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大周朝孝文十年,正月十五,元宵節。
是夜,碧空幽深,月高風輕。這一夜,汴陽城萬家燈火不熄,萬戶門扉不閉,不論男女老少,幾乎都上大街去逛燈市,哪怕是藏在深閨之中的千金小姐,也可暫時抛開禮教束縛,上街走橋觀花燈。
時值一更天,溫府重重門戶燈火輝煌,仆人們往來走動,丫鬟秋月提着一盞素紗燈,一路穿回廊,過假山,繞往西面的萃雅樓,樓上燈火瑩瑩,秋月踩着扶梯走上二樓,揭開繡簾,進了溫庭姝的閨房。
閨房分位內外兩房,內房是溫庭姝的寝居,外房則是溫庭姝的活動之所。秋月一進外房便見溫庭姝仍坐在西施小榻上,身上仍穿着她離去時的衣服,雪色夾襖、下身系一條白绫長裙,她那纖纖素手上壓着一本詩稿,一手抵着下頤,大約看得入迷,對于秋月的出現她并未發覺。
秋月沒看到服侍溫庭姝更衣的春花,不覺皺了皺眉頭,“小姐,轎子備好了,春花怎麽還不服侍您換衣服?”
溫庭姝這才回過神,擡眸看向秋月,“那丫頭一到晚上就犯困,我讓她去睡了。”言罷,她神色猶豫不決,“秋月,我思來想去,還是莫去觀燈了。”
溫庭姝五官生得不算絕美,但勝在氣度,那是一股被詩書陶冶後的書卷之氣。且素淨淡雅,清新脫俗,別具風韻。所有看到她的人大多都會忽略她的容貌,而被她的氣度所吸引。
而她之所以擁有這份氣度一半要歸功于她的出身,她出身清流世家,父親乃是當朝翰林院掌院學士,她自小生性好學,又聰慧無比,父母疼她如珍如寶。自她三歲時便跟着學識淵博的父親身邊生活,耳濡目染之下,她六歲便學會了作詩,後來父親又請老師教她琴棋書畫,她勤學苦練,從無抱怨,直至今日,她不僅詩詞歌賦,且琴棋書畫,件件皆會。只是她家家風甚嚴,不僅對兒女的管束十分嚴格,也秉承着低調行事做人之風,因此,溫庭姝雖身負才華,但她所做的詩詞從未流傳出去,汴陽城內鮮少有人知曉溫府出了一名才女,而她過了豆蔻年紀後,幾乎都待在深閨中,很少出去抛頭露面。
今夜,難得母親準許她上街去走橋觀燈。這是她做姑娘度過的最後一個元宵佳節,也許母親心疼她往年從未上街看過燈市,所以才主動提出讓她上街去玩。
“小姐,明明說好要去,怎麽突然又不去了呢?”秋月驚訝地問道。
秋月知道她家小姐是想去逛燈的,今日天還未晚她便早早吃了晚膳,蘭湯沐浴,又重整晚妝,方才她出去時她家小姐眉眼含笑地說要換一身衣裳再去,這會子怎麽又不去了?這讓秋月百思不得其解。
溫庭姝姿态一貫的沉靜端肅,輕嘆一聲,“女兒家出去抛頭露面,恐受人指摘。”
秋月這下總算是明白她這位小姐的心思,她不是不想去,只是被禮教束縛着不敢去。她自小學的是女規女戒,一直被告誡做姑娘的不可在外抛頭露面,不可輕易見‘外男’,如今要她出去人多的地方,還要見到形形色色的陌生男人,自然會生畏懼之心,擔心違背禮法女訓。
秋月懷疑自己離開的功夫,春花那丫頭火上添油了,那丫頭自小跟在溫庭姝身邊,學女規女戒簡直比溫庭姝還要用功,仗着識得一兩個字,就充當了那女戒班頭,也不看看自己是個什麽身份,輪得着她學這些東西。她原本就不想出去逛燈,只想睡她的大頭覺,白天時就慫恿小姐別去,道是怕小姐碰到流氓被人輕薄,又怕小姐被人認出來惹人指摘,被她秋月一頓罵之後,不敢當着她的面勸小姐了。
好在小姐待春花沒有待她親近,小姐大多數更願意她聽的建議,于是秋月大膽地說道:“小姐,您莫要擔心,這每年的元宵佳節是咱全百姓的節日,就算皇帝家的女兒出去看燈市,也斷不會被人指摘的,而且夫人都準您去了,你還有什麽可擔憂的?”
