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的緣故,花凜然被選為班委之一,別的班這種“打雜”身份誰都不要,A班卻是只有成績好才能擔當,因為是可以為保送加分的職務,大家都搶着想當。
這天,花凜然放學後去參加了關于新學期春之祭的班長會議,本來這該是赤司或者綠間去的,但因為他們還有籃球部的練習,便讓花凜然去了。
開完會,花凜然就往體育館那邊走,一來是開會內容得盡快告知赤司,二來也是想探查一下青峰大輝到底有多強。
她才到體育館呢,就聽到有人說黃濑和灰崎比賽輸了,連女朋友也被灰崎搶了。随即她便發現長島美惠,和一個不認識的男生親熱地站在一塊——應該是灰崎。
自擡身價的女生說什麽黃濑的女朋友,搞得跟真的似的……而那個因為搶了“黃濑的女朋友”而得意的家夥,也不過是個相信謠言的笨蛋罷了。
花凜然說不出現在心中是什麽感受,她看到黃濑一聲不吭站在那裏的背影,周圍人不切實際的私語,還有長島美惠和那個男生曬恩愛的樣子。
她笑了。
“黃濑君。”
一聽到花凜然的聲音,黃濑驚喜地轉身。
非常難得,不,大概人生也只有這一次吧,花凜然對着黃濑張開了雙臂,黃濑飛撲過去,成功地抱住了花凜然。
“花醬……我輸了……”
她也不在乎黃濑滿身臭汗,拍了拍他的背,說道:“不是挺好的麽?”
“诶?”黃濑一愣,松開手看着花凜然,他還以為花凜然會說些好話安撫他呢。
“這說明籃球不是随便玩玩就能達到頂層的東西,接下來,黃濑君更加努力去練習吧,對你來說這可是件好事。”——【對我來說也是。】
黃濑一想到花凜然曾經努力和他一起開發興趣,便覺得花凜然是真心為他好的,開心地蹭着她說道:“嗯!下次我再也不會輸了!”
看他們兩個親熱的樣子,長島美惠尴尬了,拉着灰崎祥吾想讓他快點走,畢竟說到底謠言只是謠言,別人不清楚事實真相,長島美惠可是清楚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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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灰崎祥吾不想那麽容易放過黃濑,便冷嘲熱諷道:“不愧是模特兒呢,女朋友一個接着一個,被搶了一個立刻有新的補上了。”
不過沒等黃濑發怒,花凜然就說道:“赤司君,春之祭的攤位已經到手,接下來就看你的安排了。”她的态度明顯無視了灰崎,不過赤司積威甚重,看他走了過來灰崎也不敢怎麽樣。
花凜然拿出表目,還有提前準備好的詳細計劃書。
赤司翻了一下,滿意地笑了。
他們兩個經過春假的相處,已經很熟了,一起炒股賺了不少,互相認同對方是非常優秀的夥伴。兩人愉快地對視時,雖未言談,但自己的心思已溝通完畢。明明是很開朗的表情,可周圍的人看着他們,卻覺得一股冷意襲上心頭。
與赤司合謀就是這點好,他絕對不會讓自己人輸掉的。花凜然非常明智地選擇成為赤司的同夥,而非敵手。
灰崎不知道想到了什麽,本來滿是怒意的臉,突然輕松了起來,意義深長地對花凜然笑了笑,也沒管長島美惠,就一個人先走了,倒是長島美惠尴尬地追在他身後。
赤司收起攤位表目和計劃書,招呼着其他看戲的人繼續練習,而且因為他們停下練習看戲的緣故,訓練量加一倍。
如此,“長島美惠是黃濑涼太女朋友”的這個謠言,應該算是落幕了。只是今日黃濑與灰崎的交鋒,加上花凜然湊熱鬧的一腳,接下來還會傳出什麽謠言,真值得“期待”啊。
花凜然雖然心裏清楚,但她一點也不怕謠言。笑眯眯地對黃濑揮了揮手,便先走了。
她會多慫恿赤司君增加他們的訓練量的,保證這些青春活力的少年們,在不累壞身體的情況下,沒有精力去幹其他“多餘”的事。
第二十三節
