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霍佑青丢下這段話, 就起身離開浴室。被留在浴室裏的戴沅活動了下手腳,慢慢擡手抹了把臉,才看向身上的旗袍和假發。他意味不明地盯了好久一會, 手指将旗袍攥入手中。
滑面絲綢材質,領口的紐扣是玉蘭花樣式。
因為手腳被綁了很久,戴沅花了不少時間才将旗袍套在自己身上。套的時候,眉頭一直是皺着的,等到把假發也安在自己腦袋上,他方扯了扯唇。
腳上的鞋自然是不配這身打扮,他便把兩只鞋一甩,光着腳走出浴室。
他以為會迎來霍佑青譏笑的眼神, 或者惡毒的點評, 但什麽都沒有。房間窗戶大開, 霍佑青坐在床上, 修長白皙的手指間夾着香煙, 他根本沒注意浴室的動靜, 一雙眼只是冷冷淡淡地望着遠方, 偶爾吸口煙。
戴沅一眼就看出霍佑青不會抽煙, 他停在不遠處看着這一幕,待聽到霍佑青因為吸得過深而咳嗽時,才走過去。
他過來的動靜引起霍佑青的注意, 只是這點注意很淡。霍佑青眉眼轉旋瞥他一眼,目光就收了回去。
戴沅從小到大從沒有被人忽視到這種地步,他不怒反笑,故意模仿女子, 扭着腰肢走到霍佑青身旁。他本也想在床邊坐下,但還沒落座, 就聽到霍佑青冰冷的聲音,“別坐我旁邊。”
戴沅一頓,眼神瞥瞥腳下的地毯,順勢在地毯上坐下了。他坐的時候,還用手撫了下後腰到臀的衣料,仿佛怕走光一般。
這樣一來,他就坐在了霍佑青的腳旁。
霍佑青還在吸煙,猩紅的火光在房間裏持續着亮着。戴沅仰着臉,“不會抽為什麽還要抽?”
“沒人天生會抽煙。”
戴沅其實沒想過霍佑青會回答他問題,現在聽到對方開口,下意識将背挺得更直,琥珀眼不斷在霍佑青臉上、手來回打轉。
他眼神閃了閃,又開口道:“你怎麽不看看我?”
是淺顯得不能再淺顯的試探話語,可霍佑青真的望了過來。
霍佑青認真地對着戴沅的臉看了幾眼,即使再漂亮的一張臉,但畢竟是男性,沒有化妝,五官總是能顯露出男人的硬朗,加上骨架子在那,是一種不倫不類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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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這張臉,不可避免地想起另外一個人。戴亦莘也在他面前穿過女裝,确切說是婚紗。當時他被戴亦莘吓壞了。
霍佑青在回憶中走了神,等回過神,他手裏的香煙已經被戴沅搶走。戴沅抽煙的技術明顯娴熟許多,他對着霍佑青咬過的煙嘴含住,煙霧中帶着點漫不經心的随意,而睨霍佑青的眼神是明顯的引誘和挑釁。
霍佑青眉頭皺了起來,看戴沅的眼神迅速變成像看髒東西的眼神。戴沅既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心頭一哽,面上卻是越發熱烈的笑,縱使沒化妝,也把臉襯得更美豔幾分。
他小心翼翼地貼近霍佑青,用身體去夠對方的腿,還差兩三厘米就能挨住的時候,霍佑青左腿往內一收避開了,眼裏的情緒重新化為淡漠。
戴沅沒氣餒,他一只手夾着香煙,另外一只手撐着在床上,好用手背托着自己的下巴。
沒等他開口,先聽到霍佑青語氣裏帶着點厭惡說:“你走吧。”
戴沅把自己的手伸到霍佑青面前,他手腕現在有很深的勒印,“我傷成這樣,你就趕我走,是不是太過分了?”
霍佑青不說話。
戴沅也沉默了十幾秒,然後他十分大膽地對着霍佑青吹了口煙霧。他是故意惹霍佑青生氣,結果是成功了一半,霍佑青把他手裏的煙搶走了,瞧手勢似乎想在他面上印煙,但煙頭在逼近他的臉時,又停了下來。
戴沅看着霍佑青的手指正捏着自己咬含過的地方,挑了下眉,“想燙我臉上嗎?”
