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夏日百寶游樂園(4) (1)
“啧啧啧”。
亂蓬蓬頭發攤主用她布滿豎紋的幹癟嘴唇, 反複親吻着獲得新生的左手。
而夏秋遙的左手,不光外在形跡的變化,通過握拳伸張, 她十分确定左手內裏的力量也流失了多半。
原來攤主口中的“時間就是金錢”是這個意思。
不是什麽屠宰場, 也不是什麽惡魔收集不同人的身體部位制造最美的人類。
是字面意義上的買賣時間。
望着攤主親吻左手的陶醉樣子,夏秋遙的感受從剛剛的忐忑不安變為了惡心——某種程度來講,她相當于在變相親吻自己的手。
夠了夠了, 能不能停下來了。
夏秋遙把價目表推回靠攤主的桌邊, 使勁咳了幾聲:“那個......店主,我了解了。”
亂蓬蓬頭發攤主一瞬露出擾人清夢的表情,敲着價目表不滿道:“知道了知道了。”
“小姑娘, 你想好了嗎, 要用什麽換?”
攤主緩緩摩挲着左手:“不如就這只左手吧, 五十年換五十枚貓貓幣,夠你玩一段時間了。”
“我換頭發,不換手。”
“你确定嗎?你又不是左撇子,換左手完全不影響游玩。”攤主略微失望,“你的頭發多漂亮啊,黑黑亮亮不染不燙的留了很久吧,換了多可惜。一白遮十醜,一個好發型也遮十醜。”
“換頭發, 不換手。”夏秋遙再次毫不猶豫堅定道。
頭發反正不照鏡子自己看不到,難看也是醜到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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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介意給游樂園的各位攤主添堵。
攤主留戀的摩挲着左手, 幹枯的右手疊在豐潤的左手上,畫面十分詭谲。
“知道了。”她低低念了一句聽不懂的話語, 朝天空甩晃左手。
攤主的左手, 瞬息間像氣球漏氣般幹癟了下去。
而夏秋遙的左手重新白皙飽滿起來, 她試了試,手的抓力握力也恢複如常。
“這是某種巫術吧?”她剛想要問攤主,立馬又想起之前攤主聽到女巫大人時忽然暴起的恐怖狀态,把心裏的疑問默默咽了下去。
“店主,頭發能換五十年的嗎?”
攤主蓬亂的頭發搖動:“頭發是一次性的,只能換八個貓貓幣。”
“好,那就換八個貓貓幣。”
夏秋遙看了一眼草編籃子裏反着光的剪刀,側身前傾。
忐忑地等待剪刀落下。
攤主的手拂過夏秋遙的烏黑長發。
轉瞬間,一頭長發變短毛。
涼爽。
夏秋遙感覺自己腦袋輕了十斤。
攤主沒用剪刀。
她從海報反光處照見自己的新發型,嗯......意料之中狗啃似的嘎七馬八。
風格俨如攤主之前的發型。
真該讓許小然來試試這個新造型。
“啪——”
一把金閃閃的貓貓幣被攤主拍到了在櫃臺上。
“哎哎哎。”
夏秋遙眼疾手快,攏住一枚打着轉馬上要掉到櫃臺裏的貓貓幣。
一、二、三......
她在心裏對數。
......七、八。
是八枚沒錯。
貓貓幣,比尋常見過的游戲幣大不少。
差不多有拳頭大小,放在手裏沉甸甸的。
貓貓幣正面是金貓雄赳赳氣昂昂的臉。
反面是貓咪的爪印。夏秋遙推測,大概率是金貓的爪印。
使勁按了按,黃銅而已,不是金子做的。
“你這就叫瞎貓碰到了死耗子,運氣好。”
攤主抓過草編籃子裏斷了不少齒的木梳,慢條斯理地梳起如今歸屬自己的柔滑黑發,“頭發是這裏唯一可逆的交易品,不以時間為單位标價。還能再長出來恢複原狀。”
你才是瞎貓呢。
夏秋遙迅速說道:“因為頭皮是活的,而頭發一長出來,其實就已經死了的緣故吧?”