溫庭姝眼波微動,秋月見狀知她心動,便又道:“小姐,李侍郎家和知府家的兩位小姐也都出去逛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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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庭姝微微一笑,“你怎知曉?”
秋月回道:“奴婢剛才出門的時候看到吳小姐的轎子了,她看見奴婢便停了轎子,問奴婢小姐你去不去逛燈?說她與李小姐約在金明池的引香茶館裏看燈,說小姐若是去的話可去引香茶館找她們。”
這兩位小姐算是溫庭姝的閨友。溫庭姝略一沉吟,盈盈一笑:“也罷,去就去吧。”言罷合上詩稿,放到榻上。
秋月看了一眼,封面上端端正正寫着‘子卿詩集’幾個大字,秋月不由暗暗偷笑。
這子卿便是宋清,子卿是他的字,而宋清是溫庭姝的未婚夫,乃是當朝左相之子,傳聞其有潘安之貌,子建之才,且克己複禮,端方自持。溫府上下對這門親事很滿意,而溫庭姝自己也很滿意,溫庭姝雖未親眼見過他的面,但秋月春花都見過,據她們說,宋子卿生得玉樹臨風,果有潘安之貌,而且待人接物溫文有禮。溫庭姝時常暗暗慶幸自己要嫁的是這位宋子卿,而不是那定北侯世子江宴。
說起來,當初她家險些與定北侯江北瑭結了親。這江北瑭乃是大周朝名将,為朝廷立下過汗馬功勞,在平定北邊戰亂之後,先帝賜封他為定北候,後來又将自己疼愛的清河公主下嫁給他。
大周朝的世襲制度一般為普通世襲,即公侯伯爵的子孫後代只能承襲前者原有爵位低一級的爵位,除非特賜。
定北侯因尚公主,因此被先帝特賜世襲罔替,即他的子孫後代将來都會承襲定北侯這一爵位,定北侯的嫡長子則稱之為世子,畢竟他們都擁有皇室血脈,自然不能同于一般侯爵後代。
這定北侯生得英武不凡,但傳聞清河公主嫌棄他一介武夫,不知文雅為何物,在生下江宴之後,便另尋了新歡。而清河公主容貌雖然妩媚豔冶,風情萬種,但性子刁蠻跋扈,不懂體貼人意,定北侯也不愛她,反而另有所愛。
江宴容貌不似定北侯,反似清河公主,生得昳麗冶豔,有“江美人”之稱,只是其性也随了清河公主,行事乖張,放浪不羁,整日流連于花街柳巷,只是因他身份在汴陽城中尊貴無兩和容貌太過于出衆,便有很多官紳小姐趨之若鹜,妄圖與其結親,但定北侯府偏偏看重的是溫家,只是溫家乃是清流世家,溫掌院德行高潔,負有名望,怎肯将自己的愛女嫁給江宴這等纨绔子弟,因此拒了這門親事,随後将溫庭姝許給了宋相之子宋清。
* *
天香院在白玉湖設了一場群花宴,天香院乃是汴陽城最著名的舞樂坊,而天香院的花魁娘子桃夭夭要在這群花宴中挑選初夜男子,這桃夭夭豔名遠播,無數公子王孫為之傾倒,争着想要得到她的身子,奈何桃夭夭是賣藝不賣身的。
今夜的群花宴消息一出,那些浪蕩公子連燈市也無心去逛,一個個如蟻附膻般紛紛湧去白玉湖,睜着想要一飽眼福。而有錢有勢的富豪權貴子弟則早早包下白玉湖兩岸的酒樓茶館包廂或露天臺榭,優哉游哉地與友人尋歡作樂,等待花魁娘子的到來。
時交二更初,湖上燈月交輝,映在水面閃閃爍爍,一只又一只的船從薄霧之中緩緩行駛出來,船上嬌娘輕歌曼舞。
舞袖輕搖,歌聲缥缈,在燈月霧霭的相互輝映之下,讓人恍如遇到仙娥。
兩岸的酒樓茶館包廂內皆大敞窗子,高卷湘簾,裏面的人皆興致勃勃的欣賞着船上的輕歌曼舞。
唯獨中間那露天臺榭上,垂着一架銀紅色的霞影紗薄簾子,仍舊緊掩着,裏面隐約可見鬓影衣香,榻上托着一道優雅的紅影,那人手上執着一把合起的折扇,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着膝蓋,似百無聊賴。
有好奇之人不禁與身邊人竊竊私語,議論着那人身份。就在這時,霧霭盡頭隐隐傳來琴音,初時切切如私語,随後漸漸的清晰,那聲音便似莺歌燕語,撥弄着人的心弦。
有人激動地喊道:“是夭夭姑娘來了!”