花凜然在某種程度上,是親近黃濑涼太的先驅者。
起碼在她之前,沒有哪個女生敢太靠近黃濑——只因為“黃濑後援團”的規定之一,“涼太是大家的,誰也不能獨占”。
只要有女生冒頭了,就會被“黃濑後援團”打壓,所以大多數黃濑的粉絲,都與黃濑保持着距離。
一年級的時候,花凜然因為與黃濑接近,被“後援團”的女生們欺負,誰也不曾想到她會那麽淡定地接招,更沒人想到,她抓狂起來那麽可怕。
而且那個時候,黃濑也非常明确地生氣了。
沒有哪個女孩子被自己偶像厭惡了之後,不會感到難堪的。
從此,“黃濑後援團”一下子收斂了很多,也不會一看到接近黃濑的女生就去警告,這使得女孩子們像是解禁了一般,一個個都喜歡往黃濑面前湊。其中長島美惠是最厲害最厚臉皮的那個。
這也使得傳出謠言,說長島美惠是黃濑女朋友。
不過現在這個謠言已經成為過去式,最新的謠言是“‘廁所裏的花子’收服了橘莉雅(A班女生頭子)、戰勝了阿部百合(黃濑後援團團長)、擠飛了長島美惠(前B班女生頭子),成功上位”……
基于這個大走向,詳細內容各有不同,反正都不怎麽好聽。
花凜然走到哪都會被指指點點,和她在一起的橘莉雅整個人都暴躁了,她被人說成是花凜然的跟班已經很惱火了,連帶着要被人指點,狂躁得像來了一年的大姨媽沒有斷過,見到別人竊竊私語就要走過去教訓人家一下,也不管對方是不是在說她。
其實如果厭惡謠言,只要遠離花凜然就行了。
可橘莉雅不是那樣的人,她認定了朋友,才不會因為別人三言兩語便疏遠。只是暴躁如此一來,讓她越來越暴躁了。
“我真搞不明白為什麽你們能這麽淡然!?”橘莉雅踹着天臺的門吼了道。
花凜然無奈,她真的對謠言沒什麽感覺,只是沉默吃着便當。
“我也不能理解,你為什麽這麽生氣?為了你特地跑到天臺吃便當,還不能冷靜麽?春天的風很冷的啊!”菊地千葉推眼鏡道。
只因為午休在教室裏,橘莉雅覺得周圍的視線很煩躁,所以菊地千葉才體驗來沒人的天臺的。
這個時節,天臺風大,還是挺冷的,因此基本沒什麽人會來。
“不來天臺難道要躲廁所去吃麽!!”
“我也沒那麽說啊……”
花凜然吃完便當,忍了忍,還是沒能忍住,說道:“果然最近還是別和我說話,別和我一起行動了吧……”她對于女生這種抱團走的習慣,也并不是很執着。
“不行!不能屈服于謠言!”橘莉雅慷慨激昂地說着,還揮了揮拳頭。
菊地千葉一撇嘴,“你別在意,她是真的大姨媽來了,還內分泌失調。”
“你住嘴!”
花凜然笑着,再次在心中感嘆緣分的奇特,也不再說別靠近她之類的話了。
放學後,花凜然整理着學生會關于“春之祭”的統計表格,因為三年級的學生會成員将在第二學期卸任,所以現在正是二年級成員上位的好時機,花凜然看中了學生會會長的位置,她秉持着要做便做到最好,非常認真地完成學生會的各個事項。
橘莉雅是網球部的,菊地千葉是文學部的,她們兩個去參加部團活動時,剛好讓花凜然專心處理文件。等她們部活結束,就一起回家,有時候也會順道逛個街。
整理完統計表格,花凜然已經是最後一人了,她鎖好學生會會室的門,正準備去職員室把鑰匙交掉,卻被一人擋住了去路。
——灰崎祥吾。
雖然現在學校主流的謠言是關于花凜然的,但也有些關于別人的小道消息,比如說:長島美惠被灰崎祥吾甩了。
關于灰崎這個人,好歹也是贏過黃濑的,花凜然有了解過,了解完,便覺得只是個無趣的家夥,完全沒放在眼裏。
上次她去體育館,最主要的是見一見青峰大輝的,可惜探查情報失敗,還扯出更多謠言,所以她見到灰崎時,心裏有些不耐煩。
“正要回去麽?”灰崎自來熟地向花凜然搭話,仿佛他們認識很久了。
點了點頭,花凜然就想離開,卻被灰崎再次擋住。
“用不着這樣冷酷吧,我贏過涼太,也不是故意的,他說要賭上首發隊員的位置,我自然不能輸啦。”灰崎笑着說道,“如果可以,我還是想要和涼太好好相處的。”
花凜然表示了解,随即問道:“那關我什麽事呢?”