和她料想的差不多。
“要是我有什麽秒速長頭發的神器,就可以無限制兌換了吧?”
攤主從籃子裏翻出一面小鏡子:“我說原來你也不笨呀,那你的腦子在我這裏是可以換貓貓幣的。換10年的怎麽樣?你不會感受到多大差異的。腦子這東西,沒必要多......”
......謝謝了,并不需要。
夏秋遙遞過一枚貓貓幣,打斷提起腦子喋喋不休的攤主;“玩兩局。”
“不行哦,小姑娘,最低兩貓貓幣起。”
攤主翻開塑封價目表背面,上面印着“一場三局,不找零。”
夏秋遙:......
她心疼的又遞過一枚貓貓幣。
攤主把木架子搬到櫃臺前。
“三局兩勝,五處不同。”
灰繩拉動,兩張新的海報落下。
木板最頂端的“找不同”指示燈亮起血紅的光芒。
倒計時嘀嗒嘀嗒開始走動:00:00:59。
這次海報上是帶人物模特圖解版的貓貓幣換購價目表。
教科書似的,紅色虛線圈出各個可兌換部位,在一側拉粗箭頭表明價值幾何貓貓幣。
夏秋遙無語凝噎,她攥拳默念着過關要緊過關要緊,硬生生忍住想掀攤子罵人的沖動。
模特的面孔她很熟悉,每天都見面的人,閉着眼睛也記不錯模樣的人。
沒錯,就是她自己。
準确來說,是進入夏日百寶游樂園換裝後的夏秋遙。
華麗的金色長裙、泡泡紗透明襪子、大紅色瑪麗珍皮鞋。
左邊海報是原本模樣,右邊海報是衰老與年輕同存的奇異模樣。
狗啃短發、枯皺雙手、眼袋、單側法令紋。
夏秋遙拿起木架子凹槽裏的黑色炭筆,刷刷刷刷圈出四處不同。
還差一處。
她皺起眉頭。
......還有哪裏不同?
如炬的視線從上到下,從左到右。
她掃了一遍又一遍,仍是沒有找出第五處不同來。
攤主兀自撫摸着新得到的黑長直。
嘀嗒、嘀嗒。
倒計時的聲音格外響亮。
砰砰砰砰砰。
她的心跳聲也格外響亮。
甚至忽快忽慢的有些混亂。
“這是......?”她喃喃自語。
下一秒,耳朵貼上海報裏她的心髒部位。
砰—砰—砰—
砰——砰——砰——
內在髒器的不同。
右邊海報裏,她的心髒也不一樣了,導致了心跳速度的不同。
但是......這在圖片裏完全看不出。
這,算是不同嗎?
是陷阱,還是正确答案?
砰砰!
砰砰砰!
嘀嗒!
嘀嗒嘀嗒!
倒計時:00:00:11。
到十秒的時候,倒計時陡然開始報數。
十。
九。
八。
冰冷的機械音帶着壓迫感。
忽如其來的聲響驚得夏秋遙一哆嗦,手中炭筆差點亂蹭到海報。
七。
六。
五。
夏秋遙深吸一口氣,一咬牙,用炭筆圈出心髒所在的部位。
倒計時停止:00:00:04。
“恭喜您成功找到五處不同。”
紅色亮燈變為綠色。
木架子旁,不知何時圍上了幾個路過的大爺大媽。
有大媽出聲:“想當年,我比這海報上的人還漂亮。”
“左邊還是右邊?”
