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情人節對于有情人來說是個節日, 而對于單身人士來說不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
霍佑青坐在客廳茶幾前的地毯上,懶洋洋地看一部老電影。他已經洗過澡,在暖氣的支撐下, 僅穿着單薄的家居服,曲起腿還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
“嗡——”
手機震動。
霍佑青目光掃過去,是戴沅的電話。
離上次戴沅聯系他已經過去好幾個月,上一次戴沅聯系他用的也是郵件,而非電話。
霍佑青意識到什麽,一把抓起手機,但按鍵的時候卻又猶豫一瞬。老電影的男女主人公的對白傳入他耳朵裏,他像是聽清了, 又沒有聽清, 一時之間耳旁只剩下震動聲。
在電話堪堪要自動挂斷前, 他接起。
戴沅一如既往的甜蜜嗓音響起, “哥哥, 下樓。”
“嗯?”
戴沅在電話那頭笑, “我來要我的獎勵了。”
霍佑青抿了下唇, “你成功了?”
“不是我成功, 是我們成功了。電話裏說不清楚,你下樓吧。外面下雪了,穿厚點。”戴沅說完這句話就将電話挂了。
霍佑青站起身去到客廳的陽臺, 因為樓層高,他隐隐約約看到樓下有道白色影子。
白色影子好像也看到他了,擡起胳膊朝他這個方向揮了揮。
霍佑青審視影子許久,還是轉身去穿衣服。他就套了件長款羽絨服就下樓了, 在等電梯的時候,他跟表哥發了條消息。
那道白色影子果然是戴沅, 霍佑青往外走了幾步,停在小區監控能照到他的位置。
“哥哥。”戴沅朝他這邊走,眉眼雖疲倦卻神情興奮,他一上前就迫不及待抱住霍佑青,不過沒抱兩秒,他就松開手,“好吧,我不抱你,把你的電棍收起。”
霍佑青把拿出的電棍塞回羽絨服口袋,“你為什麽過來?”頓了頓,一個人名像是在舌尖猶豫許久才吐出,“戴亦莘呢?”
戴沅挑眉,“那些東西很有效,我父親終于看到我的才能,我哥也自由了,所以我來到你的面前。”他擡起手,像是要撫摸霍佑青的唇。剛從暖氣房出來,霍佑青的臉雪裏帶粉,唇色也漂亮。
霍佑青聽到戴沅的話,一剎那恍神,期待已久的事情終于塵埃落定,倒有些不敢相信。
“哥哥。”戴沅叫他,語氣催促,“我的吻。”
霍佑青并不樂意跟戴沅接吻,但他已經答應了,不想去一個言而無信的人,就像他同樣希望戴沅能遵守諾言。
他平視對方,幾秒後,抓過戴沅的手臂,将人拉近。他只準備輕輕一貼,可戴沅不是這樣打算的。他剛想退後,腰就被攬住。炙熱的氣息落于他的臉頰,他感覺到戴沅透着涼意的鼻尖蹭過他的鼻子。
滑膩的舌頭試圖撬開齒關,霍佑青用力扣住抱他腰的手,一雙丹鳳眼完全冰冷地看着眼前人。戴沅似無聲地嘆了口氣,不大高興地睜開眼,松開,但沒多久,他又翹着唇角,還伸舌頭舔了舔唇。
“謝謝你的獎勵。”戴沅說着,回頭。
霍佑青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入戶大堂外有其他人的身影。
“我也是為了幫你讓他死心,別生我氣,哥哥,給你情人節的禮物。”戴沅拿出一個禮盒,沒等霍佑青拒絕,飛快地塞進霍佑青外套口袋裏,再迅速轉身走出大堂。他走到戶外後,對樹後的保镖揮了下手。
兩位保镖見狀松開手。
時隔幾個月再見到戴亦莘,他瘦了好多。保镖沒有給他打傘,他走過來的時候,黑色大衣落了許多的雪花,連長濃的睫毛都挂着搖搖欲墜的雪粒,蒼白俊美的面容是顯而易見的憔悴。