灰崎氣息一頓,他沒想到花凜然會冷淡到這種地步,自己在女生間還算吃得開,總以為花凜然也該對他态度好點——灰崎是絕對想象不出的,不只是他,最初花凜然連面對黃濑都是很冷淡的。
“這個,你不是涼太的女朋友嗎?他自己都承認了。”
确實,自從謠言傳開後,黃濑便公開她是自己女朋友的事,為此黃濑如臨大敵了好幾天,就怕花凜然又被欺負。誰知道除了一些不太好聽的謠言,竟沒什麽大事。黃濑還被老師叫過去訓話了幾次,要他收斂點,花凜然甚至不曾被老師訓過(優等生待遇就是不一樣)。
其實花凜然原本覺得她和黃濑的關系,比較像“□”吧,不過既然黃濑心中把她當成女朋友,那也沒必要硬把自己往下降一等。
花凜然點頭,又問道:“即使如此,那關我什麽事呢?”
灰崎突然覺得花凜然真是難以溝通,“你男朋友的事,怎麽會與你無關呢?”
“這件事是黃濑君與灰崎君之間的事。灰崎君不是我的同班同學,不是學生會成員,不是我的朋友,不是我的家人,即使我是黃濑君的女朋友,跟灰崎君也沒關系。那麽,灰崎君與黃濑君相處得好不好,與我有什麽關系呢?”
一般而言,說一個人很冷,最經常用的标準,就是“話少”,別人說十句這個人也不一定理一句。
可現在灰崎感受到了冷,即使花凜然說了一大段話,卻讓他冷得不行。
這個女生像個機器人般,不是1就是0,黃濑涼太的口味也太奇怪了,竟然會喜歡這種幹巴巴,毫不活潑的女孩子。
“我關心一下你嘛……這樣好了,我們成為朋友,不就有關系了嗎?”灰崎向着花凜然走近了一步,花凜然往後退了一步,她身後就是學生會室的門,無路可退,灰崎輕笑着雙手撐在花凜然身後的門上,道:“涼太最近總是練習到很晚,你們又不在同一個班級,一定很寂寞吧,我可是随傳随到的喲!”
花凜然連一秒都沒猶豫,答道:“很抱歉,請恕我鄭重拒絕,我不想與你成為朋友,不寂寞,也不需要你的随傳随到。”說完,她便一個矮身,從灰崎胳膊下穿過去,打算走人。
灰崎是帶着“搶黃濑女友”的心思,來和花凜然搭話的,跟她套套近乎,多勾引一下,男友忙于打籃球的女生總該上鈎了。誰知道花凜然如此油鹽不進呢。
見花凜然要走,便要拉住她,沒想到視野一陣旋轉,背上劇痛傳來,灰崎竟然被花凜然一個過肩摔給扔了出去。
花凜然也是沒想到自己反射性就動手了,她轉身便跑,趁灰崎沒反應過來,迅速地離開了現場。
其實自從校慶那晚過去後,花凜然的神經便很緊繃,她一方面無法斬斷清除這具身體遺留的感情,一方面又忍不住恐懼當初片桐殺死她時的感受——本來換了具身體而被模糊的恐怖記憶,因為黃濑的關系變得清晰起來。
哪怕是已經很熟悉了的黃濑,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突然從身後抱住她,也會被她摔出去,何況是氣息陌生的灰崎呢。
因為女人和男人的力量差距太大,一旦被抓到,就很難脫身了,為保證安全,從第一開始就不能被抓到。
很多時候,花凜然的行為只是下意識的自衛,并不是故意要攻擊人。
她匆匆離開了學校,發了郵件給橘莉雅和菊地千葉,說自己先走了,坐上公車後還止不住心跳。
剛才她真心是被吓到了。和春假那會兒被綠間吓到是一樣的。
似乎是片桐的緣故,導致她對男人都有了恐懼心,日常相處倒沒什麽,只是身體接觸會讓她反射性出手。
而現在能與黃濑親近,完全是因為這具身體對黃濑的愛戀,強硬地壓制住了花凜然本人的恐懼。
回到住所後,花凜然有些疲憊地窩進沙發。
只要黃濑一出現,她的很多行為便不受控制,甚至無法好好思考。這也是為什麽,花凜然如此想要擺脫身體原主人的感情——時時感受着別人的情緒,能不惡心麽?
