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徐阿姨的男人姓張, 是個當兵的，官職應該是不低的, 要不然，也不會讓徐阿姨住在大院兒裏面。這個大院, 和王家的大院兒是同一個，根據王虎的職位和徐阿姨男人的職位，夏維維覺得，這裏面住着的大多數，該是部隊那邊的。
張家在五樓，頂樓。因為徐阿姨昏迷不醒，張先生也在家, 他們夫妻兩個有三個孩子, 一個男孩兒十六歲，一個女孩兒十四歲，還有個小兒子才八歲。之所以說的這麽詳細，是因為這個年紀的小孩兒, 正好是很容易被忽悠的年齡段。尤其是張先生的大兒子張偉, 曾經還是個紅小兵。
當然，他是背着他爹參加的紅小兵，被張先生發現之後，就揪着他退出來了。真正的壞事兒還沒來得及做，但是心性上還是被紅小兵影響，看不起中醫，對封建迷信之類的很是排斥。
另一個女孩兒因為是嬌養長大, 性子也有些高傲。對醫院裏的醫生還好說，态度不是那麽壞，但對夏維維這個鄉下來的大夫，還沒有正規的行醫執照，找了個師父還是個被批鬥的資本主義家走狗，張小姐的眼睛就長在了頭頂上了，恨不能立馬将夏維維給趕出門。
另一個才八歲的，估計是因為年紀小還沒被帶壞，但對夏維維的印象也沒多好，上下打量了一下，就不出聲的抱着水杯回他自己的房間去了。
張先生很尴尬：“小夏大夫別介意，孩子都被孩子他媽寵壞了，我平時忙，在家的時間少……”等發現孩子不成才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但幸好還不是特別晚，大的這個，他打算以後扔軍營裏面。至于姑娘，學個手藝，将來結婚了就好了。小的這個，則是要好好培養了。
夏維維并不在意，拿錢消災，她是來給徐阿姨看病的，看好了呢，張家給錢就行了，看不好的話，她不要這個辛苦錢就行了，無所謂那幾個小毛孩子的态度。
但她不在意，不表示張先生的大兒子不在意。眼看這女人連個眼神都不屑給他，張小先生就覺得自己被看低了，表情很有些不忿。趁着夏維維往前走的時候，惡從心生，從旁邊伸出一只腳，就打算絆夏維維一下，讓夏維維摔個狗啃泥，也出出醜。
夏維維哪兒能真沒看見他那小動作，就算是夏維維自己沒看見，那還有郭大爺在呢。
正好呢，夏維維也看着小孩子不順眼，天老大他老二的樣子，看着就讓人冒火。于是，不躲不閃，邁步子的時候稍微将腳步擡高了些，一腳正好踢在張小先生的小腿上，瞬間張小先生就是一聲慘叫。
夏維維忙道歉：“對不住啊，沒看見我前面忽然出現一條腿，你怎麽樣？是不是特別疼？我這人就是力氣有點兒大，你可能是受傷了，要不然，我先給你看看？”
張小先生本來就不信任夏維維呢，再加上他自己惡作劇不成功反而被人給踢了，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怎麽可能會讓夏維維看？就算是鑽心的疼，他這會兒也要忍着：“沒事兒，不用你看，我可不相信你們這些騙子！”
“那你不如去醫院檢查一下？”夏維維不生氣，笑眯眯的建議道：“雖然我就是個女孩子，但我的力氣是真的有點兒大，你一個男孩子，估計是撐不住這一下的。”
好啦，張小先生就更不願意去醫院了。女孩子踢的，能有多嚴重？他要是去醫院，不就是擺明了說他自己不如一個女孩子的嗎？
張先生自然是能看出夏維維的激将法的，但他正想教導兒子，所以這會兒也不出聲。看張小先生臉色都有些發白了，也只是擺擺手：“既然你不想去醫院，那就去你自己房間呆着，沒事兒別出來亂轉！”
張小先生對父親還是很敬畏的，想說什麽但沒敢開口，慫慫的轉身回自己的房間去了。
高傲的小姑娘不屑于接待夏維維，也跟着轉身走了。于是，夏維維闖三關過六将，總算是順利的見到了怎麽也叫不醒的昏迷的徐阿姨了。
她先是用陰陽眼看了一下，徐阿姨的魂魄還在，那就有七成的可能，不是什麽鬼神事件了。再伸手把脈，不好意思，醫術不到家，有點兒看不出來。
