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逃離糖果鎮（6）
“接下來去哪裏？”
當這句話第二遍被問出時, 每人心中都有一個大大的疑問浮現：出口到底在哪兒？
大半個糖果鎮走下來，除了傳單，再無其他收獲。
沒遇到陌生的人類游客, 也沒遇到昨天的幾人。
見到的除了糖果人, 還是糖果人。
河岸邊是小鎮的熱門景點，總是有絡繹不絕的糖果人。一波糖果人停止念經，另一波糖果人便接着補上。
靠近河岸處, 細小的嗡嗡聲不絕于耳。
半天下來, 三人對這驚悚的情景已然形成了心理免疫，不再恐懼。
夏秋遙權當這糖絲般不明所以的聲音是小鎮的背景音。
“別、別接下來了，先讓我歇歇、歇歇。”
許小然還沒從排隊外加選票陰影裏走出來, 整個人無精打采, 一邊的李遲卻喋喋不休, 兩人宛如被調包了性格。
“這麽多居民的小鎮，居然一條商業街都沒有。不說大的商業街，街角小店便利店也沒有。”
作為收銀員的李遲一臉難以置信的樣子，“這不科學。他們不用吃喝嗎？”
“你……局限了，他們又不是人……”沒睡午覺的許小然困倦不已，閉着眼睛懶懶打了個哈欠，順帶從嘴巴裏蹦出幾個字。
“就算他們不用吃喝，那小鎮不用創收不用維護嗎, 這些房子這些街道這巧克力雕像還有免費住宿的錢是哪裏來的啊？”
“點石成金。點糖成屋。天上掉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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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去那邊長椅上歇一會，休息好再把剩下的地方看一遍。”夏秋遙推着不睡午覺蔫蔫星人·許小然來到街邊長椅旁。
長椅足夠寬敞, 躺平睡覺沒問題。
在陽光和糖果人嗡嗡的白噪音加持下，許小然、李遲歪頭秒睡。
不知哪位還打起了小呼嚕。
......兩人這入睡速度, 得是種超能力吧？
夏秋遙沒有午睡的習慣, 她坐在長椅上聽着嗡嗡加呼嚕聲, 望向河面。
要怎麽才能離開這裏呢？
糖果鎮不血腥，忽略糖果人詭異眼睛的話，也不算多可怕。
大部分普通糖果人呆呆笨笨，不咋聰明。
沒有啃腦子的喪屍，沒有滿臉是血的長發女鬼，沒有拿着斧頭四處砍人的怪物......
副本不計，小鎮上甚至也沒有什麽危及生命的緊急狀況。
糖果鎮還提供免費的住宿。
但真的......沒有危險嗎？
“嘎嘎嘎小夏子，加油逃離糖果鎮嘎嘎——”
綠頭鴨冒了個泡。
“為什麽鴨子可以出來我不能出來？”口袋裏的小糖塊嗷嗷叫着不服氣。
“噓——”
離開長椅，夏秋遙走到沒糖果人的河邊角落。
趁無人注意，她将小糖塊放出，小糖塊伸了個懶腰，竄高蹦上她的肩頭。
“因為其他人聽不到也看不到鴨子，但他們能聽到也能看到你。”
“為什麽會這樣？”
“你問我我問誰，我也想知道。”
一人一糖塊的說話聲與嗡嗡的背景音融為一體。
她轉而看向河面。
這裏的河水乍一看是黑色的，再仔細看，便能發現這黑在緩慢的流動起伏中，如同折射出七彩光的透明水珠，散成了各種顏色的合集。
一道閃着光的、彩虹般的色譜。
又詭異又奇妙。
夏秋遙盯了好久，煙花表演時一閃而過的不明東西沒再出現。
“喂喂你啞巴了嗎！”小糖塊很是不耐煩，在她肩頭花式表演蹦高。
半晌，夏秋遙悠悠開口：“你要是在外面亂蹦跶被發現，被當做人參果、長生不老丹之類的仙品抓走吃掉，我可救不回來。”
“有心無力，只能暫時委屈你了。”
