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夏日百寶游樂園（17）
夏秋遙領着許小然來到找不同攤位前。
看樣子攤主剛從花車表演現場回來, 正背着身慢悠悠支着木架子，臺面上還擺着“休息中。一會回來。請耐心排隊等待”的鐵板三角牌。
“店主，我又來了。”她敲着桌板, 探頭朗聲朝攤主喊道。
瞧見攤主的模樣, 夏秋遙一瞬微愣。
她換過去的柔順黑長直發在攤主頭上變得幹枯雜亂，好似水土不服一般，這個攤主的頭發……又隐隐有了炸毛的趨勢。
她這頭發換過去也沒多久啊, 還不到小半天。
這是怎麽回事？
找不同攤主聽到顧客的喊聲, 轉過身，望向攤前。
她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了夏秋遙一通, 最後緩緩一拍巴掌：“小姑娘是你啊, 要不是你的頭發, 我真差點沒認出來。”
“那花車游行裏的花公主，是你扮演的吧。”
夏秋遙點頭，瞥了眼鏡子中自己的模樣，心裏徹底有了數。
攤主收起“休息中”鐵牌：
“這次花車表演，不光沒有婚禮儀式，連王子背叛公主、樹王子成為國王後與王後互撕大爆料這樣的狗血劇情都沒上演。”
夏秋遙：......
心裏的話沒忍住問出了口：“接下來，是這樣的劇情走向啊？”
幸好她幹脆利落的結果了樹王子。
不然還要穿婚紗裝深情，光想想腦袋就痛。
“不不不, 每次的花車游行劇情都不一樣，即興表演嘛, 什麽走向都有。”
找不同攤主眯眼晃着腦袋，饒有興趣的一條條點評着夏秋遙的演繹：
“從表演角度來說, 你的表演一般般, 算不得多成功。你嘛, 純新人，慢慢來，演成這樣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夏秋遙：……謝謝您。
“雖然說表演不咋地，但是這次花車游戲的福袋，比之前的多了很多，福袋物品也豐盛很多。幸好我沒守着這個破攤子，去看了你的表演。”
“要是以後的花車也都這樣，該多好啊。”
說到這，攤主的态度迅速熱情起來，炫耀地向夏秋遙伸出五個指頭：
“我手腳麻利動作快，再加上運氣好，足足搶到了五個福袋。其中一個福袋裏，居然放了游樂園裏難得一見、花貓貓幣都買不到的回溯青春水。”
“還有一個福袋裏，是萬能創可貼，受了傷，腦袋掉了都能用它黏起來。”
“簡直賺大發了。”
......那人還能活嗎？夏秋遙瞪大了眼睛。
“其它的也都是好東西，随手一轉，我就半個月不必出攤了，這大熱天的，呆一天也沒幾個顧客，皮膚都曬皺巴了。”
攤主手指輕叩桌板，思索道：“或者我可以租個帳篷攤位，價格是貴一點，但那裏面一點都不曬，收費也可以提高一點。”
啰啰嗦嗦說了一大通的攤主終于想起她的正業，心情極佳的她豪氣地一拍桌子：
“小姑娘，你還想再拿什麽換貓貓幣，看在我搶到福袋你也出了一份力的份上，給你算便宜點。”
“真的嗎，那我先謝謝您了。”
夏秋遙閃身挪步，露出身後的許小然，“這次不是我換，我帶了個朋友照顧你生意，他有點害羞您別見怪。”
許小然似乎有點不太喜歡這個攤主，兩人說話期間，他一直躲在夏秋遙背後，一言不發。
完全不似平時的話痨模樣。
“我的這個朋友剛來游樂園，要換貓貓幣。”夏秋遙淺笑着看向攤主，“他還沒有百寶游樂園的卡片，您知道從哪裏領卡片嗎？”
露出臉的許小然趁夏秋遙沒留神，又跑到她身後躲着。
“我說許小然你忽然害羞個什麽勁啊，咱們早換完早出去！”
夏秋遙側過身，猛地一把将許小然推到找不同攤位櫃臺前。
“店主，您看他都能換多少貓貓幣？頭發、胳膊、心髒之類的，您給打個折，我們一次性多換點。”
“游樂園的卡片丢了嗎？丢了不好辦啊，卡片不記名可能被別人撿走用了。”攤主低着頭，摸出塑封的貓貓幣兌換價目單。