話音剛落,周圍的所有聲音仿佛一下子消失,只有那如天籁般的琴聲悠揚傳來,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一處,眼中無不流露出期待的光芒。
環佩叮當,露天臺榭上的軟簾被兩只纖纖玉手緩緩向兩處撥開,引起衆人好奇的目光,先入眼的是紅裙綠裳,雲鬓霧鬟。
随着那兩女子緩緩向兩旁站去,一博帶廣袖的男人沒骨頭似的靠在軟榻上,他一手托着下頤,似睡似醒。
一女子彎下腰肢朝着男人說了什麽話,便見男人睜開鳳眸,一側唇角微微的彎着,随後撐起身子,似乎有了興致。
不少男子的目光由桃夭夭的船上移到男人的身上,只見那男人修眉鳳眸,朱唇挺鼻,端得一派雍容華貴之姿。
有人認出那男人便是有着“江美人”之稱的定北侯世子江宴,內心不禁暗忖,如果他為女人,不知有多少男人為其神魂颠倒,争得頭破血流。
“夭夭姑娘!”“夭夭姑娘!”人群中爆發歡呼喝彩聲,瞬間引起衆人的注意力。
華麗靡豔的花船迤逦而來,船頭放着一只彩繪大鼓,鼓上便是花魁娘子桃夭夭,只見其發挽高髻,鬓邊插着紅豔豔的牡丹花,五官妩媚嬌麗,眼眸秋水盈盈,令人色授魂與,身着廣袖留仙裙,飄飄欲仙。船搖曳不定,她舞在鼓上卻穩穩當當,體态輕盈似柳,令人不禁感慨,昔日趙飛燕掌上舞也不過如此。
花魁娘子這名號的确名副其實。眉勾眼挑之間帶出的妩媚風情已經讓諸多男人為她神魂颠倒,船過去,多數人仍在餘韻中難以自拔。
江宴卻早早收了視線。
“看來今夜不無聊了。”他輕笑低喃,狹長的鳳眸斜睨了下一旁的綠裳女子,那女子乖覺,立刻撚起一顆剝好皮的紫葡萄恭恭敬敬地遞到他唇邊,江宴張口含住。
在他的唇輕吻到她的指尖時,綠裳女子臉瞬間紅了個透,再看江宴時,男人已經柔若無骨地躺到軟榻中,折扇輕展,在他掌心上意味深長地輕輕拍打着,每打一下,便像是拍打在她身體上的某個部位上,讓人禁不住心跳加速,她弄不明白,這樣一小動作怎會有人做出一派優雅又帶着若有似無的色氣來。
鑼鼓哐當一響,一艘船從拱橋處搖到湖中央,上面坐着天香院的院主王翠娘,她穿着一襲縷金百蝶穿花對襟大衫,孔雀綠緞裙,脖子手腕上戴着貴重配飾,端得珠光寶氣,臉上濃妝豔抹,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聽聞她原也是花魁出身。
重頭戲開始。
院主喊了價,桃夭夭的初夜起拍價乃是五百兩銀子。
花魁娘子的一夜便值五百兩,這個數目不禁令人瞠目結舌,還沒起拍就已經有好些人知難而退,并非沒這個錢,只是因為這個價夠他們包下當紅的姐兒幾個月了。那些富貴公子也不是傻的,有自己的考量,按妓子行情,一夜乃是十兩左右,這五百兩買花魁的初夜不大值當,等今夜過後再買或許一百兩都不到,只是過後再買也不知道人家還願不願意賣,畢竟桃夭夭賣藝不賣身。
當然,也有人願意大價錢求美人一夜。
“我家公子出五百兩。”
人群中有人喊。
隔了片刻,又有人喊道:“一千兩。”
一千兩銀子頓時封了無數人多的口。
隔了片刻,才有人道:“一千二百兩。”
“一千三百兩。”
“一千五百兩……”
價格一直漲到一千五百兩,便沒有人再敢往上加了,坐在船上的王翠娘心花怒放,正準備喊停之時,卻聽聞一聲铿锵有力的聲音:
“我家公子出三千兩!”
