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臺燈的光灑滿書桌,屏幕正亮的手機正面朝上。
“小霍,你今晚怎麽還沒上床睡覺?”
宿舍長的聲音驚動正盯着手機的霍佑青,他本能地給手機鎖屏後,才含糊回答:“就睡。”
他擡手關掉臺燈,離那天跟龔琅談話的事情已經過五天。這五天他一睜開眼,龔琅已經在他宿舍門外,送他去教室,下課的第一時間,龔琅在教室門外等。
連睡前,龔琅都要跟他打電話,如果他不接,就變成消息。假如消息不回,龔琅便會直接出現在他宿舍。
因為龔琅來的時候,還會帶很多吃的,宿舍的其他室友見狀都沒有說什麽。
更多時候,龔琅一直會待到他上床睡覺才離開。
龔琅原先從沒有這樣過,雖然說龔琅平時是愛管着他,跟他待的時間很長,但之前龔琅的行為在他的接受範圍之內的,甚至一定程度上來說,他習慣了。
霍佑青很小時候的時候父母離世,由舅舅一家照顧。舅舅怕霍佑青因為沒有父母從而被人帶壞,或是被人欺負,對霍佑青既寵又管的很嚴。
所以當同樣愛管他的龔琅出現在他身邊,他并沒有覺得有多難接受。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下,他漸漸習慣,沒覺得哪裏不對,甚至在初高中的時候,以為朋友都是這樣的。
好朋友不就是喜歡黏在一起嗎?
至于龔琅早在外人眼中對他超乎界限的親密,他遲鈍得沒有注意到。
高中的時候,他看到過班上兩個男生坐得很親密,一個坐在另外一個的腿上,就在教室,還笑得很大聲。他當時有些好奇地看,同桌則是嫌棄地翻個白眼,說什麽直男的把戲,真無聊。
男生玩起來很瘋,霍佑青或多或少見過。
他雖然知道有男人會喜歡同性,但他沒有意識到自己、龔琅還有仇問斐會是其中一員,直到他去過二十七歲的時空。
不過單憑這樣,他也沒有察覺到龔琅對他的行為奇怪。是五天前的談話,讓他陡然意識到龔琅奇怪的占有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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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佑青很少對什麽東西産生過占有欲,小時候再喜歡的賽車玩具,如果別人想要玩,他也可以分享出去,哪怕對方不還,因為他知道舅舅會給他再買一個。
他知道有些人會有強烈的占有欲,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碰,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別人拿走。可朋友之間會有這麽過度的占有欲嗎?他現在感覺自己像是所屬龔琅的物件。
無論是龔琅那天說的話,還是這五天的表現都讓他不舒服,但一時之間霍佑青不知道該怎麽辦。
他有試圖跟龔琅再談一次話,不過幾乎每次才開口就被龔琅匆匆打斷,龔琅不想聽這些。龔琅這幾天已經說過好幾遍讓他“聽話”、“乖一點”這種詞。
霍佑青無法打破這種僵局,心情變得沉悶,所以當他一覺睡醒發現自己來到二十七歲時空時,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氣。
先入眼的是一顆毛絨絨的腦袋,腦袋的主人正趴在床邊,臉朝着他這邊,應該是睡着了,雙眼緊阖。
夏風從開了一條小縫的窗戶飄進來,窗簾輕輕擺動,病房裏靜谧平和。
霍佑青坐起來的時候把人驚醒了,戴沅瞬間睜開眼,但像是還沒清醒過來,有些呆呆地看着他。霍佑青對上這樣的目光,加上心情挺好,主動跟對方打招呼,“早上好,謝謝你照顧我。”
再次出發去跳傘基地,這次霍佑青學乖了,沒再敢随便吃東西。穿上跳傘裝備,坐在飛機上時,霍佑青還是有些緊張,他怕旁人發現他的膽小,偷偷地深呼吸,還從飛機窗口看外面的雲層。
待會他要從四千多米的海拔高空上跳下去,因為他從未跳過傘,完全新手,所以有教練帶他,可他沒想到教練會是戴沅。
原本約好的教練因為家裏出了急事沒法到場。
“戴先生,往常您來都不需要教練陪着,教練也就一旁看着,所以這次是我們工作失誤,沒配備用教練,非常抱歉,我們願意雙倍賠償。”
工作人員把排練多次的話說出口時,手心還是冒了些汗。他實在害怕那位新客人會發現他話裏的漏洞之處。
戴沅沒接工作人員的話,只看向霍佑青。
旁邊的人一聽到跳傘教練沒來,肉眼可見的變得不開心,唇抿了起來,但似乎不想讓人覺得自己不開心,沒多久就松開抿緊的唇,裝作若無其事地掃了眼附近。
戴沅眸光很輕微地閃了一下,他克制住自己手指碰對方臉頰的動作,說:“其實我也有證,原先也帶人跳過,如果你放心,跟我一起跳。”
霍佑青思考十秒後,同意了。
他還從來沒有跳過傘,錯過這次,還不知道下次有沒有機會。
他現在捉摸不透時空穿越的規律,萬一他忽然睡一覺,就再也回不到二十七歲時空,短時間內怕是再也沒有機會接觸跳傘。
舅舅一家不會讓,龔琅也不會讓。
當飛機艙門打開,狂烈的風猛灌進來,霍佑青緊張的心情剎那飙到頂峰,與此同時,是腎上腺素的飙升。他感覺到自己此時的心跳得很快,是緊張,也是對接下來要體驗的刺激運動的期待。
他聽到戴沅在跟他說話。
“相信我。”
霍佑青回頭,“嗯。”
戴沅聽到他的回答,卻好像愣怔住,好半天,才對他輕輕勾了下唇,是個意味不明的笑。
已經開始倒數。
“三。”
“二。”
“一。”
霍佑青沒有遲疑地跟戴沅一起從飛機上跳了下去,失重感席卷全身,風肆意灌入他的身體裏,從耳朵,從鼻子……他覺得自己捉住了風,或是說在這一刻體驗到了自由。
前所未有的自由感。
他扭頭看向戴沅舉着的手持攝像頭,沖着鏡頭,露出笑容。
落地後,霍佑青坐在地上恍惚了一會,才爬起來,他看着問他還好嗎的戴沅,問:“能再來一次嗎?”