夏秋遙按着許小然肩膀，手緊緊箍住他不讓他臨陣退縮，她沖攤主眨眨眼睛：
“腦子就不換給您了，他腦子不太聰明，不能坑您。”
攤主看着被推上來的卷發男人，露出會意的笑容。
許小然扭頭，話語裏帶着抑制不住的驚慌：“秋、秋遙姐，你說的頭發胳膊心髒……是什麽意思？是要拿這些器官換貓貓幣嗎？”
“聽我的就行，姐不會坑你。”
攤主掃了一眼許小然，沒理他。
她解開紮頭發的皮筋，沒跟兌換人許小然說話，反而對一旁的夏秋遙說道：“我心情好，這個人，一共給你三個貓貓幣吧。”
夏秋遙心裏有了底，她剛才的猜測是對的。
“行，那您快點。”
“三個貓貓幣就三個貓貓幣。”她将許小然肩膀箍的更緊了。
身邊這個人不知道是誰，但絕不是許小然。
“秋遙姐，我還是不換了吧，咱們先去找這個游樂園的卡片吧，不然我換出來也沒用啊。”
許小然的汗從額頭淌下，說着，腳底抹油就想跑。
夏秋遙的右手加緊了力度，死死攥着他的肩膀，左手從褲兜裏掏出修房子副本裏撿來的小木頭塊。
她沒回答許小然，轉頭問向正慢條斯理梳着頭發的攤主：“店主，您好了嗎？”
“小姑娘不用着急，說好了三個貓貓幣，就給你三個貓貓幣。你松開手，有我在，他跑也跑不了的。”
攤主起身，幹枯的雙手從許小然的頭發一直摸到胸膛。
夏秋遙緊張地盯着她的動作。
“我——我不換了，放開我。”
也不知道攤主收走了許小然的什麽東西，許小然的外表沒有任何變化，但他的聲音變得尖細，仿佛回到了變聲期前。
“行了行了。”攤主坐了回去，從櫃臺下取出三枚貓貓幣後，又開始慢條斯理的梳起已經蓬亂發毛的一頭“黑長直”。
這攤主看樣子心情真的不錯，比起之前随意拍出貓貓幣就不管了，任硬幣滿桌子亂滾，這次她将貓貓幣一枚枚摞起，整齊的放在臺子中間。
夏秋遙看了一眼貓貓幣，确認數量無誤，她嘴角上揚沖攤主甜甜笑道：“謝謝您了。”
“你是誰？你把我的朋友弄哪裏去了？”
一轉身，她的笑容收斂，冷冷看向“許小然”。
“哎呀呀，原來早就被你發現了。虧得我還以為你就是這個破性子，一直忍着，聽了那麽多個姐，你也不虧。”
“行了行了，我也不裝了。算我倒黴。”
“許小然”忽然小孩子般嘻嘻嘻的笑了起來，他以常人做不到的姿勢，左手像橡皮泥般的倏然拉長，拍打夏秋遙搭在他肩膀的手。
黏黏糊糊、鼻涕似的觸感涼涼地爬上她的手背。
登時她渾身雞皮疙瘩暴起。
夏秋遙忍着心理生理雙重不适，沒有松手，反而力量加倍，使勁拽緊橡皮人“許小然”。
被她按住的肩膀忽地塌了下去，過分細長的左胳膊一甩一甩垂至地面，又一甩一甩升了上來，如竹竿的左手作出再見的揮別動作：
“拜拜您呢，下回有緣再見。”
“不說清楚別想走！”
夏秋遙朝他耳朵用氣聲吹道：
“1、2、3，木頭人。”
話音一落，“許小然”不再變形和掙紮。
他被定在原地無法動彈，只有汗水還受重力影響，順着臉頰往下緩緩淌落。
詭異的樣子像剛剛開始融化的蠟人。
夏秋遙松開右手，嫌棄的朝身上短褲抹了兩把，拿過臺子上的貓貓幣裝進口袋。
想了想，又把游樂園的燙金卡片收進“三個臭皮匠”裏才放心。
正在梳頭發的攤主放下缺齒梳子：“看不出你這個小姑娘還有兩下子，你是怎麽發現他不對勁的？”
“不好意思，我得先問出來，它把我的朋友怎麽樣了？”
攤主擺擺手：“放心吧，以貓貓幣發誓，你的朋友不在他手裏。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麽發現他不對勁的？”
她是怎麽發現“許小然”不對勁的？
它走路沒有聲音。
它時不時一閃而過的陰郁神情。
更重要的是，它從來都沒問她這一頭亂發是怎麽回事，對于要賣掉頭發也毫不緊張在意，只顧着要看她的游樂園卡片——
這可太不許小然了。
另外，她還是一副高鼻梁外國人的模樣，通過找不同攤主的鏡子确定，花車游行瓊管家讓她敷的那片面膜的神奇換頭術效果還在。