此話一出,不僅王翠娘的心都快從體內蹦出來,全場亦為之嘩然。三千兩買一花魁的初夜?
可當衆人将視線轉移那露天臺榭上,看到負手站在欄杆處,含笑輕搖折扇,似在欣賞着湖光月色的紅衣男子時,卻又不覺得稀奇了。
定北侯世子江宴,這個行事乖戾,花名在外的男人會做這些事完全不稀奇。
但就算他品行不堪,又有多少女人能抵擋得了這等容色,這等權勢,出手這等大方的男人?在場的男人看着他的眼神既有不屑又有豔羨,甚至有的人眼底還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隐晦心思。
溫庭姝第一次出來逛燈市,心中自是十分歡喜,嫌轎子裏看得不夠爽快,便與秋月下了轎子,只是到底守禮靜女,不好在熱鬧處與人擁擁擠擠,只揀人較少的地方行走,王氏派了幾名壯碩的仆婦跟在她們後頭相護,因此溫庭姝和秋月皆放大膽子一心看燈。
街道寬闊,兩邊店鋪或擺攤上皆懸燈結彩,買起了各色各樣的花燈,溫庭姝讓秋月買了兩只荷花燈,兩人各拿一只。溫庭姝一路走走看看,心情雖是愉悅,但一舉一動間仍舊不失端莊穩重。
“小姐,你看,那裏有人在放焰火,我們去看看。”秋月指着面前不遠處湖邊的柳樹下,笑道。
溫庭姝點頭微微一笑:“好。”
行了兩步,路邊有幾名清俊标致,眉眼風流的後生自她面前行來,那幾人見到溫庭姝不禁頻頻朝她投來視線,惹得溫庭姝面上一熱,只冷着臉将頭一低,避了他人目光。
男女之情,始于眉眼間,若是有意,自會顧盼多情,若是無意,便是眼前女子這般,那幾名公子乖覺,知是守禮之女,便收回視線,非禮勿視起來。
“小姐,你看那是流星趕月,那個叫九龍戲珠……”秋月興致勃勃地說道。
溫庭姝在家不是沒看過這些煙火,只是在外頭看的與在家看的頗有些不同,更多了幾分樂趣,聽着秋月的介紹,她臉上含着淺淺笑靥,點頭回應。
“小姐,你看那是……”秋月忽然頓住,目光落在前面某處方向,神色有些發怔。
溫庭姝尋着她的視線看去,只見燈火輝煌處,一名身着五蝠捧壽紋錦袍,身形挺拔修長的男子站在彩棚處賞燈,燈月之下,那男子生得面如冠玉,玉樹臨風,舉手投足之間清冷貴氣,一看便知身份不凡。溫庭姝發現自己竟然在看一男子,臉微熱,慌忙收回視線,正要斥責秋月不害臊,卻聽她詫異道:
“小姐,那不是宋大公子麽?”
