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節
裏的清淨,所以經過歷代帝王的經營,朝華殿已算是整個皇城中風景最清絕的地方了。
依山建立了巍峨的朝華宮殿,并在山陰面人工開鑿了一個很大的海子,如一塊白璧鑲嵌在着宮城深處,此湖取意名作北海,可見其渺遠。
繞着北海湖堤岸栽滿了綠柳,湖邊則是鋪漫的荷蓮,畫舫近岸,供君王賞玩。前朝明宗又遣千人、廢銀百萬于湖中建立了一座樓閣,名曰瀾臺,與岸邊處修一長長回廊與高臺相同,宮中許多名器珍品皆藏于臺樓上。這座瀾臺就仿佛是綴在湖玉上的一滴晨露,可愛萬千,可那曲曲長廊在青蓮眼中,卻像是橫在那白璧上的裂縫,讓這滿眼的美景再也無法完滿。
青蓮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仰面對着四散的明華有些迷惘,自己原是那樣的期許着走出府門,可是現在的皇上還是原來那個琴笛相對的瑞嘉嗎?為何在這樣美麗的地方會有剛才見到的那些東西,無法想象,擁享着那滿室名樂的人,應為雅潔卻又怎會沾染那些冷酷血腥?
一陣風過,微瀾輕塵,青蓮仰面迎上這初始之風,閉眼,再睜眼,這樣渾然的天光和風,仿佛從鴻蒙間伊始,讓人無法不被其闊大感染,青蓮的心漸漸的安定,伸出雙手邀約着上天的眷顧,那晨光從指間流瀉而出。
不知哪處佛堂的鐘聲隔水傳來,清清幽幽,讓人心中平靜。父親此時定然已經起身了吧,可用食膳,是在舞劍,還是去校場兵?不廢晨昏之禮的青蓮此時自然的想起了童屹,一個護他于羽翼之下的父親。青蓮舒展開來了容顏,臉上雖然還有些微微疼痛,但是他仿佛明白了父親之前的震怒,之後的擔憂,自己的确是太懦弱,還不足以獨當風雨。
慢慢攏起手收于面前,袖風滿壑,青蓮看着眼前飄動的發絲和衣袖仿佛想明了什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或者只是我尚未明白而已。
心境豁然開朗,青蓮雖是沉隐的個性,但自小的獨處讓青蓮同時也追崇着虛靜恬淡,寂寞無為的境意,既然現在心中所愛之人一切安好,那便無所擔心。青蓮此時心境明朗安适,揚起面前的雙手,在這臨水高臺之上乘風演了幾式太極,一時朝華流風,飄飄若白鶴臨舞,羽化登仙,然而這煦風雖和卻依舊還在宮牆內徘徊。
救挽
正當青蓮縱情自然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幾聲陰恻恻的幹笑聲,混在清風傳入耳中,讓青蓮心中驀地驚顫,轉過頭去,對上吳德陰沉的神色。适才青蓮沉溺于自然的和美,在這瀾臺之上從星夜暗沉到朝華四霰,長長的伫立舞風,那樣的風采人神共注,又怎會不惹弄到旁人,只是青蓮自己尚未發覺,直到一行人登上臺來。
青蓮看着離他僅僅只有十步之遙的吳德,眼內滿是懼怕,吳德仿佛是一只來自貧瘠草原上惡狠的豺狗,以一種發現獵物般興奮的眼光看着面前不知所措的獵物,而青蓮就已被這樣的眼神攝住。經前日朝華殿之罰,青蓮對于眼前這一位形色柔媚的太監心生恐懼,無法忘記那天親看着吳德手揮着木板一下又一下的砸到自己的臉上,眼神無法躲閃,那樣陰很谑侮的神色,仿佛要把人咬碎一般。
吳德看着呆立在面前的青蓮有些惱怒,戴罪之人竟似沒有把他放在眼裏,然而看不見自己,也看不見皇上嗎?帝王從小訓育甚嚴,嘉瑞自然也從小養成了黎明即起,習文練武的習慣,雖然近年荒唐慣了,也還是起身後再作宴樂的,而青蓮久立在這北海瀾臺上,月落日升,同樣是高閣的朝華殿中,嘉瑞現在自然是望到才了過來,來瞧瞧這個幾日前讓他大費氣力的人。
吳德此時是遵照嘉瑞的旨意,将青蓮帶過去,所以不敢太過耽擱,方才在廊中看到這位皇上另眼相待的樂師展袖舞風的身姿,吳德心中由羨生妒,由妒生恨,現在看到青蓮呆立在前,便不開口宣駕,一會兒追究起來又定是不敬之罪,哪有人見到皇上是這般的,不跪拜,不請安?
