一眼,當下腳蹼一蹬,拉着他就往海面上游。
為了讓肺部适應壓強的變化,潛水員必須勻速上升,并在上浮到海面前,在水下做足三分鐘安全停留。夏致遠先帶着童桦找到了船的浮标,然後停在水下五米處,心急如焚的等着這三分鐘過去。
“嘩啦”一聲,時間剛過,夏致遠就拉着他破水而出。
“疼不疼?”
一浮出水面,夏致遠就皺着眉頭,拉過他的手仔細查看——幸好傷口并不很深。
手指泡了好一會兒海水,現在正鑽心的疼。但童桦看着他擔心的樣子,只是搖搖頭,表示自己不疼。
“海鳗很兇,好多潛水員都被它咬掉手指,”夏致遠放開童桦的手,帶着他往船邊游去,“都是我不好,忘記跟你說這種洞穴很危險。”
童桦握緊了拳頭,把受傷的手指裹在掌心,忍着疼跟他往前游去。
海鳗雖然兇殘,幸好齒間并無毒素。夏致遠在船上就把童桦的傷口仔細消了毒,回到酒店,又讓專業的醫務人員給他重新上藥包紮,不出意外的話,幾天後傷口就能愈合。
被咬了這麽一口,夏致遠心有餘悸,再也不許他下水。如此這般,一直活蹦亂跳的童桦終于消停下來了。
夕陽西下,霞光四射。
他們住的別墅正對着西方,此時,一輪巨大的紅日正在海面上徐徐下落,把天地間的一切都染成火紅一片。
潮水漸退,白色的海灘上露出濕潤的痕跡。除了一些未及逃離的海星、海螺躺在上面,還有一些寄居蟹頂着海螺殼做成的家,忙碌的在沙灘上跑來跑去。
夏致遠在沙灘上鋪了條毯子,又從房間裏拿出香槟桶和杯具,悠閑的坐下觀賞海邊的日落。
童桦在海灘上玩了一會兒,伸手抓住了一只頂着白色海螺殼的寄居蟹。那小螃蟹被他捏住了身體,八只腳猶自晃動不休。童桦開心的拿着螃蟹跑進屋裏,沒過一會兒又跑了出來,跪坐到夏致遠身邊。
“殼上可以寫字,”童桦把寄居蟹和鉛筆遞給夏致遠,“許願一定能實現哦。”
看着他期待的神情,夏致遠嘆了口氣,把螃蟹和筆接了過來。
“你幼不幼稚?”夏致遠把螃蟹舉到眼前,拿鉛筆輕輕撥弄它亂動的腿,“自己怎麽不寫?”
“我寫過想回家,已經實現了。”霞光下,童桦笑着說道。
“既然這麽靈驗……”
夏致遠看了他一眼,略加思索後,用鉛筆在殼上寫下幾個字。然後又乘着童桦低頭的功夫,把寄居蟹悄悄放到自己背後的沙灘上。
童桦一回頭,發現他放走了螃蟹,連忙起身去追,卻眼睜睜的看着寄居蟹頂着小房子,迅速鑽進沙子裏,轉眼就不見了。
童桦不死心,順着螃蟹鑽進去的方向,就要下手去挖沙子。
“別亂來,”眼看他纏着紗布的手指就要插|進沙子裏,夏致遠一把摟住童桦的腰,拖到自己身邊,“讓它去,我告訴你就是了。”
平靜的海面在夕陽下泛起點點金光,不遠處,漁船、椰樹、海鷗,都與這金色的光芒融為一體,幻化成瑰麗的光影。
童桦靠在夏致遠身上,微眯着眼睛,入迷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片刻之後,他開口問道:“你在殼上寫了什麽?”
夏致遠偏頭親了他一口,“‘此刻永恒’——希望我們永遠像現在這樣開心。”
童桦笑起來,“我也是。”
黃昏時分,空氣中仍然含着白天的暑熱,細膩的白沙落在兩人的腳趾間,微微發燙。
從香槟桶裏取出冰鎮的香槟,夏致遠打開倒了一杯出來。
“要喝嗎?”
童桦點點頭,伸手去接杯子。
夏致遠卻舉高杯子,躲開他的手。
“記住,我不準你自己碰酒。要喝的話轉過來。”
童桦聞言,轉身跪坐在他面前。夏致遠把酒杯舉到他唇邊,杯壁輕輕觸碰到嘴唇,冰涼透心。
酒杯緩緩開始傾斜,芳香的酒液随着夏致遠的手勢,慢慢流入童桦微啓的唇間。
童桦仰着頭,喉頭微動,一口一口吞下夏致遠喂給他的香槟。
然而,随着童桦越喝越多,夏致遠卻逐漸加大了酒杯的傾斜角度,讓香槟酒越流越快。
感覺無法承載更多,童桦身形微動,想要躲開杯子。
“別動。”夏致遠把酒杯轉了個角度,貼上他的嘴唇,卻沒有減緩倒酒的速度,“就這樣,別動。”
童桦安靜的保持着跪坐的姿勢,任由金色的酒液從他嘴角溢出,又順着下巴蜿蜒而下,流到他赤|裸的胸膛上,在夕陽下反射出晶瑩的光芒。
倒完最後一滴酒,夏致遠扔掉手中的酒杯,一下子吻住童桦的嘴唇。
然後,就着接吻的姿勢,慢慢把他壓倒在沙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