霍佑青冷冷看他,而戴沅心裏湧出莫名的情緒,他迫切想在此刻做些什麽,疼痛也好,他一把擒住霍佑青的手腕,直接往自己臉的方向一拉。
煙頭印在了眼角偏下的位置,若不是霍佑青手指轉移了下位置,煙頭就會準确地燙進戴沅的眼珠子。
灼燒感從皮膚表層升起,通過反射弧傳入神經中樞。其實很快就感應到了疼痛,可戴沅依舊緊緊扣着霍佑青的手腕。
“我很讨厭你對着我這張臉想我哥。”戴沅說。
原來他早發現霍佑青的走神原因。
霍佑青扯了下手腕,沒扯動,不得不出聲,“你要燙壞自己的臉,可以自己動手,別抓着我的手。”
戴沅聞言慢吞吞松開手,他一松手,霍佑青也徹底沒了吸煙的念頭,将已經滅了的煙丢進煙灰缸。
接下來的兩三天,兩個人奇異地平靜共同待在一間套房裏。這幾天戴沅換洗的衣服都是旗袍,各色各樣的,他還在衣櫃裏發現一雙高跟鞋,鞋碼小了,他勉強擠進去,沒走幾步實在覺得難受,又把鞋子甩掉,跑到落地鏡去站着。
這幾天霍佑青跟他說的話手指都能數得來,霍佑青沒把他鎖在房裏,也沒拿東西綁他,他甚至還可以用酒店裏的電話聯系外界。
他打電話的時候,霍佑青就坐在沙發上。
打完電話,戴沅主動交代,“我要聯系人幫我跟學校請假,還有我家也要說一下,免得別人以為我被綁架。”
霍佑青好像偏了偏頭,戴沅也不确定對方有沒有看自己,繼續道:“你知道的,我家這麽有錢,總要擔心會不會有要錢不要命的綁匪。”
戴沅整日都待在酒店套房裏,但霍佑青不會,他白日會出門,并不會告訴戴沅他去哪。
而戴沅這兩三日其實被趕過幾次了,上一次他都被推到門口,是他自己死活抓着門把不松手,才重新擠入房間裏,語氣裏帶着抱怨,“我身上傷還沒好——行了,我晚上不偷偷睡床,可以了吧。”
這晚戴沅老實躺在沙發上,沙發睡起來并不舒服,他毫無睡意,便輕手輕腳坐起來,看在床上睡覺的人。
霍佑青睡覺實在安靜,一點聲都沒有,也不換姿勢,怎麽躺下的,第二天就怎麽醒來。
戴沅擡手摸上臉上的傷,前幾日被燙傷的地方已經在愈合,大概是年齡輕,傷愈合得很快,但他故意沒上藥,這個傷口多半會留下終生的疤痕。
他摸着結痂的地方,手指微微用力,把痂片摳了下來。
雖然失眠,思緒卻是前所未有的清晰——他想要霍佑青,跟他哥無關。
想通後,戴沅心情好了起來,他對着霍佑青的方向把指尖的痂片吹掉,心滿意足地躺下。
父親看重他哥也有好處,至少短時間內他哥沒辦法過來打斷他的計劃。現在陪在霍佑青身邊的人是他。
翌日,戴沅坐在浴室裏,用刮須刀刮自己的腿毛。刮了腿毛,身上的旗袍就更合适了。刮的時候,他想起霍佑青。
對方白得跟珍珠似的,他看過穿浴袍的霍佑青,露出的小腿幹幹淨淨,不像他。
想到這裏,戴沅刮的動作加快,但他沒想到霍佑青今天提前回來了,還第一時間進了盥洗室洗手。
霍佑青看到正在刮腿毛的戴沅,先是錯愕,旋即像是看到變态一樣,眼裏盡是嫌惡,手也不洗了,甩手就走。
戴沅怔了兩秒,大腦來不及想清楚,就丢下刮須刀追了上去。他在房門口追到霍佑青,猛地用身體擋住對方要開門的動作,“你別走!”
他耳根有些紅。
霍佑青像是根本不願意碰他,手收了回來,眼神極冷地看着他。
戴沅貼着冰冷的房門,替自己的行為解釋,“我現在只有女人衣服穿,刮了腿毛總好看些。”
見霍佑青不說話,他語氣莫名染上哀求,“你別走,你要是不喜歡,我就不刮了。”
他才刮了一條腿。
這般的挽留得到譏諷的嘲笑,“扮女人扮上瘾了?你又是以什麽身份跟我說這種話?你不願意離開,沒關系,這房間我讓給你,我走就是。”
說完,霍佑青轉身去收拾行李箱,不是關過戴沅的那個,是新的行李箱。
戴沅看着霍佑青收拾行李,唇瓣抖了抖,大步追了過去。
他強硬地抓住霍佑青收拾東西的手臂,“我不同意,霍佑青,你聽到了嗎?我不同意你走。你憑什麽想怎麽樣對我就怎麽樣對我,上次的事是我做錯了,可你也報複了回來,我有說什麽嗎?你讓我穿女人的衣服,我也穿了,為什麽你每次都要對我這麽冷漠?你自己說你不喜歡我哥的!”
“松手。”
“我不松,你自己必須跟我講清楚,你到底——怎麽看我。”後面四個字聲音變輕,但手抓得很緊。他身上的傷早就恢複得七七八八,上次是他沒防備,加上霍佑青有電棍,現在如果讓他跟霍佑青打一架,肯定是他贏。
霍佑青轉頭看過來,眼神依舊是譏諷的,還有根本不像掩藏的惡意,“你是不是有被虐症?你別告訴我,我這樣對你,你反而喜歡上我。”
“我……”戴沅講了一個字又生生停下,他耳根的紅就沒消下去。
霍佑青注意到戴沅的耳朵,繼續說:“你問我怎麽看你,那我就告訴你好了,你真的賤得沒邊了。你們家不僅出瘋子,還一個比一個賤,我以為你在我面前尿了褲子,多少會有點羞恥心,現在看來你根本就沒有這東西。我真的很好奇,你們的父親到底是怎麽教育你們兄弟倆。”
戴沅的眼睛瞪圓了,他像是沒想到霍佑青會說這麽惡毒的話,表情是明晃晃的錯愕,面皮一紅,還有難堪,十幾秒後,眼圈紅了。
然而一分鐘後,他笑了起來,“尿褲子算什麽,下次我還要尿,但是尿你身體裏。”
揮過來的一拳狠狠砸在他臉上。
戴沅不閃不避,由着霍佑青打他,等發現再打下去牙齒可能要松,他才頂着一張鮮血淋漓的臉,手用力一拉霍佑青,把人拉得跟他一樣跌坐在地。
“我不跟你撒謊了,我的确喜歡上你,我也願意讓你利用我。說吧,你想讓我為你做什麽。”
戴沅的唇壓在霍佑青耳旁,帶着血腥味的氣息肆意侵入對方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