花凜然本身對黃濑沒有惡感,甚至印象挺好的,就是校慶那晚被他吓到了,還激活了自己原先死時的記憶與感情。
她是活生生被人捅死的,感受着內髒被絞碎的疼痛、血液的快速流失,眼前是片桐表情瘋狂的臉,死在自己人生最好的時光,帶着不甘與隐隐的、連她都沒察覺的恨意。
“花醬。”
花凜然猛地擡頭看向身旁,但,什麽都沒有。
她剛才好像聽到了黃濑叫她,一如既往地帶着軟綿綿的撒嬌意味,明明是個男孩子,那麽說話竟完全不會讓人覺得娘娘腔,總是忍不住想要疼愛他。
呆呆地看着空蕩蕩的沙發,腦海中卻回憶起黃濑的身影,他坐在沙發前和她一起看搞笑節目。
甩了甩頭,發現時間不早了,得做晚飯。走到飯廳時,腦海莫名浮現了黃濑坐在飯桌前的樣子,纖長白皙的手握着茶杯,與她談笑學校裏的事、籃球部的事……
——這個房子,什麽時候這麽安靜了?
花凜然仿佛聽到了心中裂痕産生的聲音,有些崩潰地蹲下身,狂躁地抓着頭發。
這不是她的身體,即使是平行世界的自己,那也不是她本人。
她本人的意識、感情,與這具身體的意識感情互相撕扯,總有一天,花凜然的人格說不定會就此崩盤。
因為這兩個平行世界的“花凜然”,相差太多了。
25 第二十四節
“我回來了~。”黃濑一如既往地打開門,本以為能一如既往地得到回應,但是他面對的卻是漆黑的房子,靜得可怕。
“花醬?還沒回來嗎……”打開燈,黃濑頓時看到縮在角落的花凜然,“花醬!”
他大驚失色地跑過去,發現花凜然面色緋紅,一摸她的額頭,竟然發燒了。
黃濑急忙抱着花凜然進了卧室,将她塞進被子裏,又拿出體溫計給她量體溫,四十一度,非常嚴重,她已經神志不清了,也不知道她這個樣子在地上坐了多久。
火速從衣櫃裏翻出厚實的衣褲,将花凜然身上的校服換下,黃濑便背着她下樓打的,去醫院。
之後挂號挂水,情況控制住了,黃濑這才稍稍放松了一點。醫生表示燒得太嚴重,必須留院觀察一下。
黃濑坐在花凜然的病床前,開始回憶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不好的事。畢竟,如果說只是單純發燒昏倒,也實在不該連燈都沒開地縮在角落,黃濑直覺花凜然是不是被什麽吓到了,随即他又想到了她被欺負的可能。
畢竟當初黃濑只是多關心了一下花凜然,她便被欺負了,這回在學校公開他們兩個的關系,怎麽可能不被欺負?
黃濑自責自己不該看着花凜然無謂的樣子,就以為她在學校很輕松。
走出病室,他在手機中翻出菊地千葉的號碼,這個號碼是前段時間他偷看過花凜然的手機後悄悄存的,一次也沒打過,只是想着至少花凜然手機裏的每個號碼,自己都能知道而已。
“喂,你好。”電話的那頭,菊地千葉的聲音傳來。
“菊地同學,我是黃濑涼太。”
“……”菊地千葉被吓了一跳,她看了下手機,确實是陌生的號碼,她不會給陌生人電話,所以本來還以為是打錯的,沒到會是黃濑,“有什麽事嗎,黃濑同學?”
“花醬她住院了,發燒得很嚴重,明明今早出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我想問你一下,今天、不,最近在學校裏有發生什麽事嗎?花醬是不是被欺負了?每次我問她,她都說沒什麽……”黃濑此刻的聲音極為低沉,跟往日在學校裏給人的印象天差地別。
菊地千葉扶額,腦子裏瞬間飛過去很多念頭,接着回答道:“最近在學校裏确實沒什麽事,這是真的,要說有什麽,頂多是謠言吧,走到哪都被人指指點點什麽,除了讓莉雅跳腳外,根本不值一提,小花也不是會在意這種事的人。”
“這樣啊……”黃濑有些苦惱,他會選擇打電話給菊地千葉,是因為菊地千葉給人的感覺更冷靜,觀察事情更詳細。而且花凜然的郵件裏,只跟菊地千葉讨論過一些比較深刻的問題,黃濑自然覺得菊地千葉會知道得多些。
“小花現在在哪家醫院?”
