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被他抱在懷裏的人卻是反應極大地推開他, 看他的眼神更是染上害怕,就像在看一個不可理喻的瘋子。
“戴先生。”霍佑青開口。
一句稱呼徹底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戴亦莘還維持着被推開的姿勢,甚至他的手都沒放下, 他看着那張雪白精致的臉努力維持冷靜的樣子,心裏在想——
他從未喊過自己的名字,現在第一次稱呼叫的是戴先生。
霍佑青不敢多看戴亦莘,自顧自地快速說道:“如果您的父親不在,那我先離開了。”
連“你”都換成“您”。
這一次戴亦莘沒有攔,他收斂了情緒,重歸沉寂,就像回到原先安靜寡言的模樣。他低頭看向手裏的證件, 照片是他的, 出生年月是他的, 用一條腿換來的名字也屬于他了。
可是霍佑青還是不願意看他。
走到房門處的霍佑青忽然停住, 他不知道戴亦莘在戴家的說話權有多大, 但他還是想試一試, 下次他未必能進入戴家, 或者說他未必敢來。
“戴先生, 戴沅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但這件事跟我的舅舅舅媽沒關系,我希望您能跟您父親轉告一下……”
他的話并沒能說完, 戴亦莘首次沒有禮貌地打斷他的話。短短一分鐘不到的時間,對方像是換了一個人。
高傲、美麗、且冷漠。
“我為什麽要幫你轉告話?”
戴亦莘本就比他高,不低頭的姿态,讓他身上那種溫順氣質蕩然無存, 也許溫順本就是他僞裝出來的。
戴亦莘琥珀眼毫無情緒波動地睨着他,唇角微扯, “有本金的人才能上談判桌,像你,還不能坐上談判桌與我父親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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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裏的羞辱意味嚴重,霍佑青從小到大沒被人這樣說過,剎那間,臉變得慘白。
他僵硬地又道了聲抱歉,匆匆要離開,可在他踏出房門的時候,戴亦莘的聲音飄入他耳朵裏。
“我在這裏等你。”
這句話像是預告。
預告接下來的走向,也像是預告命運。
預告并沒有出錯。
一周後,霍佑青再次拜訪了戴家。
這次他見到了戴家的其他人,譬如戴家的管家。對方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者,但看上去很儒雅,他像是提前知道霍佑青會來,給霍佑青準備了符合他口味的下午茶,又說大少爺還未回,讓他稍等一會。
霍佑青身體僵硬地坐着,對擺在茶幾上的美食毫無胃口,大概等了十五分鐘左右,他忍不住問:“戴先生在家嗎?”
他指的是戴父。
管家說:“戴先生前兩日去國外了,原來您是來找戴先生的嗎?我還以為您是大少爺的朋友。”
霍佑青自覺難堪,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但腦海裏浮現出舅舅醉後痛哭的臉後,他便生出極厚的臉皮,逼着自己待下去。
前夜他還是睡不着,意外看到半夜才回來的舅舅。
舅舅喝了很多酒,渾身酒氣,走路都搖搖晃晃,他想上去扶,可是先看到舅舅倒在沙發上捂着臉哭。動靜驚動本來就沒睡的舅媽,舅媽下樓看到霍佑青明顯慌了下,趕他去睡覺,又解釋道:“你舅舅一喝多就情緒激動,沒什麽的,你不要多想。”
怎麽會沒什麽?