夏秋遙扭過頭,半點也不想見到木板上的“自己”。
“店主,這局過了,下一局。”
沉浸在自己世界裏的攤主停止摸頭發,有點不可置信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不情願地起身拽了下木架右側的灰繩——
第一次,這小姑娘居然能成功找到隐藏的那處不同。偶爾蒙對了罷了。
第二局得加點難度。
兩張新海報落下。
夏秋遙頓時喉嚨有些發緊。
要說第一局是心理戰術惡心她,第二局就是加倍心理戰術惡心她。
現在眼前“找不同”的畫面,和攤主剛才示範的溫馨“找不同”,簡直不像同一個游戲。
海報上,是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的眼球彈珠,一半整齊排列、一半胡亂排列。
不怎麽讓人愉快。
“嘀嗒——”
倒計時開始。
綠燈變回紅燈。
也許是錯覺,她覺得,木架頂端“找不同”的紅色指示燈光芒更盛了,映得底下的海報也蒙上了一層淡淡的血色。
密密麻麻布滿血絲的眼球彈珠浸在猩紅的背景光之下,立體的似乎随時要蹦出來。
惡心的小眼球,和更加惡心的小眼球。
她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不由自主都冒了出來。
這局是要逼死強迫症,玩死密集恐懼症。
嘀嗒、嘀嗒。
倒計時:00:00:50。
第一行沒有。
第二行沒有。
第三行也沒有。
歪歪曲曲的第四行。一個。
炭筆圈出。
第五行沒有。
第六行。
又一個。
海報上,每一只眼球似乎都在和她對視。
嘀嗒、嘀嗒。
倒計時:00:00:40。
嘀嗒聲之外,多了粗重的喘氣聲。
木架子旁的那群老人們駐足不前,看熱鬧般瞧着海報前的夏秋遙。
看看看,看個球!
夏秋遙有些煩躁,速度變慢。
還差三個。
剛才找到哪一塊來着?
猩紅的燈光讓她犯暈。
呼哧呼哧。
擾人注意力的濃重喘息聲越來越響。
她的視線從海報上離開。
更多路過的老頭老太太圍到了木架旁。
他們并不說話,只是伸着脖子,在海報上投下一片片陰影。
這兩張海報本就色調昏暗,上面小物品又極多,需要玩家仔細貼近去瞧。
被老人們這麽一遮擋,更要仔細分辨了。
倒計時:00:00:35。
冷靜,冷靜!
外面許小然、張姨還在等着她。
冷靜下來夏秋遙意識到,這局“找不同”最大的難度不是在找不同,而是克服心理障礙,壓抑住惡心的本能反應和負面聯想。
她屏氣凝神,過濾掉來自圍觀群衆的幹擾,接着一行行飛速對比兩幅畫面。
三個。
四個。
最後一個。
找到了!
猩紅的燈光熄滅,綠光亮起。
讨厭的嘀嗒聲消失。
“店主,我這局也過了。”
夏秋遙擠開圍着的老頭老太太,來到櫃臺前。
“啊?”
攤主嘴巴大張,絲毫沒想掩蓋她的吃驚,她起身仔細核對了一遍結果。
确定眼前小姑娘真的連過兩局後,攤主托腮:“小姑娘,你确定不換腦子嗎,看你老顧客的份上,我多出五枚貓貓幣。”
夏秋遙:……
“暫時先不了。”
“請問通關兩場可以蓋兩枚通關章嗎?”
