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陛下自己系吧。”時月影語氣溫溫柔柔的,掀開薄被,下塌趿鞋。
元景行低頭瞧了眼手裏的腰帶,眸光跟着女人纖弱的背影游走,直到她的身影完全被缂絲紫檀屏風遮掩住。
“奴才伺候陛下穿衣。”德樂笑得眼睛都瞧不見了,殷勤地去接腰帶。
“滾!”元景行一扭頭就罵人,神色陰沉,“滾遠些!別叫朕看見你!”
德樂燦爛笑容瞬時僵硬,半響回過神來忙不疊地往外跑,邊跑邊喊,“奴才這就滾,這就滾,陛下息怒。”雖然他并不明白自己究竟又做錯了什麽?!
時月影在屏風後頭神不附體地站了一會兒,心裏頭空落落的,大概是被元景行吵醒的緣故,她想。
聽見外頭那人訓走了太監,腳步聲急促地朝着這邊而來。
她仰起頭,一臉嚴肅的男人就拐進了屏風,他繃着下颚,強勢地抓過她的手,将腰帶又重新拍回她掌心,“替朕系!”
時月影捏了捏腰帶,往前靠近,無聲地繞過男人窄腰,仔細替他扣好玉扣。
“系好了。”她格外溫順,并無平日裏的碎碎念抱怨。
兩人獨處時鮮少如此安靜,元景行動了動唇,“你不高興了?”
啊?
時月影仰頭望他,唇角又扯出淡淡笑意,額發下水眸晶瑩,“系個腰帶而已,這本就是臣妾的職責所在,臣妾為何會不高興?”
“你少同朕裝傻!賢妃遇喜,你是不是不高興了?”他耐着性子重複問了一遍。
皇帝這是在給她下套?!倘若說不高興,皇後嫉妒妃嫔遇喜,便坐實善妒罪名,指不定晚上來未央宮要訓她幾個時辰呢?
更何況她并沒有不高興,賢妃人心善,是後宮妃嫔之中與她關心最好的。
在對方狠厲的目光下,她神色如常道,“臣妾高興呀,宮裏要添皇子了臣妾當然高興了。一會兒還要去紫宸殿恭喜賢妃呢。對了,還要送禮,從陛下私庫裏挑幾樣送過去好不好?”
她彎彎的眉眼十分溫潤,顯得整個人靈氣盎然。眼前的男人的神色暗沉下來,眼眸裏的光凝結成了冰,他定神凝視了她片刻。
半響才啓唇,“你自己的月俸哪裏去了?怎麽要老是從朕私庫裏取東西?你少借花獻佛,朕不給你,自己想法子去!天天要這要那的,哪個養得起你?”
“何時要這要那了?也就要了這一回。”時月影跟小兔子似得蹿起來反駁。
“再頂嘴!”元景行呲牙咧嘴地吓唬人。
***
盡管一清早起來皇帝皇後小吵了一架,這不妨礙朝堂與後宮一片歡樂祥和的場景。這皇室的血脈究竟沒有被姓時的女人玷污!只要賢妃誕下皇子,那小妖後的位置還能坐得穩?!
今日朝堂之上,大臣們摩拳擦掌,先是賀喜皇帝終得皇嗣,緊接着輪番上陣,勸誡元景行廢後。
都察院左都禦史咬牙切齒:“時皇後多年未有所出,無德無才,嚣張跋扈,又是罪臣之女,實在不配中宮之位!”
禮部尚書有理有據:“賢妃之子是陛下長子,倘若賢妃得以登上後位,那皇子便順理成章成了嫡出,簡直兩全其美。”
老太傅大人抹着眼淚:“當年陛下您的親生母親被那時妖妃害死後,陛下九死一生才得以坐上帝位。難道要叫未出生的小皇子重蹈覆轍麽?!”
元景行坐在禦坐之上,支着下颚想着清晨時月影那毫無破綻的笑容,她是真絲毫不在意。
“陛下?!”太傅大人涕淚齊流,“皇後難道不可恨麽?!陛下還在猶豫什麽?”
元景行回過神,從禦座上起身一揚手,“皇後确實可恨!朕知道了,愛卿們若沒無旁的事,今日就先退朝吧。”
皇帝說知道了?這句話實在耐人尋味,大臣們跪拜到地上恭送皇帝,而後面面相觑,難道這一次皇帝終于下定決心廢後了?
滿朝文武趁熱打鐵,不出半日,禦書房裏請旨廢後的折子足足疊了十多疊,德樂進殿送茶水,跨過艱難險阻才來到元景行身邊。
德樂今日巴結的對象變成了身懷龍嗣的賢妃娘娘,“奴才方才去紫宸殿請安,各宮娘娘都去送禮了,場面十分熱鬧。只是賢妃娘娘氣色不大好,禦醫說害喜厲害,陛下晚上可要去瞧瞧賢妃?”
元景行坐在禦案前,頭頂的光被成堆的奏折完全遮蔽,他翻開奏折,但凡見到開頭是“皇後”二字的,就不繼續往下看了,只在末端龍飛鳳舞地寫上一個閱字。
一本接一本,逐漸暴躁,将玉管筆一扔靠坐到椅背上,“皇後也在賢妃那裏?”
德樂斜眼瞧着折子上盡是廢後的言論,“是!”皇帝終于下定決心廢後了?!
“去把她給朕叫過來!”