陰陽眼不是透視眼，就像是王彪夫妻體內的蠱蟲她看不出來一樣，徐阿姨一切症狀正常，呼吸平穩，心跳有規律，體溫正常，她暫時還真沒發現什麽大問題。
“我暫時看不出來。”夏維維實話實說，張先生原本滿臉期待呢，這會兒臉色就灰暗了一些：“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嗎？是被人下藥了還是怎麽樣的……”頓了頓，補充道：“要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你只管說，我和老王多年的戰友了，他的話，我是相信的，你不用擔心我會不相信。”
“并不是擔心你信不信的問題，我要是看出來問題了，哪怕是你不相信呢，我也會說出來的。”當然不會說真話，她又不是傻子，他張先生也不是王國棟。
“只是我醫術不算太好，我還沒出師呢，所以是真沒看出來有問題。你們若是放心的話，我先開個方子，你讓徐阿姨喝幾天，等過兩天我看看效果，然後請我師父出馬。”夏維維笑眯眯的說道，張先生有些猶豫，但考慮了一會兒，還是點頭了：“也行，那先給她開個方子看看吧。”
夏維維開的都是一些補氣的方子，就算是身體沒明顯的問題，睡太久了也不是好事兒。
“郭大爺，你能看出來他們家有什麽不對頭的地方嗎？”出了張家，王虎邀請夏維維去王家坐一會兒，但被夏維維拒絕了，她身邊還跟着夏明明呢，又有行李，不好随意去別人家。
于是，王虎将人送到火車站，對面就是汽車站，能坐客車回縣城。
看王虎轉身走了，夏維維才偷偷的問郭大爺。郭大爺點頭：“不是那個姓徐的有問題，是張家整個有問題，我不耐煩進去張家，就在外面飄着，有幾個人我看着不太對勁兒，他們好像是在監視張家。”
這個說法可是大大的震驚了夏維維：“有人在監視張家？”
“對啊，你們不是跟着王虎進門的嗎？他們就盯着你們看了好一會兒。後來，張家的大小子出門去了，我看見大量你和夏明明的人裏面，有個跟上去了。”郭大爺說道，夏維維就皺眉了：“那張家知不知道這個事情？”
要是不知道的話，怎麽會讓王虎去接了他們呢？生病的是張先生自己的媳婦兒，為了表示誠意，不該是他自己去接的嗎？好，就算是他很忙沒時間，那怎麽沒讓他的孩子跟着去一個呢？
不過想到張小先生和張小姐的态度，夏維維就忍不住抽了抽嘴角，好吧，她明白張先生的顧慮了，讓那兩個去，不是去表露誠意的，而是去得罪人的。
所以，十之**，張家也不知道這個事兒？
“郭大爺，咱們得留在省城，搞清楚盯着張家的是什麽人，和王家有沒有什麽關系。”夏維維想了一會兒，還是吩咐了郭大爺一聲：“我和王家也算是扯上關系了，要是王家倒黴了，我說不定會被牽連到，所以咱們得小心才行。”
郭大爺點頭拍胸口：“你放心，省城就是我的地盤，我在這兒長大結婚生孩子，沒人比我更熟悉這地方了，我去找幾個同行，幫忙盯着一些，很快就能找出來後面的人的。”
但是找鬼幫忙是要給好處費的，夏維維要留下來，也是要借口的。
她托着腮幫子發愁，剛探親回來就請假來省城瞎逛，會不會讓大隊長覺得她就是個刺頭，不服管教？
暫時還沒想到更好的借口，夏維維就只能先拎着行李和夏明明一起下車了。到了縣城已經是晚上了，大黑夜的不好趕路，哪怕夏維維藝高人膽大，那還有夏明明呢，所以就只能在縣城就将一晚上，第二天再回家。
夏爸爸和夏媽媽得知她拜師，還給章一行準備了拜師禮。雖然不多貴重，但也是夏家父母的一番心意，章一行笑眯眯的都接了下來。
年還沒過完，村子裏到處都是熱熱鬧鬧的。知青點的人得知夏維維和夏明明回來，也多有來探望聊天的，也幸好夏維維準備的南瓜子夠多，這才能讓每個來聊天的人滿意。
過了初六，沒等夏維維想出來什麽好主意，大隊長就帶了個好消息過來省城知青辦召開知青動員大會，每個公社可以挑選三到五個人選去參加會議，夏維維在小許村的知青點，還算是人緣比較好的。大家都默認，夏維維是個有背景的人，要不然，怎麽張衛國和劉文明能完好無缺的從革委會出來？怎麽王豔紅出去一趟就選上了文藝兵？所以，這個名額，夏維維還是能争取一下的。