攤主:“不行,一項游戲只能蓋一枚。”
夏秋遙遞過百寶游樂園的卡片,背面朝上,十分客氣:“那麻煩店主蓋章。”
攤主推回卡片:“喂,你這場還沒結束呢。還有一局。”
夏秋遙微笑:“三局兩勝,已經贏了。”
“抱歉我趕時間,剩下的四局不玩了。”
下一局難度增加,海報內容估計翻倍惡心,有時間她也不會接着玩下去。
“不玩也不退錢。”
“嗯。”夏秋遙在心裏罵了一句摳門鬼,這種心态不好就掉SAN值的游戲,還是早點倒閉吧。
攤主從兜裏掏出一枚圓柱形印章,“啪嗒”敲在背面第一個格子裏。
一枚金色的、梅花樣的貓爪印。
“這樣吧,多送你一個紀念品。你挑三個。”攤主把木架子挪到櫃臺內,将盛滿紀念品的破舊草籃推向夏秋遙。
方才在木架子旁正指指點點眼球的老頭老太太忽地都湊了過來。
“選那個頭繩。”
“選邊上的鑰匙串。”
“不不不,還是那把剪刀好。”
“聽我的小姑娘,拿那條毛巾。”
......原來他們不聾也不啞啊。
一只幹枯蒼老的手顫巍巍伸到籃子邊:“多送你的那個給我吧。”
夏秋遙毫不猶豫,朝着手腕處,劈手打掉那只手。
老頭老太太們忽地閃開一人位置,不再說話,遠遠的伸着脖子看她挑選。
夏秋遙從籃子裏選了一把剪刀、一個挂着迷你手電筒的鑰匙串,和一支沒了電的手機。
“店主,你有什麽推薦的容易過關的項目嗎?”夏秋遙一邊拿剪刀比劃着長裙裁剪的大概位置,一邊問攤主意見。
她決定用排除法,排除掉這個攤主推薦的項目。
“口香糖大戰還不錯,就在前面那條路上。還有......”
忽然間,攤主的話語被嘈雜的音樂加喇叭聲蓋過。
“花車游行即将開始,請各位游客來到中央大道,不要錯過精彩紛呈的演出。”
“花車游行即将開始,請各位游客來到中央大道,不要錯過精彩紛呈的演出。”
随着喇叭廣播聲,更多的老頭老太太冒了出來,這條小路倏然間變得擁擠起來。
“啊啊啊,限時花車項目要開始了啊。”
攤主忽然激動起來,沒再回答夏秋遙的問題。
手中斷齒梳子“嗖”的飛進紀念品草籃。
連帶紀念品草籃,之前擺着的價目單、指甲油、紙抽等一并被秒速收起。
淩亂的臺面迅速一空。
虛影一閃,櫃臺裏立着的木架子“嘭”的折起。
找不同攤主低頭從櫃臺後翻出一個鐵板三角牌,哐的扔到攤子前。
鐵牌上寫着:“休息中。一會回來。請耐心排隊等待。”
攤主咬着皮筋紮起頭發,随後單手撐着臺面,利落地翻出櫃臺。
廣播響起之後,一切都是倍速畫面似的,只一瞬間,櫃臺後就沒了人。
夏秋遙轉身,看向攤主消失的方向。
與這條小路相接的寬敞大路上,停着一輛巨大的花車。
花車又高又長,一眼望不到頭。
路邊擠滿了老頭老太太,偶爾還瞧到幾個明顯是攤主或游樂園工作人員的人。
夏秋遙頭一次見這樣子的花車,像是舊火車改造而成的——
花車分為兩層,與尋常游樂園的花車不同,這臺多了火車車廂似的底層。底層車廂的玻璃大概是特制的,從外面看不到裏面的情況。
“請各位游客不要擁擠,花車游行即将開始。”
“嘟嘟嘟嘟嘟嘟——”
金色少年獅子在花車擴音器旁按着喇叭球,嘟嘟聲和歡樂的歌曲一同響起。
喧騰的氛圍中,頂着一頭亂發的夏秋遙聽到了有幾分熟悉的嘟嘟聲。
人群中的她環顧四望。
正好和金色少年獅子視線相交。
!
!!
!!!
金色少年獅子裝作什麽也沒看見的低下頭。
“喂!”
夏秋遙使勁跳着揮手。
“喂!獅子……大哥!”
沒說明便偷用了他人名額快速通道卡的金色少年獅子反應迅速,徑直下到一層,從花車側邊的工作人員專屬通道溜下。
飛快混進人群。
“獅子大哥別走啊,你那是不是還有快速通道卡,我要買——”
夏秋遙的聲音被花車震天動地的音樂聲淹沒。
“喂,獅子別跑!”