他第一次發現他喜歡危險運動。
戴沅點頭,但又說:“我下午還約了海潛。”
這次不等戴沅邀約,霍佑青已經心動,“海潛?在哪裏?好玩嗎?”
本來的短期旅游忽然延長了,等霍佑青接到表哥打過來的質問電話時,他已經和戴沅單獨相處了近一個月。
“佑佑你跑哪去了?為什麽我去你家沒有找到你?剛剛碰到物業,物業說你出門旅游了,你什麽時候去旅游的?”
霍佑青訂了牛奶,因為出門旅游,所以跟物業說了一聲,請他們喝牛奶,免得牛奶浪費。
被表哥這一問,這段時間玩心大起的霍佑青像是瞬間回到現實世界,他本質還是個十八歲的大一學生,面對表哥的質問,不由心虛。
他不敢告訴表哥,他現在已經不在國內。
他在公海上。
表哥肯定想不到他跑來看虎鯨了。
這段時間霍佑青體驗了前十八年從未體驗的生活,他從沒想到世上原來有這麽多刺激又有意思的事。
而且相處之下,他發現戴沅出其意料跟他合拍。戴沅喜歡的運動和事情,他居然都喜歡。
他莫名有一種感覺,戒掉叫他主人和時不時黏他行為的戴沅像是上帝量身為他打造的朋友。
霍佑青躲在角落裏接受表哥的盤問,果然表哥一知道他現在人在公海,立刻生氣了,說讓他馬上找最近的國家靠岸,表哥要來接他回國。
電話挂斷後,霍佑青趴在欄杆上,盯着一望無際的海面,心想待會要怎麽跟戴沅開口。
虎鯨還沒有看到,可表哥生氣了,他還是要老實回去跟表哥認錯。畢竟是他沒有跟表哥說,就跑出來玩,只是讓戴沅叫輪船靠岸,很麻煩戴沅,他也怕掃了戴沅的興。
猶豫着不知道怎麽開口的霍佑青回到先前坐的位置,戴沅坐在對面,這段時間的出游,讓戴沅皮膚變黑了一些,顯得沒有那麽蒼白,但霍佑青還是老樣子,皮膚顏色一點都沒有變化,白得膩人眼。
“戴……”
“是你家裏人打來的電話嗎?”戴沅幾乎跟霍佑青同時開口。
霍佑青頓了下,“嗯。”
戴沅似乎已經洞悉他的心事,“其實出來這麽久了,你家裏人肯定擔心,我想着也該送你回去了,明天我們可以在R國靠岸。”
“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你都沒有看到虎鯨。”霍佑青愧疚道。
戴沅搖頭,“不麻煩,我正好想在R國買點東西,而且我還不準備回去。等買完東西,我還是要回到船上,看完虎鯨再回去。”他眼有期待,唇角的笑也明顯幾分,“如果看到了,我拍視頻發給你看。”
這段時間,戴沅已經不老是怯弱地看他了,他們像正常的朋友一般相處。
霍佑青聽到這裏,心情松快了些,“好,那我等你的視頻。”
明天輪船靠岸,今天船上為霍佑青準備了一場浪漫的送別會。
音樂、紅酒、燈光,副船長還給霍佑青吹了一首薩克斯,他意料之中地喝醉了,在被人扶去房間的時候,說自己還想喝。
“不行,你喝得夠多了,你該去睡覺了。”扶着他的人說。
霍佑青已經醉得不清楚是誰扶他,他聽到對方這樣說,把自己的手伸出來比劃,“不多,就、就一杯。”
“一杯?”身旁人話語尾音上揚。
“兩杯……好吧,我承認,我喝了三杯,我可以再喝,再喝五杯都沒事。”霍佑青開始發酒瘋,他摟緊旁邊人的脖子,溫熱的唇瓣快貼到對方脖子處,“我想喝酒呀,你再給我喝一口,就一口。”
丹鳳眼水霧霧盯着人看,心裏則是想這個人怎麽那麽高,他記憶中的那個人沒那麽高。
他好像也曾這樣喝醉過,有人扶着他,跟他說話。他不記得那個人說了什麽,只記得自己很不舍。
不舍到對方親他的時候,都沒有躲。
唇被親住了。
似夢又似現實。
霍佑青被抱了起來,身後是冰冷的牆壁,他晃了晃頭,勉強辨認出眼前的人是戴沅。
戴沅唇就貼在他唇上,卻問他:“可以親你嗎?佑佑。”
他呆住了,過了一會語氣委屈地說:“你已經親了。”
耳邊仿佛聽到輕笑聲。
“我想繼續親,可以嗎?”伊甸園的蛇又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