原先夏維維不知道這個動員大會是幹什麽的，還是她去公社找原先的羅隊長，現在的副主任問才明白，原來，y省知青因為之前的不公平待遇，鬧到了b市，要求上面改變對知青的政策。
改變政策是個什麽改變法呢？一個條件，知青回城。
但很明顯，上面是絕對不會答應這個條件的。于是，就有了現在這一遭，要開知青動員大會，安撫知青，讓他們還能安心呆在農村搞建設。
至于動員大會有沒有效果，這個誰也說不準。但能肯定的是，這動員大會之後，就誰也不許再說回城的事情了。
他們公社一共選中了四個知青，夏維維是其中一個。到達省城之後，知青辦統一安排的食宿，一個屋子裏面一張大床，總共要睡四個人。飯菜是食堂，味道清淡，幾乎沒有油水，總的來說，條件是比較艱苦的。
夏維維可顧不上什麽艱苦不艱苦，她正偷偷的和郭大爺商量呢：“你找你的同伴們去盯着張家，還有監視張家的人，然後順便再找找當初給徐阿姨紮針的那人，我總覺得這人才是關鍵。”
“還有王家，你順便也看看，看這事兒，王家知道多少。”停頓了一下，夏維維補充道，郭大爺使勁點點頭：“你放心，我肯定會給你辦好的，只是，那些人可不是白幹活兒的。”
“我知道，該給的我都會給的，我什麽時候小氣過？你放心就是了。”夏維維點頭應允，郭大爺這才放心的飛走。
動員大會很簡單，上午讀紅寶書，下午上思想教育課，從國家有這麽大的土地沒開荒到自己有雙手，幹活養活自己很光榮，不讓國家浪費糧食。內容是簡單了，但很難熬，因為不許開小差，不許說小話，不許走神，一旦被發現，那就是态度不端正，不端正就要受罰了。
受罰的手段，那簡直了，就是扣工分。就連夏維維，都不敢胡亂的開小差，只能很認真的聽講。
一連三天，天天如此。然後，就有一大半的人态度轉變了，從一開始的滿不在乎，變成了十分熱血，跟着喊口號，表示自己一定要紮根農村，在農村幹一輩子。
不管是真心的還是假意的，反正有這個态度，就算是表現良好了，然後就可以提前結束課程返回公社了。
看到有第一個人走，剩下的也都知道應該要怎麽表現了。包括夏維維，但她做不來那種熱血的樣子，索性就另想辦法每天早上四點鐘起來背誦紅寶書，吃飯的時候還要吃一口說一句，別人睡下了她還要寫個心得體會。
兩份心得體會交上去，夏維維也得到了允許可以回自己的公社了。
夏維維當即收拾行李出了知青辦，她有介紹信和證明信，是能去招待所開房間的，但頂多就是一天，借口回去沒有牛車，時間長了，招待所就會起疑心了。
“事情辦得怎麽樣了？”夏維維進了門之後迅速将房門給關死，行李都顧不上放，就迅速的招呼郭大爺回來。郭大爺是走的窗戶，進來之後一臉的古怪，上下左右的打量夏維維。
“這是怎麽了？”夏維維莫名其妙，郭大爺一邊搖頭一邊嘆息：“你這運氣，也真是說不準了，別人一輩子都難遇上個特務，你倒好……”
夏維維眨眨眼，瞬間了然：“又是個特務？”
“對，你知道張先生是什麽人嗎？”郭大爺問道，夏維維搖頭，她上哪兒知道去啊，人家又不會一照面就說我是什麽什麽人，做什麽什麽工作的，那不是炫耀就是二缺。很顯然，張先生哪一樣都不是。
“人家是軍長！”郭大爺說道，伸出大拇指比劃了一下：“這個，咱們省城的部隊，總共三個軍長，他是其中一個。”
夏維維有點兒搞不懂部隊裏面的各種職位，郭大爺只好耐心的解釋了一下，用了個形象點兒的說法：“按照管理的人數來說，軍長就是管理幾萬人馬的，上萬的明白嗎？咱們省城不對，總共也才六萬人！能當軍長的，少說也是少将了，你知道咱們國家總共有多少個少将嗎？”
夏維維配合的張大嘴巴，這個職位，那還真是不低啊，都能被喊一聲首長了吧？至于全國多少個少将，她還真不知道。
“這麽和你說吧，咱們國家第一次确定軍隊裏面的軍銜等級的時候，也就是第一批授予軍銜的時候，少将這個位置上，只有八百零二個人，八百！知道這個意思了吧？”郭大爺又說道，這樣一說就明顯多了，夏維維趕緊點頭表示自己已經理解了。
“既然是軍長，那怎麽就住在大院裏面呢？那個大院，是不是守衛不太森嚴啊？”夏維維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這樣級別的少将，怎麽也應該是住在那種三步一個崗哨，五步一個崗亭的地方吧？
