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昏暗的儲藏室裏,楚天慕雙眼直勾勾地盯着投射儀,表情茫然而無措。
這麽多年過去了,他知道父親不待見甚至恨不得死去的是自己,所以他逃離躲避,為了讓他們眼不見為淨好受些,可是他沒想到即使這麽做了,效果依然差強人意,他們的厭惡和恨并沒有因此而随着時間消磨,反而愈演愈烈,尤其是程辰。
被比作畜生,楚天慕不知道該表達出一些什麽樣的情緒,只能說絕望透頂。
僅存的希冀被生生打破,這是讓人絕望到想死的境遇,如果換成以前,楚天慕猜想自己大概真的會自殺吧,可是現在他不會了。
即使被絕望侵占,他也依然要把絕望變成動力。
投射儀淡淡的熒光反射到楚天慕臉上,杜傑只見他的表情一瞬間似乎變了很多,最後恢複鎮定,一如前幾個小時所做的一樣,一瞬不瞬地監視着畫面。
楚嘯之和程辰先後離開後,杜時枭依然坐着。
品着杯子裏的好酒,杜時枭不動,跟随他的那些人也沒有提出異議,依然盡職地站着。
良久,杜時枭放下酒杯,似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問誰道:“你們說,楚家那小子和杜傑配不配?”
沒有人回答,起居室裏保持着詭異的沉默,直到房門被敲響。
房門被恭敬地敲了三下,進來的是剛才那幾個出去搜查的人。
杜時枭雖然坐着,可氣勢并沒有因為深處低處而縮水,反而更給人一種無形的壓力,他輕描淡寫的問他們搜查結果如何,斜睨着人略帶兇光的眼神,讓那幾個空手而歸的人不自在地縮了縮身體。
“報告杜上将,沒找到人。”
“沒找到?”杜時枭危險地眯了眯眼睛。
“是、是的。”
“每間房間都搜查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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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回答的人更心虛,“是的,都搜查過了。”
“好吧。”杜時枭一揮手,“也許并沒有人潛入進來,你們不必太緊張,我看上去那麽不近人情?”
“......”
“行了,都去吃飯吧,時間不早了。”
手下們知道他這句話只是個理由,紛紛告辭,魚貫而出。
房間裏沒了外人,杜時枭又坐了一會兒才慢悠悠起身。
杜傑以為他也要要離開起居室,卻沒想到他只是起身在房間裏踱步,慢慢地從這頭踱到那頭,又繞着房間走了幾圈,俯仰之間似乎在思考着什麽憂國憂民的大事,十幾分鐘後終于走向了起居室門。
緊張地看着老頭子将手伸向門把手,杜傑吞了口口水。
小攝像頭就貼在門把手一個隐秘的位置,雖然僞裝得很好,可杜傑不敢指望自己那老狐貍的父親會忽略。
“咕~”杜傑又吞了口口水。
楚天慕也緊張了起來,他知道杜時枭精明犀利,卻沒想到他居然觀察細致入微。
杜時枭的手離把手越來越緊,随着距離的縮短,兩人的嗓子眼都快從喉嚨裏跳出來了,杜傑更是忍不住抓住了別在腰間的槍,那是軍人出于對危險的本能反應,并不是要一槍解決了這個他又敬又恨的父親。
杜時枭的手很大,曾有人說他這雙手能獨攬大權。
就是這麽一雙能獨攬大權的手,在離門把手還有一厘米的位置停住了,然後失笑地自言自語:“我怎麽變得那麽多疑了,呵!”他杜時枭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對手下處理事情的态度第一次那麽充滿疑問。
看着畫面裏轉身離開的杜時枭,儲藏室裏的兩人都松了口氣。
杜時枭回到沙發邊坐下,又拿起了那個小盒子,把玩起裏面那圈神秘的手環。
他對待手環的态度極其珍惜,好像在和多年的老戰友交流一樣,絮絮叨叨說了一會兒話,并不是很聽得清楚,杜傑只捕捉到幾個簡單的句子,什麽“老朋友,這次翻身就靠你了!”之類的。
說夠了,杜時枭收起手環,往壁爐走去。
壁爐!
杜傑一下子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聚精會神地盯着畫面。
只見杜時枭走到了壁爐邊,将裝飾在壁爐上的一個擺設轉了半圈,剛才還雄雄燃燒着的爐火瞬間滅了下去,露出後面一個砌的方方正正的黑色大洞,杜時枭将手上的盒子放進去,又用邊上的東西小心蓋好了,才重新燃起火堆離開起居室。
守在門外的兩人非常盡職,等杜時枭出來,三人才慢悠悠離開。
起居室重歸于寂靜,杜傑靠坐在牆邊,眼睛還盯着定格的畫面,“我們要偷的就是那個東西。”他說的是陳述句,不是問句。
“是的,今晚就行動。”
“......嗯.”