他前十八年見過舅舅太多模樣,嚴厲的、寵溺的、意氣飛揚的、運籌帷幄的……從沒見過舅舅像個孩子一樣哭。
霍佑青知道雖然舅舅表面上安慰舅媽說自己可以去做小生意,心裏卻是過不去。
是他闖出來的禍事。
哪怕監控表明戴沅的死跟他沒關系,可戴家人還是會遷怒。霍佑青想,遷怒就怒到他身上就好了。
于是他再次拜訪戴家。
他敢來一定程度是因為戴亦莘上次跟他說的話,他聽出來了弦外之音。
“大少爺回來了。”管家的話打斷霍佑青紛亂的思緒,他本能地站起身轉頭,看到戴亦莘西裝筆挺地從門口踏進來,他的左腿似乎還有問題,走進來時腳步有些許不自然。
霍佑青還未開口,對方的視線就鎖在他身上。
他抿着唇,等着一場奚落,可結果出乎他意料。戴亦莘态度稱得上很好,還當着所有人的面握住他的手。
戴亦莘人高,手也大,幾乎把他的手包住。
“我很開心你來找我。”青年說完,用國外的貼面禮碰了碰他的臉頰。冰冷的觸覺讓霍佑青覺得自己被死物盯上,或者是蛇。他本來就僵硬的身體更僵硬了,後半程像個提線木偶一般被人牽着去戴亦莘的房間。
關門的聲音稍微喚回霍佑青的魂,他瞥了眼自己還被攥住的手,強忍着沒有抽回來,選擇擡起頭看向近在咫尺的青年,輕聲說:“我沒有資格上談判桌跟你爸爸對話,那有沒有資格跟你談?如果我有資格,你能不能讓你爸爸放過我舅舅他們?”
上次他回去想了很多事,想戴亦莘那些可以稱得上變态的舉動——
抱他,嗅他,親他臉頰。
這不是普通朋友的正常交際,他們都不熟。
除此之外,他還想到戴沅跟他說過的話。
戴沅說戴亦莘很喜歡搶他的東西,這句話現在得到印證。戴沅才死,戴亦莘就迫不及待将名字改成戴沅的名字,大概他也屬于戴亦莘搶的東西之一。
因為他跟戴沅交好。
霍佑青記得那個酒醉的吻,連舅舅都查看了監控,戴家人怎麽可能不看?戴亦莘很有可能以為他不單單是戴沅的朋友,所以才對他産生興趣。
戴亦莘對于霍佑青的話,答出的話是:“不會有人傷害你和你的家人。”
這句承諾姑且讓霍佑青放下心,雖然他更想從戴父那裏得到确定的回答,但他也知道現在的自己不能要求太多。
他逼自己露出笑。
“謝謝你。”
“戴沅。”
戴亦莘聞言唇角蕩出一抹笑,而接下來他提出一個很荒謬的要求,他請求霍佑青給他化妝。
“我化妝技術并不好。”霍佑青拒絕到一半,想起自己曾給戴沅化過妝。
戴亦莘連這個都要搶嗎?
連霍佑青本人都沒有察覺,他心裏對戴亦莘不知不覺生出厭惡。
他扭開臉,将心裏亂七八糟的情緒壓下,重新開口:“好吧,我幫你化,但我先要說明,我化得一點不好。”
戴亦莘的回答是低下頭,他親昵地蹭了蹭霍佑青的臉頰,語氣溫馴,“沒關系。”
這是跟戴沅完全一樣的臉,越化,這種認知越在霍佑青心裏紮根。他握着粉刷的手不禁顫栗,恍惚間,他似乎看到戴沅在對他笑。
戴沅笑的時候,琥珀眼總是彎彎的。
勉強穩住心神,他飛快用粉刷給戴亦莘上好妝,塗完口紅,低聲說:“好了。”
戴亦莘沒有照鏡子,他讓霍佑青在原地等他,自己走去衣帽間。
大概十幾分鐘後,霍佑青才重新聽到聲音。他沒有擡頭,只盯着自己的手指發呆,直至眼簾進入白紗。白紗層層疊疊,底層是光滑的綢面。
他愣了下,順着雪白的白紗往上看,這是一套極美的婚紗,可此時穿在戴亦莘身上。
戴亦莘手裏拿着捧花,面容讓他看上去就是一位年輕美麗的新娘,若單看臉,恐怕許多人都要為他傾倒,但過于高大的身體卻不留情地暴露他男人的本質。
變态……
變态!
霍佑青強忍的情緒終于在這瞬間崩潰,他什麽也顧不得,只想逃離這裏。
逃出兩步,腰被長臂摟住。
新娘将自己的新郎抱到床上,純白的婚紗裙擺如花瓣灑了一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