“這個，我怎麽知道？”郭大爺也語塞：“大約是人家喜歡住在熱鬧的地方？”
“好吧，不管他喜歡住在什麽地方，你說的特務的事情，是張先生是特務，還是特務找上了張先生？”夏維維問道，不等郭大爺說什麽，她就一拍手：“等等，王家那邊什麽動靜？王彪知情不知情？他和特務沒什麽聯系吧？”
郭大爺搖頭：“目前看來，王家是不知道張家的事情的，王家和張家的交情，僅限于崔蘭蘭和徐梅。哦，張先生不知道是不是特務，我只知道，盯着他們家的人是特務，我讓小鬼們跟了三天才發現和他們聯系的人是一個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打電話的時候說的r國話，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r國話，別的我不一定能知道，但r國話，我一聽就知道了。”
郭大爺咬牙切齒，他們這個年代的人，最恨的就是r國人了。
“這事情就棘手了，不是咱們能解決的了。”夏維維喃喃自語：“要不然，和王大哥聯系一下？他就是在省城部隊的對吧？”
“你不怕打草驚蛇？”郭大爺在一邊說道：“不如這樣，咱們先跟蹤幾天，弄清楚那群人的據點，以及聯絡人，咱們搞個大的！最好是能一鍋端了，然後，大大的功勞，你不是一直想要給你姐弄一個工人的名額嗎？還有你自己，不是也嘀咕過要在省城買房子嗎？”
風險越大，表示能來的利益也越大。
夏維維立馬就有些猶豫了，郭大爺繼續說道：“而且，也不用你多費勁兒，你就是想辦法在省城多呆兩天就行了，剩下的事情有我呢，哦，對了，你得準備點兒肉包子，那群鬼就喜歡肉包子。”
夏維維算了一筆賬，覺得要是幹一票大的，她其實還是賺了的。但同樣的，風險也不小，比如，她是怎麽知道那些人是特務的，她一個女孩子，又是怎麽将特務的消息都給打聽出來的？抓到一條線能說是運氣好，但抓到許多線，那就不光是運氣了。
另外就是張先生，他如果只是單單被特務盯上還好，那自己幹的一票大的，說不定還是救了張先生呢，順帶能得一些報酬。可張先生若是個特務……這個可能性有多大？
“我明天去拜訪一下張先生。”夏維維猶豫了半天說道，又忍不住疑惑的看郭大爺：“我說，你怎麽忽然對這事兒這麽的熱情了？我記得你以前不是很喜歡管閑事兒的啊，你不是一心只惦記你們家小寶的嗎？”
“當然是因為我發現，做這種事情對我和小寶都有好處啊。”郭大爺喜滋滋的：“我說不太清楚，但是冥冥之中，我能察覺到，抓到這樣的特務，對我的修行很有好處，對了，你也算是修煉的人，你就沒什麽特別感覺嗎？”
夏維維摸下巴：“特別感覺？我不知道啊，我能有什麽特別感覺？”她一直以來追求的都是功德，頂多就是功德多了，感覺靈魂沉穩了一些，不像是剛穿越的時候，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看周圍的時候也總覺得融入不進來，像是在看一幅畫一樣。
按照她自己的理解，那就是靈魂和身體融合度高了。最明顯的，就是她現在将身上貼着的斂息符給揭掉，也不會猛然間竄出來半個城的鬼魂來纏着她了。
但更具體的感覺，她還真沒有。
“那大約是每個人的感覺都不一樣，反正我覺得多做點兒這種事情沒壞處，而且，你不用擔心我會害你，小寶還在呢，你越來越好，我家小寶才能跟着你喝湯。”郭大爺笑呵呵的說道，夏維維哼哼一聲：“我什麽時候說過懷疑你嗎？你要是敢騙我，我收拾你還不是一翻手的事情嗎？好了好了，咱們又不是第一次合作，真不用郭大爺你表忠心了，既然你想幹一票大的，那就趕緊去幹活兒，抓的人越多，這一票也才越大。”
郭大爺一點頭，沖着窗戶一撞，身影就消失了。夏維維則是開始盤算起來，首先，要找個借口來說明自己為什麽會發現那些人是特務，這個理由，尤其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