獅子的視覺聽覺應該都很敏銳,夏秋遙不信它沒看到也沒聽到她。
一見面就溜,肯定是心虛。
金色在灰蒙蒙的人群中很是顯眼,夏秋遙顧不上尊老愛幼,拿出老太太搶菜的架勢,拼命金色獅子逃跑的方向擠去。
花車上,盛裝打扮的演員們就位。
胸前挂着工牌的工作人員出現在花車前:“注意注意,花車游行即将開始!”
一身白西裝的主持人接過話筒:
“首先,是大家翹首企盼的免費福袋環節。本次花車游行會不定時有福袋發放,裏面有各種驚喜,請大家務必要關注花車全程哦。”
花車上的禮炮|臺轉向人群。
歡呼聲響起。
“嘭!”
“嘭!”
“嘭!”
鋪天蓋地的彩帶、亮片落下。
其中,混着少量的福袋。
灰色的人群頓時沸騰,到處是小樹林般高舉着的、枯瘦如柴的胳膊。
夏秋遙正緊緊盯着那漏出的一抹金色,一不注意,身上、臉上無辜挨了好幾巴掌。
再一回神,奔跑的金色不見了。
夏秋遙四顧,哪裏都沒有。
他大爺的!
夏秋遙恨恨罵了一句。
轉身退後。
她對花車不感興趣,對福袋也不感興趣。
趁着人都來搶福袋看花車了,免費項目那應該不要排那麽久隊了。
她得趕緊過關蓋章。
在讓人心煩的擁擠和汗臭味之中,她終于要擠出亂糟糟的人群。
花車前,主持人舞動話筒:
“啊讓我看看,原來王子心心念念的公主在那裏。讓我們把最大的福袋送給公主!”
禮炮|臺精準發射。
一個超大的福袋,帶着紛紛揚揚的彩色毛球“嘭”地砸到夏秋遙腳前。
天上掉的餡餅不能撿,副本裏的更不能撿,夏秋遙毫不猶豫擡腳邁過。
歡快的音樂聲驟然停歇。
“花公主、花公主!”花車主持人急急呼喊。
人群摩西分海般,齊刷刷讓開一條路。
波浪停在夏秋遙面前。
排隊時間最短的免費項目是哪個?怎麽走來着?
往左還是往右?
還差四個過關章。
許小然、張姨他們應該聽到我最後喊的那句話了吧?
想事情的夏秋遙沒有聽到花車上的話,更沒有注意到身後的異動。
仍兀自往前走着。
“嘀嘀。”
夏秋遙手腕刺痛。
黑色手環彈出兩條提示。
【恭喜您!您被選中參加限時流動花車項目。】
【您扮演的角色是為愛離家出走的花公主。】
夏秋遙轉身。
一眼便看到了整整齊齊分開的人海。
人海同樣在看着她,投向她的目光裏有期待有羨慕也有妒恨。
灰蒙蒙的人群中,走路顫顫巍巍的老頭老太太裏,确實沒人比一身華麗打扮的她更适合扮演“公主”這個角色了。
“花公主、花公主,我們終于找到您了!”
花車上,一群盛裝打扮的人紛紛彎着腰,伸手等待着她。
越往前走越覺得陰涼。
巨大的花車投下了巨大的陰影。
從地面到車子頂部,有三四層樓那麽高。
夏秋遙來到車前,仰面問道:“請問,我要怎麽上去啊?”
“啊,花公主稍等。”
一道長長的扶梯從車頂滑下。
她後退幾步,挽起長裙踩上去,扶梯慢慢上升。
一踏上花車,身後三層樓高的扶梯“唰”的收起。取而代之的,是透明的圍擋。
就這樣,夏秋遙被“請”上了花車。
空缺的演員到齊,花車緩緩開動。
一堆身穿灰色工作裝的女仆從激動地圍到夏秋遙身邊。
“嗚嗚嗚嗚嗚,我們可終于找到您了,花公主。”
“您為王子找藥辛苦了。”
“花公主太太太讓人心疼了。”
“看看您,您都累脫相了。”
“哎呀呀!花公主您的頭發、您那瀑布般的頭發怎麽成這樣了。”一位年輕的女仆從發出驚呼。
旁邊年長的女仆從瞪了年輕女仆從一眼,推開她擠到公主身邊,握住夏秋遙的左手:
“沒關系,花公主您回來了就好。頭發還會再長回來的,再長出的,肯定還是金子一樣的夢幻金發。”
另一位女仆抓起夏秋遙的另一只手:“看看您的黑眼圈,一定是在外面受苦了。”
“等等!先別搶C位了,都放開我!”
