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
◎江世子,你自求多福吧。◎
秋月守在外頭, 一直貼着門偷聽溫庭姝和宋子卿的對話,一開始她聽到小姐承認自己和江世子私下來往,內心大吃一驚, 又急得不行, 心想小姐怎如此老實,後面又聽得宋子卿說要休了小姐,她更是吓得險些魂靈幾乎出竅,心裏又想着一切都完了,沒想到結果出人意料, 小姐竟然會反将姑爺一軍,把姑爺逼得寫下和離書。
秋月只覺得自己就像是從地獄到天堂走了一遭般,一下一上, 緊張刺激得讓人心口撲通撲通狂跳。
宋子卿開門出來時, 秋月趕忙躲到一旁,低垂着頭, 待宋子卿走遠之後,才急匆匆地走進屋, 卻見溫庭姝癱坐在地上, 面色蒼白,滿臉淚痕,正瑟瑟發抖着。
“小姐, 您怎麽哭了?”秋月驚訝道。
溫庭姝怔怔地看了秋月一眼, 随後伸手抹去淚痕,輕聲道:“沒什麽, 扶我起來。”溫庭姝此刻只覺得渾身無力, 自己根本無法站起來。
秋月連忙将她攙扶起來, 扶着她到椅子上坐下, 秋月感覺到她身體一直在發抖,大概是心有餘悸吧,她回想方才小姐和宋子卿的回話,內心也感到十分後怕,要是小姐被休棄,名譽掃地,小姐這輩子便完了。
好在有驚無險,小姐最終還是拿到了和離書。
“小姐,您已經拿到和離書了麽?”雖然已經知曉,但秋月還是問了一遍,畢竟她是偷偷聽來的。
“恩。”溫庭姝淡淡應,低頭看着那張輕飄飄的和離書,仍舊像是在做夢一般,她真的與宋子卿和離了麽?
“小姐,那這事何時告訴咱夫人啊?夫人會同意麽?”秋月替溫庭姝高興的同時又心生擔憂,她覺得姑爺方才說得有些道理,雖說姑爺寫下和離書,但這也是需要兩家人同意的,畢竟父母之命為大。
溫庭姝眉眼沉了沉,略一思索道:“此事我會尋一個時機與母親說的。”
溫庭姝情緒漸漸平定下來之後,內心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懼與忐忑,她選了一條她曾經想都不曾想過的路,這條路她能走得好麽?
“那世子那邊呢?”秋月問道,如今小姐已經拿到和離書,兩人倒是能夠如願以償的在一起了,就是不知曉江世子是否真能如他所說,娶小姐為妻,秋月莫名地覺得此事有些懸。
溫庭姝聞言不禁沉默下來,如今她已經拿到和離書,原本應該立刻告知江宴的,然不知為何,溫庭姝內心頗有些猶豫。
溫庭姝其實很喜歡如今和江宴的相處方式,若是告訴他自己拿到了和離書,他不會又開始要求她與他發生肉-體關系?溫庭姝想想便感到很羞恥,宋子卿這和離書給得太過突然,她還沒有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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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溫庭姝內心禁不住多想,覺得江宴其實因為沒有得到她,所以才會锲而不舍地追求她,甚至願意娶她為妻。
溫庭姝想到與宋子卿的房事,宋子卿一直覺得她僵硬無趣,如今若是讓江宴得到她的身體,他會不會和宋子卿一樣抱有同樣的想法?
“等過幾天我再将此事告訴他。”溫庭姝神色猶豫道,随後又看向秋月,叮囑她:“你若見到世子或者見到他的随從,也不準透露此事。”
秋月有些驚訝,她原本以為小姐會迫不及待地将此事告訴江世子,心中雖覺疑惑,但她也不敢多問,“是,奴婢知道了。”
回到主院之後,春花正站在廊下焦急地等待着溫庭姝歸來,她正想着要不要去梨香小院一趟,溫庭姝便帶着秋月回來了,春花連忙迎接下去。
“姑爺呢?”溫庭姝淡淡問,看了眼屋內,不見人影。
春花回道:“姑爺讓奴婢告知您,他今夜宿在蘇姨娘那邊,讓小姐放心在屋內睡。”春花其實覺得宋子卿這話說得很奇怪,而且他與她說話之時,神色陰沉得吓人,春花擔心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情。
溫庭姝點點頭,神色如常地進了屋,一邊與她們兩人說道:“明日你們便把我的全部東西搬到隔壁的屋子裏去。”
春花一臉疑惑地看向秋月,秋月搖了搖頭,什麽也沒說,伺候溫庭姝洗漱躺上床之後,秋月便回了自己的寝房,難得見到春花還沒有睡,呆呆地坐在床上等她。
“秋月,小姐和姑爺方才吵架了麽?”春花終于忍不住問道。
秋月坐在床邊,一邊脫鞋,一邊笑道:“的确是大吵了一架,然後兩人就和離了。”
春花聞言,不禁目瞪口呆道,“難不成小姐和江世子是被發現了?那姑爺怎麽會同意和離了?”不應該是休了小姐?最後一句話她不敢說出口。
秋月沒有藏着掖着,将溫庭姝和宋子卿的對話告訴了春花,春花大吃一驚,“怎麽姑爺還做過那樣過分的事?”