小糖塊縮了縮腦袋。
“不出來就不出來吧，這裏也沒啥新奇的，遍地東西中看不中吃。個個長得那麽醜，還想吃我，呸，不配！”
“嘀——”手環響過一聲。
“半小時這麽快就到了。”
夏秋遙看了眼手環，把小糖塊重新塞回口袋裏。
“你真讨厭。”剛豪氣發表完“不出來就不出來”感言的小糖塊癟着嘴，嗚嗚囔囔道。
“兩位，天黑了醒醒醒醒。”
夏秋遙站到兩人面前，拿傳單彈着許小然的腦袋，貼心提供叫醒服務。
李遲打了個哈欠，睜開眼睛。
許小然嘭地站起，惶恐四望：“啊啊啊？誰在打我？”
午後陽光耀眼。
許小然揉着眼角：“秋遙姐，你又驢我。”
夏秋遙：“咱們接着把剩下的糖果鎮逛完？”
睡飽了的兩人有了精神，表示小菜一碟。
還沒走出半條街。
頭頂的廣播驟然響起。
“糖果鎮宵禁開啓。”
“請游客和居民在半小時內回到各自住所，糖果鎮宵禁開啓。逾期在外者，後果自負。”
“什麽東西？”
許小然剛要說點什麽。
廣播再度響起。
仍是昨天“歡迎來到糖果鎮”的歡快女聲。
這段話......牛皮癬廣告似的連續播了十次。
吵得夏秋遙頭痛。
河岸邊的糖果人紛紛起身離開，很快并肩接踵擠滿整條街。
此刻豔陽高照。
明晃晃的陽光撒在河面。
沒有半點黑天的意思。
夏秋遙看了眼手環，時間是下午三點整。
宵禁……
神特麽的宵禁。
三人懷疑那沒去的地方大有蹊跷——
或許糖果鎮不想讓游客知曉，随便找個理由攆他們回屋。
說不定出口便在其中。
不過現在再去看來不及了，街上滿是糖果人，可以預料到幾條窄街正堵得死死的，半天挪一點，他們進去怕是一時半會出不來。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那咱們先回去吧，剩下的地方明天再說。”
“昨天晚上不是還看煙花了嗎？也沒宵禁啊……”許小然喃喃不解。
他們并着糖果人的隊伍，龜速挪動。
糖果人住的房子是普普通通的平頂小屋，相比游客奢侈的一人一房，經常是十幾個、二十幾個糖果人進一棟房子。
随着一小嘬接一小嘬的糖果人到家，街道空蕩起來，幾人漸漸能夠加快速度。
“明天九點鐘見。”
約好明天的時間，夏秋遙轉身進屋。
離三點半還有五六分鐘的時間，她解下背包，放出小糖塊，拿着正反面皆印有魔鬼眼瞳的天使傳單來到屋外窗邊。
從窗戶裏，可以清楚看到她屋內的景象——
除了衛生間不可見，客廳的大部分和床尾的邊角皆一覽無餘。等到天黑，屋裏開起燈，相當于在毫無隐私直播屋內人的一舉一動。
不管別人怎麽想，夏秋遙覺得糊嚴實了很有必要。
許小然、李遲都拒絕了這華麗的糊窗戶紙，所以，她現在手裏有整整五十張，能把窗戶糊五遍。
還有一袋子色彩斑斓的糖樹葉。
但是，等到往上貼的時候才發現一個大問題，貼……不上去。
蘑菇屋的玻璃不知是用哪種糖制成的，摸上去絲滑無比，可怎麽弄都不黏手也不融化。
口水大法、能量棒切片大法、哈氣大法，全不管用。
手一松，傳單“啪嗒”就從玻璃上掉了下來。
眼見宵禁時間要到了，夏秋遙只得放棄。
三點半一到，烏拉烏拉的凄厲警報聲在糖果鎮上空回旋飄蕩。
這種玻璃的隔光性絕佳。
屋內完全看不到屋外情況。
關上燈，蘑菇屋內便成了黑漆漆一片。說外面已夜深，不知情的人也絲毫不會懷疑。
黑暗裏無法做事，夏秋遙嘆了口氣，重新打開屋內主燈。
暖橘色光芒瞬間盈滿房間。
她拿上一張傳單，開始想辦法往玻璃上招呼。
無果。
無果。
再次無果。
仍是無果。
小糖塊叉着腰，在一旁興致盎然的看着夏秋遙吃癟。
“嘎嘎嘎小夏子，加油逃離糖果鎮嘎嘎——”綠頭鴨也跟着添亂。
“閉嘴。”