七嘴八舌的嚷嚷吵得夏秋遙太陽穴隐隐作痛,她揮起胳膊,大吼一聲。
仆從們吓了一跳,紛紛噤聲。
“我得先問一下。我不是專業演員,你們這個花車表演結束,不管怎樣,是有通關章蓋的吧?”
“??”
“什麽?”
“什麽是通關章?”
衆人一臉迷惑。
“就這種通關章。”夏秋遙打開“三個臭皮匠”,拿出百寶游樂園卡片,指着卡片後面的貓抓印。
仆從們對她手裏的卡片投以好奇的目光。
夏秋遙皺眉,她們的迷惑和好奇都不太像裝的。
要是演的,這演技也太好了吧。
這群人在搞什麽啊,百寶游樂園的人怎麽可能沒見過游樂園的卡片。
“嘀嘀。”
黑色手環又彈出信息。
【請不要OOC,OOC值達到100會觸發觀衆的怨恨。】
【觀衆喜愛度達到100,花車表演結束,可去車下工作人員處獲取通關章。】
【友情提示:不敬業的演員會變成沒有靈魂的人偶哦。】
信息讀完,手環屏幕上蹦出兩個豎條進度。
【OOC:2/100】、【觀衆喜愛度:1/100】。
夏秋遙:......
在不崩人設之前,誰能告訴她這個花公主原來是什麽性格......
她微笑着,朝着車下老頭老太太深深鞠了一個躬。
觀衆喜愛度一動不動。
她又鞠了一個躬。
觀衆喜愛度掉到了0。
“我想靜一靜......”被半強|迫拉上車的夏秋遙收起卡片,無力的朝周圍擺擺手。
鬼知道觀衆喜愛度要怎麽獲得。
如果達不到100,花車便會一直持續運行。
觸發觀衆的怨恨會怎樣,她不想知道。
她想跳車。
她往透明擋板處走去,準備試探這個可能性。
彷佛感知到她的想法,“嘀嘀”,手環提示【花車表演結束前,不能離開花車,否則會被抹殺。】
OOC值升到了3。
媽的,她還不如排隊去玩跳|樓機呢。
盯着為0的觀衆喜愛度,她覺得這個花車表演……可能會耗時很久很久。
等她出去,一定要胖揍一頓那只金貓,再把它交給女巫。
夏秋遙默默退回花車中間。
人如其名,女仆從們像蜜蜂般又圍到她身邊。
“你們都讓開,花公主需要去探望樹王子了。”身後一個嚴厲的聲音傳來。
夏秋遙轉身,又一位女仆從冒了出來,呵斥圍在一起的仆從們。
“是的,瓊夫人。”
夏秋遙:......您這國家的起名可真簡單的。
這位女仆從大概是主管級別的,銀白頭發、鷹鈎鼻,發髻梳得一絲不茍,黑色仆裙筆挺板正,腳上皮鞋光可鑒人。
雖瘦小,但氣勢威嚴。
圍着的衆人一見她來,頓時乖順退到一旁。
“花公主,您這一路辛苦了。”瓊管家笑着挽上她的胳膊,“您跟我來。”
瘦小的瓊管家力量極大,夏秋遙幾乎是硬生生被她拽去了下面一層。
瓊管家把夏秋遙拽下去的時候,花車頂層的那些女仆從男仆從忽然放聲唱起了歌。