秋月道:“可不是嘛,咱們這前姑爺就是個道貌岸然的僞君子,虧他還好意思說咱小姐不守婦道呢。我看咱們也不用叫他姑爺了。”
春花沒回她這話,只問:“那小姐和離之後,江世子會娶小姐麽?”
秋月不禁皺了下眉,“誰知道呢,小姐才剛剛和離,也不可能很快便找下一家,會被人笑話的,我們也不用擔心此事,小姐現在做事都有她自己的主意。”想到今夜小姐把姑爺逼得束手無策的狼狽模樣,秋月內心便不禁有些佩服小姐起來,覺得小姐像是變了個人似的。
次日,早膳過後,溫庭姝正打算讓春花秋月将自己的東西搬到隔壁的屋子裏去,卻不想宋子卿過來阻止。
“庭姝,你把東西都搬走,會引起母親的懷疑,不是說等時機到再與母親說這事麽?”宋子卿說道,他神色平淡,像是什麽都不曾發生過一般。
溫庭姝一點都不願意與他住在同一屋中,她猶豫了下,沒說出口。
溫庭姝如今雖拿到和離書,兩人如今還要住在同一屋檐下,溫庭姝不想與他鬧得太僵。
宋子卿見她愀然不樂,便妥協道:“你且放心,這段時間我不會留宿在主屋,你一個人在裏面睡。這樣可行?”
溫庭姝見他退讓,只能點頭同意,然後又問:
“你打算什麽時候與婆婆說我們和離一事?”
宋子卿見她如此急切,劍眉微微一蹙,“待我秋闱之後吧。”
秋闱定在八月十幾日,如今已經是七月多,沒多久了,此刻若與孫氏等人說和離一事,定會影響他的秋闱,他已經把和離書給她,溫庭姝也沒必要再緊逼不舍,便同意下來。
宋子卿離去之後,溫庭姝便讓秋月備轎,打算去婦好酒肆一趟。
柯無憂這幾日無事可做,一直待在酒肆裏,這幾日來的客人屈指可數,閑得她發慌,正倚着櫃臺,無聊地算着這月的進帳時,忽聽一聲:“柯公子。”擡眸一看,便見溫庭姝一腳跨進門檻,施施然地朝着她走來。
“稀客。”柯無憂笑嘻嘻道,“溫小姐今日怎麽有空踏足我這小店?”
溫庭姝走到櫃臺前,溫婉一笑,“柯公子有酒麽?給我來一壺吧。”
柯無憂瞬間無比詫異,“溫小姐要喝酒麽?”
溫庭姝臉瞬間微微一紅,難為情道:“就喝一點點,不可以麽?”
柯無憂笑着打趣:“當然可以,我就怕你待會兒醉了,要賴在我這睡。”
“不會的。”溫庭姝也跟着笑了起來,她知曉自己酒量如何,她從來不會貪杯。
“你等我片刻。”柯無憂決定那自己藏了許久的桃花酒招待她,她釀的桃花酒溫潤不醉人,很适合她。
待出來時,卻見溫庭姝坐在靠窗的座位上,正是江宴常常坐的那個位置,柯無憂不由笑了下,将桃花酒送到她面前,又拿了幾碟小菜給她下酒,另外也給她的丫鬟秋月拿了一份鹽煮花生,秋月自己拿着花生米到一旁坐去了。
“可要我陪你小酌一杯?”柯無憂笑道。
溫庭姝點點頭,柯無憂坐到了她的對面,柯無憂拿起酒壺給她倒了杯酒,再給自己倒上一杯。
溫庭姝很少喝酒,一般都是在筵席上陪女客喝一兩杯,平日裏不會特地去喝,今日卻有些想喝,溫庭姝喝了半盞,覺得這酒很溫潤,不燒人。
見她喝下酒,柯無憂才問:“溫小姐可是遇到什麽事?”