聽黃濑報了醫院名和病房號,菊地千葉說了句“随後到”便挂上電話。
而黃濑拿着手機,猶豫了好久,還是沒有撥電話給其他人,如果菊地千葉不知道怎麽回事,那麽恐怕別人也不可能知道了。
看了眼還睡着的花凜然,黃濑決定現在還是想去準備點吃的,等會兒她醒了肯定會餓。
等黃濑拎着保溫瓶回來的時候,橘莉雅和菊地千葉已經在花凜然的病室了。他們互相打了聲招呼,便沉默着。
往日從無交際的人,唯一有聯系的地方,就只有此刻躺在病床上的花凜然了。三個人誰也沒說話,就這麽坐了好久。
突然,橘莉雅不自在地抱怨了一句:“今天小花提前一個人先回家了,真是的,不舒服也不告訴我們一聲。”
“提前?一個人?先回家?”黃濑重複了幾個關鍵詞。
菊地千葉想了想,看來疑點在這,她對黃濑解釋道:“往日裏我們都是一塊離校的,今天也是說好一起走的,但後來她突然發短信說先走了。”
“我知道。”黃濑點頭,“你們有時候還會去逛街,對吧。所以她今天提前先走,很反常……家裏也沒什麽事需要她急着回去的啊。”
橘莉雅驚訝地看了他一眼,心裏想着小花連和她們做什麽也會告訴黃濑啊,又想他們難道同居了?說什麽“家裏”的……
而菊地千葉只是沉默着擡了下眼鏡,黃濑無意的一句話,讓她想的要比橘莉雅多,因為她自己是個變态,所以在她眼裏每個人都有可能是變态。
像是電話號碼,她就不覺得花凜然會在沒經過她同意的情況下,擅自告訴黃濑。如果說黃濑是為了今天的事通知她,也不太可能還特地拿了花凜然的手機查號碼,再用自己的手機打,直接拿花凜然的手機不就行了?何須多此一舉?
黃濑是到了醫院才來的電話,想也知道花凜然昏迷的時候不可能帶着電話,那麽菊地千葉能想到的可能,便是黃濑以前就存了她的號碼,而且還是在花凜然不知道的情況下悄悄存的。
換了別人,可能不會往這方面想,但菊地千葉是誰啊,她可是将下藥當成理所當然的變态,偷偷查看喜歡的人的手機,對她來說也是合理邏輯。
——禮貌?隐私?人權?那是什麽?能吃嗎?
花凜然這場病來得太突然,太氣勢洶洶,白天還好好的,也沒見咳嗽噴嚏,精神不錯,實在讓他們難以認可她只是單純着涼。
就在橘莉雅想着,花凜然應該是被謠言壓迫得生病的,往日的無所謂只是逞強的時候。
就在黃濑思考着,哪些人會是欺負花凜然的對象,害得她生病的時候。
菊地千葉的心中,已經将矛頭直指黃濑。
——喜歡?戀慕?深愛?偷看?跟蹤?捆綁?強制?逼迫?