“許小然”當初到底是怎麽一眼認出她的？
對着店主，沒必要說這麽多，夏秋遙省略道：“它走路沒有聲音。再加上，它見到您，居然不說話了。我覺得，這裏面肯定有蹊跷。”
“你可真細心。”攤主豎起大拇指誇贊她。
夏秋遙指指那人不人、橡皮泥不橡皮泥的東西：“這玩意到底是什麽？”
找不同攤主拿出護手霜，忽地往她那枯皺的手背上擠了一大坨，慢悠悠道：
“是小偷。”
“小偷？”
“存在于游樂園裏的小偷。有些人管它叫時間小偷，有些人管它叫記憶小偷。我嘛，喜歡管它叫蠢蛋時間小偷。”
夏秋遙打斷攤主的話，焦急道：“那我的朋友，您知道在哪裏嗎？”
“小姑娘你別着急啊，我正要說到那兒呢。”
找不同攤主仔仔細細地抹開那坨護手霜：“這家夥根本就沒見過你的朋友。你朋友是它從你記憶中照葫蘆畫瓢提取出來的。它可以變幻成很多樣子。”
“剛才是不是有陌生人擦撞過你？”
聽到這個問題，夏秋遙頓時想起長椅上莫名其妙撞了她一下又消失的白發老太太——
當時她以為那老太太是饞她手裏的強身健體消暑提升劑。
原來是虛晃一招，真正的目标根本不是提升劑。
那小偷怕是早就盯上了她......
“是有人撞了我一下。”夏秋遙點頭。
“那時候，它就複制了一段你最近的記憶。從裏面找出你信任的人，變身成那人的樣子，來招搖撞騙。”
“因為信任，很多人都上當了，被騙走了游樂園卡片、貓貓幣和身上的財物。”
“游樂園卡片是不記名的，誰拿着都能用，貓貓幣自然更是。”
“我為什麽不喜歡蠢蛋時間小偷，因為蠢蛋時間小偷損人不利己。它們拿了卡片就跑去玩，并不買賣。只是它們蓋滿了五枚通關章，也無法離開百寶游樂園。”
“丢失了卡片的人，除非有機緣再找到另一卡片，往往再也無法出去，日複一日，漸漸迷失在游樂園裏。”
夏秋遙倒抽一口冷氣，不禁感到後怕，扭頭狠狠的瞪了“許小然”一眼，她差點就把游樂園卡片給他了。
找不同攤主抹完手霜，聞了聞自己的手，露出滿意的笑容。
她把手霜丢進櫃臺裏，幽幽嘆了口氣：
“要說它們是死腦筋吧，它們的腦子轉的比誰都快，模仿游客身邊人模仿的惟妙惟肖。”
“但要說它們聰明吧，它們又仿佛一根筋，騙到手卡片也不拿着賣，只知道通關蓋章，一次次試圖憑着游客樣貌混出去。游樂園哪是那麽好糊弄的啊，我還沒聽說有哪個蠢蛋時間小偷離開這裏的。”
說話間，逐漸有老頭老太太好奇地圍着“許小然”指指點點。
找不同攤主沖他們邊招手邊喊：“來來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找不同一貓貓幣一局，還有紀念品送！”
那群老頭老太太看看這裏看看那裏，癟着嘴紛紛離開。
“我還是第一次看見有人反撸時間小偷的羊毛的。”找不同攤主眯起眼睛，咧出笑容：“小姑娘你還挺聰明的，你腦子的價格，我再加多十個貓貓幣如何？”
“沒問題，等我再通關兩個項目後，再找您來換。”
這次夏秋遙沒拒絕，一口應下。
“這人不會再變成別的樣子來找我吧。”
“你放心吧，它被我收走了五十年的腦子和心髒，元氣大傷。短時間內不會找你麻煩的。不過你自己也小心點，留意着陌生人點。”
夏秋遙抓住重點：“五十年的腦子和心髒不應該就三枚貓貓幣吧？”
“哎，反正也不是你的時間，等于你是白賺的。其他店主三枚貓貓幣也不給你，說不定還聯合時間小偷忽悠走你的卡片和貓貓幣呢。”
看見面前的小姑娘不知從哪裏忽然掏出一把長柄大鍋，攤主擺擺手：
“算了算了，看在老顧客和我心情好的份上，我再多給你三枚貓貓幣。”
她有點不舍的又摸出了三枚貓貓幣。
行吧。
“這玩意送您當店招牌了，沖它這倒黴勁，一時半會估計動不了！”
夏秋遙來不及和她掰扯，抓過三枚貓貓幣喊了一句，飛身離去。
因為她瞧見了一抹金色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