“柯公子,我已經與夫君和離了。”溫庭姝道,黛眉凝着淡淡的愁緒。
柯無憂聞言呆住,她沒想到溫庭姝一點都不拐彎抹角,直接得讓人不知所措,柯無憂怔了片刻,才下意識地回了句:“離……得好!”
溫庭姝聽聞柯無憂這話,不由展顏一笑。溫庭姝也沒想到自己竟會把她和宋子卿和離的事第一個告訴給柯無憂知曉。
其實溫庭姝內心有些惶恐不安,她擔心自己和離的事被人非議,她覺得若是告訴柯無憂,她定會說自己做的是對的,果不其然,溫庭姝內心的顧慮在逐漸消散。
柯無憂正打算問她是怎麽和離的,卻聽聞一陣腳步聲,擡眸一看,門口進來一女子,着窄衣長裙,身段窈窕婀娜,柯無憂看了幾眼,突然想起來她是陸緋緋,之前和江宴聊得極其熱絡的一個江湖女子。
“柯老板,好久不見。”陸緋緋看到她,爽朗一笑道。
聽聞聲音,溫庭姝不由回眸看去,見是一個極其年輕貌美的女子,她腰間佩着劍,看着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樣,溫庭姝從未見過如此打扮的女子,不禁有些好奇,但也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看,于是收回了視線。
柯無憂笑着正要和陸緋緋打招呼,突然想到什麽,神色微滞,她看了眼溫庭姝,神色掠過些許尬色,“溫小姐,你且等我一下。”
溫庭姝微微一笑,“你去忙吧。”
柯無憂點頭,起身對陸緋緋笑道:“陸姑娘,你許久沒來了。”說着往櫃臺走去。
“我昨日才來汴陽的。我聽聞那采花大盜被劍嘯閣的人抓住了?”陸緋緋走到櫃臺前,掏出碎銀放在櫃臺上,道:“還是要一壺烈酒,剩下的銀子來點下酒菜。”
聽聞陸緋緋的話,溫庭姝不由又往她那邊看去,恰好陸緋緋回頭朝她這邊走,兩人目光對上,溫庭姝看到她目光掠過些許詫異之色,溫庭姝不由感到一陣難為情,覺得自己太過失禮,竟然盯着人家看。
卻不知,陸緋緋只是覺得她的穿着打扮像是大家小姐,出現在這酒肆裏頗有些奇怪。
陸緋緋在她對面的桌前坐下,她像是對她很感興趣一般,時不時地朝着溫庭姝看上一眼。
溫庭姝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也知曉自己的身份來這裏喝酒會讓人覺得很奇怪,她微低着頭,耳根生熱,有些想走。
柯無憂一出來見兩人坐得如此接近,面色微僵,她現在就希望江宴別在這時候到來,不然她都替他尴尬。
柯無憂将酒菜放到桌上,笑道:“陸姑娘請慢用。”
“多謝。”陸緋緋道,随後忽然問:“柯老板,江宴近來可有來過你這?”
柯無憂聞言不由往溫庭姝那邊看一眼,只見溫庭姝忽然擡眸,有些詫異地往她們這邊看來。
“他偶爾過來。”柯無憂不露聲色地回答。
“待他過來……”
陸緋緋還沒說完,柯無憂突然輕咳起來。
陸緋緋奇怪地看向她:“柯老板,您嗓子不舒服麽?”
柯無憂皮笑肉不笑,“是啊,感覺嗓子有些發幹,我去喝點水,陸姑娘慢慢喝。”她有些擔心陸緋緋在溫庭姝面前說着不該說的話,說完便轉身離去,只是她忘了,陸緋緋可不是溫庭姝這種大家閨秀,不怕失禮,她直接沖着她高聲道:
“柯老板,待江宴過來,你讓他到飛鳥客棧找我,我會在那裏住上半個月。”
柯無憂腳步頓住,緩緩轉身,先看了眼溫庭姝,見她眼眸微垂,盯着桌上的酒,不知在沉思着什麽,柯無憂內心不禁嘆口氣,而後心忖,江世子,你自求多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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