宋大公子不就是宋子卿?溫庭姝一怔,下意識地又看了眼那男子,她從未見過宋子卿,但秋月和春花都見過一次。
溫庭姝心跳加速,內心很想知道那男子是不是宋子卿,“秋月,你莫要認錯人。”
秋月一臉肯定地說道:“小姐,奴婢發誓,絕對沒認錯人,那就是咱們未來的姑爺吧。”
聽聞姑爺兩字,溫庭姝臉不由微微一紅,下一瞬又略顯羞澀地低了粉頸,原來秋月春花說的都是真的,這宋子卿的确生得一表人才。
“小姐,這趟沒出來錯吧……”秋月笑嘻嘻地打趣道,話剛說完,卻又“咦”了聲。
“怎麽?”溫庭姝聞聲又看去,卻見那男人身旁多了一位姑娘,那姑娘生得如花似玉,我見猶憐,一搦纖腰如細柳,燈月之下,裙裾輕搖,袅娜妩媚。
男人買下一盞燈,将燈交到姑娘手上,他面色始終清冷,但細看之下,又隐隐透着深情。
那姑娘接過燈籠,擡眸看了他一眼,下一瞬又羞澀地将頭一低,恰恰與溫庭姝方才那般,但又有着些許不同,溫庭姝是生澀的,而那姑娘是嬌羞,是經過雨露滋潤後才有的妩媚。
溫庭姝臉色微白,秋月見狀想勸說點什麽,但又不知該說什麽,如今這情況已經很十分明顯,看那兩人之間親密的氛圍,那姑娘不可能是宋子卿的妹妹,也不可能是侍婢之類的。秋月很替她家小姐打抱不平。
那兩人離開燈棚,一前一後往白玉湖的方向而去。
秋月原是急性子,此刻一心要打聽到那女子的身份,見他們離去,一跺腳心一急,“小姐,姑爺欺人太甚,我們不能就這麽放過他們離去。”說罷就沖了過去。
溫庭姝柳眉緊蹙正要喚住她,奈何人已經走遠,大庭廣衆之下,溫庭姝做不出大聲嚷嚷之事,心中亦是發急,只能加緊步伐舉足穩重地跟上,內心暗氣,她真是作孽,竟然找了這麽個火急火燎,沒規沒矩的丫頭。
溫庭姝行到路中央,前面忽行過來一車隊,四圍人從直朝着她湧過來,溫庭姝從未見過如此場面,驚慌失措間,被人推到一旁,面紗被撞掉地上,前面也不見了秋月身影,跟在她們身後的仆婦們亦不知在何處。
車過了五六輛,溫庭姝正要去尋秋月,豈料又見有一隊香車過來,溫庭姝只能駐了足,心中不禁感到六神無主。
元宵佳節,出來觀燈的人如潮水,車過去後,又是一幫婦女成群結隊從反方向風風火火地沖撞而來,溫庭姝躲避不及,便如同滾雪球般随着人潮往前而去,心中更加惶惶,手足無措起來。
待人群散開之後,溫庭姝獨自一人站在街道上,已經徹底迷了路徑。
溫庭姝原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縱是平日裏再端莊持重,此刻看着這陌生的街巷與人群,也忍不住害怕得渾身顫抖,失了儀态,而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溫庭姝鼓足勇氣準備返回先找跟随自己的仆婦時,前面忽走來
幾名身着鮮衣華服的輕薄浪子,見溫庭姝孤身一人,面容又十分姣好,不由圍堵上前,笑嘻嘻地問道:“哪來這麽一位嬌滴滴的小娘子,小娘子這是要去看燈還是尋人啊?”
溫庭姝低頭默默不語,又羞又氣,渾身便如同似吊在冰桶裏,渾身不住的打着寒顫。
“若小娘子不棄,不如與我們一同去看燈如何?”一男人色眯眯地便要伸手碰她的肩膀。
溫庭姝慌亂閃躲,內心一點怒火直湧上頭頂,一張嬌面臉都變得通紅,此刻若是被這幾名輕薄浪子淩-辱,她還如何做人?若是傳了出去,連同她家族的名譽只怕都會被她帶累,倒不如一死為好,這般想着,心中萬念俱灰,又看到旁邊便是一湖,心思剛一動,卻聽聞一道聲音從橋那邊的方向傳來:
“清平世界,也敢調戲良家婦女嗎?”
幾名輕薄子弟一回首,卻見幾名富貴不俗的公子衆星拱月般簇擁着一雍容華貴的男子從橋那邊而來。
溫庭姝下意識地也看去,見為首男子着一襲紅色深衣,外披着暗紅大氅,身約八尺有餘,手裏把玩着一把玉骨扇,緩慢踱步時姿态慵懶閑散,狹長的鳳眸斜睨着,似乎總不正眼瞧人,令人倍感壓力。
那幾名登徒子弟一眼便認出來人身份,面面相觑,其中一人連忙恭恭敬敬地作揖道:“世子爺有禮。”
“既知是世子爺到,還不快滾!”
說話的是位十七八歲的少年,風風火火的性子,穿着白蟒箭袖錦袍,腰束白玉帶,生得白淨俊秀,傅粉何郎一般的人物。聽他的聲音顯然前面一句話也是這位少年說的。
而為首紅衣男子一語不發,目光若有似無地落在溫庭姝身上。
作者有話說:
開新啦~
在此再次說明一下,本文男女主都非處。男主無妻無妾,有情人,沒有和女人發生金錢交易的肉/體關系。
本文避孕方式有如意套,類似于“避孕套”,古人也有用動物盲腸來避孕,這裏是加以提煉的,總之,私設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