德樂應下,轉身卻走去了牆邊博古架前,從雲紋錦盒中取出一樣物件來,遞到元景行手邊,“上次陛下寫的這廢後的聖旨,奴才替陛下收着呢。”
元景行正擰眉心,聞言悠悠地擡起頭,德樂一副等着邀功的嘴臉,“趁奴才去傳皇後的工夫,陛下蓋了玉玺就成了。”
元景行額角突了突,俊眉微蹙,盯着德樂,扶着圈椅扶手坐起身,裂嘴露出森白的牙,“朕真是有個好奴才,滿朝文武只能寫奏折勸朕廢後,你倒想得周全,廢後的聖旨都為朕準備好了。”
“奴才不敢,千裏馬也要得伯樂賞識呀。”德樂抿唇笑着撓了撓腦袋。
元景行轉了轉右手長指的鑲瑪瑙銀寬戒,陰鸷長眸瞥向嬉皮笑臉的德樂,“不如玉玺你也替朕蓋了吧。”
“奴才遵命!”德樂躬着擡起紫檀木盒蓋,白璧無瑕的玉玺赫然出現在眼前,沾了印泥就要往那廢後的聖旨蓋去。
不對,他一個奴才怎麽能越俎代庖替皇帝蓋玉玺呢?!德樂一個激靈,緩緩回頭看向皇帝。
後者把玩着手上的寬厚銀戒,側身靠着椅背,正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眸光清冷,神色凜然,盡是一副等着獵物掉入陷進就撲過來撕個粉碎的架勢。
“原來你還真敢。”元景行陰森森地道。
手裏的玉玺落回了匣子裏,德樂額頭冒出冷汗,“奴才不敢!奴才這就傳皇後過來!”
德樂忙不疊地往外跑,一不留神被堆在地上的折子絆倒了。都怪小皇後!都是因為這個女人,皇帝才如此陰晴不定!
他腳程快,不出半個時辰就把皇後從賢妃的紫宸殿叫來了,“皇後娘娘請吧,陛下在裏頭等着皇後呢。”
時月影原本打算從賢妃那回去之後午睡兩個時辰的,沒想到皇帝一下朝就又把她叫來了,心裏十分不滿。
德樂接過門口小太監手裏的茶盞跟着進了禦書房,哼!他倒要看看小皇後這次還怎麽從皇帝手裏死裏逃生!
時月影提着裙擺跨入禦書房,皇帝如同往常一樣在禦案前批閱奏折,“陛下,臣妾先去龍塌上睡一會兒,睡醒了再來研墨。
“皇後還睡得着?”元景行将手裏的奏折往她眼前推,“這滿殿的奏折全是求朕廢你的!”
德樂小心地将茶盞放到皇帝手邊,幸災樂禍地站到邊上,哼,這下小皇後怕了吧。
緊接着他聽皇帝說了一句,“朕批得手都酸了,往後你的折子你來批!朕不替你批了。”
诶?德樂跟吃了只蒼蠅一般愣住了,皇帝這不是通敵嗎?!!
時月影驚得朱唇微啓,清純美目掃過地上桌上的奏折,批完這些奏折,別說是午覺了,她晚上都睡不成了。
為了躲懶,她心生一計,“不如皇上就順應朝臣的意思......”
“朕這會兒有點生氣,皇後你先忍忍,至少今日別再氣朕了。”元景行扶了扶額頭,揪住小皇後細白的手腕。
時月影被拉坐到龍椅上,手裏又被塞入一支蘸了墨的狼毫筆,“說你壞話的折子,你就寫個閱字就成。”
“那說臣妾好話的折子呢?”時月影星星眸看向皇帝。
“不會有那種東西存在。”元景行毫不留情地打破她的幻想。
好的吧,時月影捏了捏玉管狼毫筆,心裏叫苦,好不容易卸下皇後的職責,又扛起了皇帝的擔子。
翻開第一本奏折,洋洋灑灑好幾頁,字寫得龍飛鳳舞。平時朝臣們說她什麽壞話,都是元景行夜裏來未央宮一一轉述,今日倒是難得親自看。
這位禮部侍郎的文采倒是不錯,引經據典,把她比作了妲己褒姒之流。貝齒輕磕筆頭,翻過一頁。
折子看完,她認認真真寫下一個閱字。
德樂看不下去了,朝臣們若知道自己嘔心瀝血寫的彈劾皇後的折子正是皇後本人批閱的,那可是真要吐血了。
元景行蹙眉,“字寫得端正些。”
“臣妾寫的字哪裏不端正了?”時月影反駁道。
皇帝抽走她手裏的筆,翻開一本新奏折,筆走龍蛇,力透紙背,“你對比看看,這才是字,你照着寫一遍。”
時月影咬了咬唇,第二遍還是歪歪扭扭的。
“寫字時手腕別勾着。”
“沒勾着,臣妾認真寫了呀。皇上若不喜歡,自己來寫。”
“你先別頂嘴,朕與你說真的,你寫字的姿勢不對。”帶着薄繭的手掌包裹住細白小手,“朕帶着你寫一遍。”
作者有話說:
德樂:???(一個皇後的黑粉頭子兼cp黑粉
皇帝:不可能廢後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廢後的!(心裏這麽想的,但是絕對不可能說出口,一個因為嘴巴壞所以後來吃了很多愛情的苦的男人。
小皇後:好煩,不想幹活,只想午睡QAQ(被一堆奏折淹沒的可憐少女感謝在2022-04-17 18:15:49~2022-04-18 18:19:5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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