誰也無法想象,在菊地千葉不動聲色的軀殼下,想的竟然是這種問題。
黃濑直接被她打上好幾個标簽,哪怕有些還沒發生。
其實,說她對,也對,說她不對,也不對。
花凜然會突然發燒,罪魁禍首應該是在另一個世界的片桐,而黃濑是引爆她心中的恐懼炸彈的引線。今天很不湊巧,讓灰崎點了把火。
在花凜然看似平常淡定的外表下,其實有着極為不穩定的內在。
她所占用的,到底不是自己的身體,身體原主人不知去向,人格雖然不在了,但并不代表融進身體的情感、潛意識也完全消失。
哪怕不至于搶奪花凜然對身體的主控權,卻也實實在在影響着她。
一邊她害怕着男人,尤其害怕離她最接近的黃濑涼太;一邊她又喜歡着黃濑涼太,對他愛得難以自拔——即使這感情不屬于她。
這就好比是場戰争,戰場就是這具身體,花凜然的人格連帶着她自己的情感、意識是一隊人馬,而身體原主人的情感意識是另一隊人馬。花凜然這邊雖然有首領(靈魂)在,能勉強控制住戰場局面,但是敵人群龍無首(沒有靈魂),卻勝在數量龐大。
兩邊撕扯的結果,就是身體承受不住,病了。
[26]
清晨的陽光照在花凜然的臉上,直接将她給喚醒。
睜開眼,第一個看到的,便是坐在床邊椅子上睡着的黃濑,他身後就是窗戶,光線照進來,映襯得黃濑仿佛就是那道光似的。
花凜然坐起身,碰了下黃濑有些冰涼的臉,心裏紛亂的很。
她突然有些怨恨上天,既然要讓她擁有喜歡黃濑的感情,為什麽還要時時刻刻提醒她,這份感情不屬于她自己呢?如果就讓她覺得自己是喜歡黃濑的,現在也不會這麽糾結了。
喪氣的花凜然,有種想要對身體妥協的想法。
這件事,從第一開始便偏離了正常軌道。
最初,她只是想要讓自己擺脫“喜歡”這種心情,本以為黃濑不喜歡自己,所以才會使出點特別手段,這樣往後誰都不用對對方負責。可越到後面越不對勁,她跟黃濑,是什麽時候成為戀人的呢?自己竟然是被喜歡着的,很不可思議。
“啊!花醬你醒了!”此刻黃濑也醒了過來,他高興地摸了摸花凜然的額頭,發現确實不燒了,就去喊了醫生。
後面黃濑陪着她做完一系列的檢查,醫生表示沒有問題,可以回家了,他總算稍稍松一口氣的感覺。
“黃濑君,今天要上課的吧。”花凜然走在路上突然問道。
黃濑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說:“菊地同學幫你請過假了,我自己也打過電話去請假,別擔心。”他這個時候還想着要對外避嫌,也實在小心過頭了。
“哇,你看,那個人!是不是黃濑?”“咦?好像真的是诶!要不要上去求簽名?”“他牽着的那個女生是誰啊……”
不遠處傳來幾個女孩子的話語,還沒等花凜然看過去,黃濑便拉着她快步走了。
這感覺真奇特,對于“花凜然”來說,就像太陽般高高在上的人,即使仰望都無法看太久的人,永遠也不會與自己有交際的人,此刻,竟然牽着花凜然的手,和她走在一起,喜歡着她,關心着她。
黃濑腿長步子大,為了避開麻煩,他走得非常急,花凜然幾乎是小跑着跟在他身後。
自從和黃濑的關系變得奇怪之後,她就很難直視黃濑了。此刻看着他的背影,花凜然竟覺得有些陌生。
直到上了出租車,黃濑才反應過來剛才似乎走太快了,“花醬,沒事吧?”
緩了下氣,花凜然表示沒什麽,她開始使用這具身體後,一直都有注意鍛煉,小跑一段路沒什麽。
“花醬病才剛好,要是覺得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啊!”
花凜然點點頭,她看着黃濑關切的臉,忍不住悄聲問了句:“黃濑君究竟是什麽時候喜歡上我的呢?”
本想着兩個人這樣那樣的事都做了,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了,沒想到花凜然此話一出,黃濑白皙的臉迅速就被染紅了。
“這、這個……為什麽突然問這種問題……”
花凜然一下子被挑起了新鮮感,她仔細端詳着黃濑的臉,心中贊嘆他長得真好看,将黃濑看得越發不好意思起來。
“黃濑君,請快點回答。”她有點壞心地催促道。
“應該是……第一眼吧……”
“一見鐘情?”
黃濑胡亂地點了點頭,雖然很害羞,卻忍不住看向花凜然,想知道她得到這個答案會有什麽反應。
可惜,花凜然什麽反應也沒有,至少表面上看是如此。
第一眼,算是什麽時候的第一眼?跌落樓梯的第一眼?還是在餐廳相遇的第一眼?