一下午泡在儲藏室裏,兩人都感覺身體有些僵硬,起來活動一下身體收拾東西,準備遲些行動。
七八點的光景,考察隊的二十多號人先後吃完簡單的餐食,各自回房。
杜傑貼着儲藏室的門偷聽外面的動靜,有人站在樓梯口安排人值夜,原因大約也和楚嘯之夫夫所說的那些話有關,說到底還是怕有人潛進來作亂的,畢竟他們出現在這裏是極秘密的,就連杜時枭的夫人也不知曉這件事。
有人值夜就麻煩很多了,本來還有些慶幸這幢房子監控度不高,現在都要重新計劃。
房子的結構很簡單,三樓全都是客房不足為談,二樓從樓梯口到起居室是一條直走廊,轉個彎就是廚房,也就是說是通往一樓的唯一一條路會被人堵住,到時候別說偷東西了,能不被人發現走出去都很難。
杜傑沉默了幾秒,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實在不行,殺之後快。
楚天慕最是驚訝杜傑的這個動作,因為在他眼裏,杜傑是一個将生命看得比什麽都重要的人,在經歷了那次殘忍的戰争後他最大的變化就在于此,對自己可能并不怎麽重視,對別人的生命已經重視到了偏執的程度。
可是楚天慕居然默認了,也許他和杜傑的想法是一樣的——
雖然杜時枭和楚嘯之夫夫談話時并沒有将手環的功能說的很清楚,但是聰明的杜傑和楚天慕都知道,只要這個東西存在一天,聯邦就不會安寧,犧牲兩個人的命算什麽?到時候能救下的生命将是數都數不清的。
全盤計劃好,兩人再養精蓄銳一番,十點左右準備開始行動。
走廊上執勤的人已經換了一撥了,半個多小時前他們交接班,如今杜傑已經摸清了第二撥人的巡邏節奏,等他們第N次經過儲藏室門前,杜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打開門,捂着其中一人的嘴拖進房間裏。
另一個人發現同伴的異狀,回頭要發聲音已經來不及了,楚天慕不知道什麽時候竄到那人身後,夾在指縫間的刀片輕輕一抹,勁動脈被切斷,喪命。
楚天慕用的刀片薄而鋒利,那人一滴血都沒噴出來就消失在了走廊上。
将人往牆角一扔,楚天慕剛要回頭問杜傑情況,只聽“喀拉”一聲頸骨折斷的聲音,他覺得自己不用問什麽了。
将兩具屍體拖到他們先前所在的儲藏室最裏面,兩人換上死人身上剝下的衣服,背上輕裝出了狹小的空間。
鎮定地走到起居室門前,杜傑率先推門進入,跟在後面的楚天慕則是順手關上門,撕下杜傑先前貼在門把手上的小攝像頭。
他們并沒有浪費時間,舉着小手電快速來到壁爐前,擰開機關擺設。
藏在已經熄滅的壁爐後的大洞展開,杜傑蹲下去的同時,楚天慕立刻将光源移過去。
壁爐後的洞并不是很深,但是極為幹淨整齊,洞內都鋪上了最好的隔熱材料,想必剛才打開的門上更是下了大工夫,可是杜傑已經沒心思去關心這些,抓起洞內唯一的盒子塞進背包,打了個手勢表示OK。
“撤!”
小心翼翼地往門口退去,大概是存着急于離開的心思,杜傑沒聽聽門外的動靜就莽撞開了門,正好和經過的楚嘯之撞了個正着。
楚嘯之是替程辰來找食物的,兩人都沒吃晚飯,近年來身體狀況不佳的程辰不再像年輕時那樣挨得住饑餓,他不忍伴侶難過,便打算找些剩下的食材熬熱湯,卻沒想到碰上人鬼鬼祟祟地從起居室裏出來。
“什麽人!?在這裏做什麽?”楚嘯之退後一步,防備地問道。
“我們......”杜傑稍微攔在了楚天慕身前,雖然走廊燈光昏暗,可他決不信楚嘯之會不認識自己的兒子,哪怕不喜歡,“我們是今晚被安排值夜的,剛才聽到這裏有響動,所以過來看看。”
“哦......聲音很陌生,我之前沒見過你?”
“楚博士,您說笑了。我們跟着大部隊很久,昨天就到這了。”
“不可能!”楚嘯之一個箭步攔住兩人的去路,“我确定沒見過你們,說!你們是什麽人?”
“我們真是值夜的人,楚博士您這麽晚了出來是有什麽事情嗎?”
楚嘯之還沒完全放下防備,眼神打量的痕跡很明顯,“我想去廚房。”
杜傑側過身讓他走,恭敬道:“請往這裏直走拐彎就到了,請問我們可以回崗位了嗎?”
這些人都是杜時枭帶來的,因為下午的不愉快,楚嘯之根本不願和他們多說話,便揮揮手讓杜傑他們走,可轉身走了幾步就覺得不對頭,立刻又回身對他們說:“前面那兩個人停下。”
聞言,杜傑和楚天慕的身形僵住了,還沒回頭聽楚嘯之又問:“值夜的要背着背包做什麽?給我看看你們的背包裏放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