青蓮看到上次折辱打罰他的吳德突然出現在身後,心底害怕卻又無處可躲,看到吳德還向前,青蓮不知所措,因為他不知道在威勢下自己可以做什麽,吳德那樣的狠色讓青蓮心生膽怯不敢相對,低垂着頭。看到吳德又走進,無處可逃的青蓮一步步的向後退去,眼神慌亂,竟沒有覺察到自己已近臺邊,和那一雙一直在不遠處注視着自己的眼睛。
其實在這宮牆之內,若是注定的事情又怎會逃得掉,在這瀾臺之上又可以退得幾步去?不一會兒青蓮就已臨臺邊,周圍的風還是那樣不緊不慢的吹着,隔着眼前的飄亂的發絲,那魔鬼的腳步依舊緊緊相随,害怕,心中充斥着無助,父親不在身邊,兄長也不在身邊,我,我該怎麽辦?再退一步,一聲驚呼。
青蓮早已退至臺邊,而那朱漆雕欄不過二尺來高,而青蓮并未察覺。再退一步,就被絆倒,身子毫不受力的向後仰去,風雖靜好卻托不住青蓮墜的身子。
青蓮的頭在那一刻忽地仰起,萬千青絲向後垂落,越過吳德伸出的魔爪,入眼的便是雲色傾城,好美,可惜将要離別,青蓮輕呼一聲卻無意求死,閉上的眼睛不過是想在下一刻睜開時可以發現這僅僅只是一個噩夢的完結,然而卻對上那熟悉但又陌生的雙眼,還有霸道的力量。
在青蓮即将跌落的前一刻,嘉瑞兔起鹘落間已躍至臺邊,果斷的探出身子一把抓住青蓮的手臂,而青蓮就這樣被抓吊在空中。
隔着那蠶絲所制,順滑非常的衫袖,嘉瑞半跪在地上用力抓緊,但只覺的手中的臂膀一寸一寸的向下滑去,而由于倚欄太矮另一只手不得不抓住扶欄,直到握住青蓮的手腕,臂上白衫向下滑落。
青蓮驚魂甫定,擡頭怔怔的望着近在咫尺的臉,英挺的眉目,灼熱的目光,額發微散,卻不同于那日高座上散發的慵懶。不知為何身受着嘉瑞執着的目光和力量,那被他牢牢抓住的手腕,青蓮抵不過這樣強勢的力量,那只被攫住的手不由自主的挽上了嘉瑞的手腕。
青蓮的手腕握在嘉瑞手中,是那樣的纖秀,仿佛不堪盈握,而嘉瑞那健碩的筋骨讓青蓮感到信賴的力量。就在嘉瑞正用力的一點一點将青蓮拉上臺來,皇帝身邊的随侍算是在眼前的突變中反應過來,吳德在身後招呼着,幾個随行的太監就圍上相幫。
聽到身後的響動,嘉瑞更是收緊了握住青蓮的玉腕,眼前來來回回的都是之前在廊上望到的那個杳如白鶴的人影,這樣清爽的身子,怎好被那些龌龊的手給拉扯了去?嘉瑞丹田沉了口氣,手猛的一用力将青蓮提拉上來,跌坐在地上。随着一聲撕心的痛呼身,青蓮軟倒在嘉瑞的懷中,左手無力的從嘉瑞松開的手中垂落。
病累
在帝王一注威嚴的目光下,身側要圍上來的侍衛和太監止步,侍立在一旁。嘉瑞就這樣坐在地上,靜靜地擁着青蓮,清楚的感受着他的戰栗、他的輕泣,他的無助,看着那猶帶腫痕的臉上垂下珠線,心中不知如何是好。
嘉瑞自然是不知道青蓮左肩上的舊傷,直到看見那雪白的衣衫上浸染出一片殷紅。青蓮少時被北疆烈馬踏碎肩骨,本來手臂肯定不保,但是童屹卻不甘事實遍訪名醫,最後用古書上的法子挽回了青蓮琴的手。何等慘烈,那可是刮皮削骨,然後用兩根打磨的犀牛骨釘入相接才算挽回的臂膀,卻注定了那一生無法擺脫的傷痛。
方才的垂吊拉扯讓青蓮感到如撕裂般痛楚,眼淚迸出,在這樣寬厚的懷抱裏毫不加修飾的流落。才經大病的身子不堪承受,又在初晨的涼風中經歷了悲喜驚恐的起疊,加之扯裂舊傷,此時的青蓮就像是一只折翼的蝶,薄薄的倚在嘉瑞的懷中,毫無生氣。
面上清氣如蘭,像是母親溫柔撫摸的手,又像是父兄嚴厲卻又包容的目光,眼前人影層層疊疊看不清楚,但是依托着自己懷抱卻是那樣溫暖寬闊,真切在旁。青蓮右手下意識的抓緊着嘉瑞胸口的衣衫,貪戀着周身的安定,人雖已昏沉卻不肯放手。
嘉瑞身為帝王,從來都是高高在上,在宮中不親妃嫔,雖說偏好男風,但事實上少與人有肌膚之親,而此刻懷中依偎之人的依賴卻是那樣的真實,那只蒼白的手緊緊地熨帖在胸口,夏衫單薄,手上的冰涼仿佛直傳到心裏。
嘉瑞低着頭,擡手撫上青蓮的面頰,輕輕的撥開額前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