也許對黃濑來說,無論是哪個瞬間,都是花凜然。可實際上,這兩個瞬間,都是不同的人。
花凜然失去了詳細問下去的心情,沉默着。
黃濑本以為她還會有後續,等了半天,卻不見花凜然回應,最後還是忍不住悄聲說道:“我開始也覺得不太可能,實在無法理解自己心裏的感受,可是那天……就是你被關在廁所的那天,我看到你出來,走過我身邊的時候,我才明白自己真的喜歡上你了。”
花凜然沒有回話,只是輕輕靠在黃濑的肩上,她這種依賴自己的樣子,讓黃濑覺得好可愛,一時沒忍住,就親了下去。
吓得花凜然猛掐了他一把。
到了地點,頂着司機先生挪揄的眼神,兩人下了車。
黃濑非常自覺地進廚房做飯,花凜然坐沙發上無所事事,也跑進了廚房。
冰箱裏的食材總是很豐富,黃濑非常熟練地洗菜切菜,另一個鍋子裏還炖着肉,看他忙碌的動作,還挺有大廚風範。
“黃濑君是什麽時候學會做飯的呢?”
“總是看着花醬做飯,就學會啦。”黃濑說這,盛了一小碟湯汁遞給花凜然,“你嘗嘗看。”
花凜然抿了一口,确實像是她自己做的,平時吃還沒感覺,這麽特地品嘗時,便覺得無論鹹度還是其他調料組成的味道,都和她做飯時放的習慣一模一樣。
這個世上就是有這樣的人,無論做什麽都能很成功,看看就會了。
花凜然想到自己,以前不會做飯時,吃什麽都随随便便,因為被母親排斥,她自己也有些自暴自棄。直到有次搞壞了身體後,才發現有新家庭的母親,是不可能心疼自己的。
所以像是這回生病,花凜然也沒想過要打電話給柳蘭。
那時候她開始學做飯,真的是吃了不少苦頭,雖然不至于把鹽和糖搞錯,卻總是把握不準放的量,不是放太多鹹得要死,就是放太少淡而無味,更別說其他調料該怎麽放了。
別人家的女兒,都有母親手把手教,她卻只能看着書學,書上的一些描述棱模兩可,她對于做飯的常識一點都沒有,摸索起來真夠痛苦的。
“黃濑君……真是厲害……”
“诶?”黃濑手一抖,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雖然花凜然平時講話并不難聽,但至少不是那種會時不時誇獎人的,起初黃濑做了很多讨好她的事,也沒見到她怎麽誇獎過自己,現在已經習慣無論自己做什麽,花凜然都是淡然的樣子了,今天總覺得和往日不太一樣?
——難道是病剛痊愈,正是愛撒嬌的時候?
黃濑忍不住低下頭,想去親花凜然,現在花凜然倒不像在外面那般抗拒,黃濑才低下頭,她便自覺湊過去了。
花凜然覺得,兩人互相想着對方時,這種心意相通的感覺,真的非常幸福。
如果不是她心中那股如何也抹不去的陰影……
“黃濑君,會想殺了我嗎?”
黃濑一驚,本來還滿是溫情,此刻開始心虛。在他以為花凜然對他不感興趣,無論如何接近,花凜然也沒有任何反應的時候,他确實有種幹脆殺了她的想法。
但那只是一種很短暫的、一閃而過的、愛而不得賭氣般的念頭罷了。
“怎麽會!我絕對不會傷害你的……花醬……我絕對是這個世上最愛花醬的人……即使是花醬的血親,也不會比我更愛你了!”黃濑用力抱着花凜然,他發誓自己的話,絕對是肺腑之言。
花凜然輕笑,道:“黃濑君,湯要煮幹了……”
“啊!”
看着黃濑手忙腳亂地去關火,花凜然覺得年輕真好,能如此自信地覺得自己是“世界之最”,無論哪方面……她就不行了,哪怕是騙人,也沒辦法說出自己是“最”……
黃濑的背,非常寬厚,花凜然輕輕貼在他背上,曾有的恐懼像是死了一般,完全沒有冒頭的跡象。
【我,究竟是誰?】
她的手被黃濑握住,“花ちゃん、愛している。”
“……我也是。”
請假一天,兩個人一直窩在家裏,似乎又恢複了第一次H後的那種黏膩。
甜蜜得不行。
——第二天——
花凜然一到學校,菊地千葉便火速沖了過來,強硬地拉開花凜然前座的男生,占領了她前面的這個座位。
“一邊去點。”菊地千葉對着那男生揮了揮手,花凜然突然發現她開學到現在,都沒注意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