“哦哦哦——我們漂亮的花公主善解人意的花公主奔波疲憊的花公主——”
突如其來的歌聲激起了夏秋遙一身的雞皮疙瘩。
救命。
她一會該不會也要唱一段吧。
為了觀衆喜愛度,唱一段是沒問題。但是聽完她唱的歌,夏秋遙很怕觀衆喜愛度會變成負數。
不。
如果只是憑歌聲定觀衆喜愛度,許小然是肯定過不了這個項目。
任何項目都有生路,所以歌聲好壞一定不是關鍵。
夏秋遙頓住腳,從歌詞裏,能聽出花公主的部分個性。
“花公主,您走快點,王子還等着您呢。”
樓梯上豎耳傾聽的夏秋遙被鐵箍手·瓊管家拽下。
“哐當”一聲,與花車頂層相通的鐵門關上,歌聲頓時被隔絕開來。
如果花車表演的頂層算是二層,這裏則是一層,就是從外面看到的像舊火車似的那一層。
看清這裏的樣貌,夏秋遙一愣。
這一層被長長的走廊分成兩側,兩側都是對稱的、密集的金色房間門。
和某些卧鋪火車的構造差不多。
原來這還真是火車改造的。
那門後,想必就是演員的休息室了吧?
等等……如果不在花車上表演,她要怎麽獲得觀衆喜愛度啊。
“花公主,您終于回……”有位個子矮矮、看起來還是小孩子的仆從看到許久未見的花公主,激動的沖上來打招呼。
她的後半段招呼被瓊管家嚴肅的眼神瞪了回去。
“王子正在休息呢!”
小仆從讪讪的捂住嘴巴,一溜煙小跑進了旁邊的房間。
叫“王子”的演員看來很大牌。
夏秋遙注意到,走廊內極其安靜,連她自己發出的腳步聲都很難聽見。
厚厚的黑色長絨地毯吸走了地上的聲音。
兩側、頂部牆壁似乎加了特制的隔音板。
車外的喧嚣、車頂的表演動靜通通都被屏蔽在外。
演員休息的地方可真好。
瓊管家拉着她快步進右側的一個房間。
窄窄的房門之後,裏面的空間出乎夏秋遙意料,異常寬敞明亮。
這主演休息室的面積比很多人的兩三居室都要大。
地上同樣鋪着厚厚的長絨地毯。
她好奇的打量着。
居然還有大床和洗漱間。
窮奢極欲的休息室。
夏秋遙腦子裏飄過這個詞。
“花公主,您放心,您的房間每天都有仆人來打掃。”
瓊管家一改在外的嚴肅,像普通老婦人一般絮絮叨叨的安慰起夏秋遙來。
“知道您怕王子擔心,才會什麽侍從也不帶偷偷跑去鄰國給王子找藥。”
“王子病了都快十年了,你們還這麽恩愛。您對王子太好了,王子聽說您為他找藥失蹤了,擔心的睡不好覺,病情又加重了。”
這是沉浸式的背景回顧吧?
夏秋遙用心記下,任憑瓊管家摸搓着她的手,也不去打斷對方的前情提要。
“天啊,您看您的紅鞋子怎麽都成灰色的了,還有您的黑眼圈您的頭發。”
“仔細看看,不光頭發,您的樣子也變憔悴了。眼瞳發黑,臉發平,五官都沒往常的深邃了,太讓人心疼了。”
夏秋遙:……
你在和我開玩笑嗎?!