她和紙上的糖果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呆立不動。
“對了，有辦法了。”夏秋遙一拍掌，攥着一張傳單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裏的水她不敢喝，但用還是可以用的。
傳單是糖傳單，湊近聞着香香甜甜。
她将浸過水的傳單小心拎出來。
走到窗邊，對着玻璃“啪”地用力拍上。
！！！
傳單終于黏上了。
夏秋遙激動的快哭了——
雖然她一開始是計劃要黏在玻璃外側的，以避免不小心撇到傳單上的黑洞眼瞳半夜做噩夢，和被紙片糖果人盯着的不自在感。
但計劃不如變化快。
放屋裏也不是不能忍受，紙片糖果人總比真實糖果人要好。
接下來的幾張，如法炮制。
傳單糊滿一窗，總算将這沒安好心的玻璃搞定，不必再擔心被偷窺的可能。之後照舊将桌椅挪到昨天的位置，牢牢抵住拱形門。
忙完這些，夏秋遙靠到沙發上，看着特意倒貼的傳單，露出了疲憊而滿意的笑容。
小糖塊跟着跳到沙發靠背，遠距離欣賞窗戶上的作品——
離着太近，它又太小，根本看不出個所以然來。
等它看清了作品全貌，“啪唧”一晃摔下了沙發。
站穩後的小糖塊抱着胳膊邊抖邊問：“你、你、你，為什麽要把這鬼東西裱起來？”
窗子上的那些傳單彷佛聽懂了小糖塊的話。
士可殺不可辱。
在小糖塊問完，夏秋遙正考慮要不要和它解釋，以及怎麽和它解釋最簡單時。
“啪嗒、啪嗒、啪嗒。”
傳單一張接一張掉了下來。
夏秋遙咬牙切齒的拾起散落滿地的傳單。
膠水、雙面膠、透明膠、釘子、口香糖，這些東西房間裏通通都沒有。
……許無到底是怎麽把樹葉黏上的？
夏秋遙手裏握着傳單，蹲在地上皺眉思考着。
見夏秋遙貼個窗紙屢碰釘子，原本打抖的小糖塊“噗”一下樂了，捧腹大笑不止，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它邊抹淚邊不住哔哔：“用水當然不行，還沒我的眼淚，不，還沒我的口水有黏性。”
得意至忘形，小糖塊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
下一秒，它被夏秋遙拎了起來。
“快點吐口水，或者快點淚流成河。”
夏秋遙面無表情狠狠道，“不然我就吃掉你。”
“好好好，我答應我答應。”騰空的小糖塊一雙短腿直蹬，“快點放我下來。”
眼淚不難。
回憶的大門打開，往事一幕幕。一歲大的小糖塊悲從中來，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夏秋遙找來的淺口碗裏。
夏秋遙在一旁虎着臉監工。
扭頭看到夏秋遙，小糖塊哭得更傷心了，淚珠子斷線般噼裏啪啦砸至碗中。
“仔細不要漏出來。”
淺口碗裏，一灘小水窪漸漸聚起。
小糖塊鼻涕眼淚止不住，身體一抽一抽的顫抖。
“可以了可以了，這些夠用了。”夏秋遙輕拍小糖塊。
小糖塊抹幹淨鼻涕眼淚，“哼”了一聲，跳到床上鑽進被子裏裝死。
一張張塗上眼淚，一張張貼上玻璃。
夏秋遙忐忑地等了又等，傳單沒有再掉落。
用小糖塊的眼淚，終于成功地、牢牢地把窗戶糊嚴實了。
“你可真厲害，你的眼淚真的管用。“夏秋遙遞上一句表揚。
回應她的，是一串淺淺甜甜的小呼嚕聲。
大概是哭泣太消耗體力，被子裏的小糖塊睡着了。
夏秋遙擡手看時間，現在才下午四點出頭。
此時宵禁，可真是漫漫長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