霍佑青注意到他走路時一瘸一拐的腿,眉心不自覺擰起。原來他也見過戴亦莘這個樣子。
戴亦莘停在霍佑青的跟前,他一言不發地擡起手,用修長冰冷的手指幫人擦唇瓣,仿佛要戴沅留下的痕跡全部擦去。摩挲力度過大,霍佑青的唇紅得仿佛要滴血。
霍佑青吃疼地吸了口氣,他又急急停下。只是他的手并沒有收回,而是輕撫着霍佑青的臉,他想捧住眼前人的臉蛋。
但霍佑青先一步打斷他的動作。
霍佑青退了一步。
“你現在好嗎?”他問戴亦莘。
戴亦莘濃眉下的雙眸像一灘水,幽幽深深,玻璃暖黃燈光旋轉灑下,似拘着一捧月光窩在水裏。聞言,水兩旁的水草輕輕一拂,水也被撥動,漣漪不斷。
他點了下頭,正要開口,可是再次被打斷。
霍佑青看出戴亦莘那肉眼可見的柔情,只能提前打斷對方開口,“你不要多想,我做這些不僅僅是為了你,更是為了我自己。還記得我的那個夢嗎?我的那個夢最近有了結局——你動了腦子手術将自己變成傻子,而我也開始不正常,看其他人都覺得像在看魚。夢裏,我們兩個都沒有好結果。”
他閉了下眼,牙齒在舌尖磨過。
“我曾問過你,如果我像你這樣對我來對你,你樂意嗎?高興嗎?你當時是願意的,我現在要換一個方式問你。如果那個人是克裏斯琴,你還樂意、高興嗎?
也許你很早就愛上我,在你對我日以繼夜的監視下,但對我而言,你只是個見過幾次面的人。在M國那是我們的第一次見面,後來你追來國內,那也不過是多見了幾次而已。
事實上我和你的關系親疏同你和克裏斯琴差不多,你覺得克裏斯琴很陌生,但他也默默暗戀你很久,他甚至願意去那間房間陪你,像我做不到,如果陪着你待在那間房,我會比你更早瘋掉,可你差點殺了他。
愛情從來都不是一廂情願的,不是你愛我,我就必須愛你。你強加在我身上的情感很多時候都是負擔。我雖然知道你遭遇了什麽,但我做不到救贖你,甚至你的那些愛意的表達,會讓我覺得我是個很糟糕的人。
我總在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麽,才讓你這樣偏激地愛我,完全沒有理智,也從不考慮我想要什麽。我想過自殺,想過跟你同歸于盡,想過很多方法擺脫這惡心的一切。後來我想明白了,我什麽都沒有做錯,錯的人是你。
戴亦莘,我不是神明,救不了你,我為你争取到自由,這是我能為你做也僅能做的一件事了,真正能救你的人是你自己。我沒辦法接受你,跟你待在一起,我的情緒總是很負面,每天都覺得很難過,所以請你放開我吧,去治病,去好好生活,往前走,我也想往前走。”
說到最後,眼眶不自覺泛酸。
而站在他對面的青年也沒好到哪裏去,整個人像是被擊垮了。如果說先前戴亦莘過來時還帶着期待,如今這點期待被徹底擊碎成齑粉。高大骨架撐着蒼白皮囊,皮囊流出血,流出淚,而霍佑青只是強調地說。
“走吧,這次我看着你走。”
“我……”
“走。”
戴亦莘死死咬着唇,幹燥的唇瓣被他咬出血,血淋淋順着蒼白的下巴往下滴。他略一垂眼,琥珀眼裏的月光漸漸滅了。
他在霍佑青的注視下轉過身,一步、兩步、三步……手沒碰到玻璃大門,就飛快轉回來。
裹着寒氣,帶着風雪,宛如此生最後一次見面,他将自己的月亮擁入懷裏。
“你說的那個夢,我不會讓它變成現實的,我會去好好治病,別難過,對不起。”
他說了今晚唯一完整的話。
戴亦莘離開了。
他頂着風雪一瘸一拐消失在霍佑青的視線,黑色身影沒入暗處。
第四卷 俗套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