瓊管家松開握着夏秋遙的手,匆忙跑去床頭的梳妝臺。
她拉開梳妝臺的第二個抽屜,拿出一片金色的面膜,急急跑了回來。
“花公主,您快敷上面膜。敷上面膜就好了。”
這是敷上面膜就能解決的事情嗎……
夏秋遙一邊腹诽,一邊接過面膜貼上臉。
面膜看起來很普通,袋子上什麽也沒寫,像是自制的補水面膜。
要敷面膜,大概是為了之後上舞臺妝更服帖做準備。
躺在柔軟寬大的梳妝椅上,被太陽熱|吻過的臉龐敷着一片散發着雨後青草氣息、冰冰涼涼的面膜。
不管怎樣。
十分舒緩心情。
不是提醒自己外面還有金貓等着她揍,靜谧之下,夏秋遙幾乎要睡着了。
“到時間了。”
十分鐘後,瓊管家輕柔地揭下她臉上的面膜。
“您看,果然敷過面膜就好多了,黑眼圈青春痘都不見了,臉也潤挺了。”瓊管家拍拍夏秋遙肩膀,滿意的笑了起來:“花公主,您別忘了每天都要敷一張啊,不保養還是會恢複原狀的。”
什麽玩意?
夏秋遙“騰”地起身,一把抓過桌面上的梳妝臺鏡。
望着鏡子裏高鼻碧眼版的自己,她一瞬恍惚。
手中鏡子落到地毯上。
收回她之前的話。
事實證明,這是敷上面膜就能解決的事情。
夏秋遙變成了金發碧眼……不,亂發碧眼的異國公主——
臉上每處變化都不是很明顯。眼瞳顏色淺了點,眼窩深了點,鼻子挺了點,組合起來,像化了換頭妝一樣,整個人種族都不一樣了。
“花公主,您還是這麽不小心。”瓊管家笑着彎腰撿起地毯上毫發無傷的鏡子,輕輕放回梳妝臺上。
她是說不保養還是會恢複原狀的吧……
夏秋遙回想瓊管家之前說的話。
“花公主!花公主!”
瓊管家的呼喚聲讓發愣的夏秋遙回過神。
瓊管家手上拿着三個金燦燦的假發套。
從左到右分別是,金大波浪卷發、金小波浪卷發、金長直。
“花公主,您看您選哪個?”
“我哪個都不選可以嗎?”
夏秋遙摸了摸她從找不同攤位換貓貓幣換來的蓬亂灰白發:“我覺得我現在的頭發就挺好的。”
“不不不,那可不行。”瓊管家往前邁了一步,在她臉上投下陰影,“公主要保持良好的容貌,您這頭發會吓到王子,讓王子擔心,影響他病情恢複的。”
說來說去都是王子這王子那。
所以和她有什麽關系?
病了快十年的王子先管好自己吧!
不能OOC,不能OOC,不能OOC。她在心裏默念。
一點都不關心王子死活的夏秋遙随意指向最右邊的金長直:“那就這個吧。”
“花公主您坐好,我幫您戴上。”
夏秋遙被瓊管家按到梳妝臺的矮凳上。
給她梳着頭發、噴着發膠,瓊管家問道:“公主,您在外面都去了哪裏,怎麽弄成這副模樣?”
夏秋遙一愣,這不是應該對方告訴她的背景信息嗎?她哪知道花公主去過什麽地方?
不是,花公主不就是個被捏造出來的角色嗎,管她去過哪裏,演好劇本不就得了。
也不用這麽沉浸式演戲吧!
夏秋遙忽然有個可怕的推測。
她岔開話題:“瓊,王子怎麽樣了?”
提起王子,瓊管家頓時忘了之前她問的問題:“您離開之後,樹王子傷心之下病的更嚴重了,不過今天聽說您平安回來,樹王子感覺比昨天好多了。”
“咱們弄快點,王子還等着您呢。”
瓊管家往下壓了壓發套,把夏秋遙頭上幾根不服帖的灰白翹發,幹脆地剪掉,她拍了拍手:“花公主,好了,您照照鏡子。”
這回夏秋遙是正宗的金發碧眼花公主了。
“花公主,您再換身衣服就可以去見王子了。”
瓊管家比她激動多了。
拉開衣櫃,看着滿滿當當的衣服,夏秋遙嘆了口氣。
這裏面的……都是比她身上這件還浮誇的長裙。
适合舞臺,不适合日常。
鞋子,都是尖尖的高跟鞋。好幾雙都可以抓起來當武器使用。
瓊管家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