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您試試?】
“閉嘴吧。”這個熟悉的句子喚起了屈樂穿越之初的記憶。
全程沒有一句真話,現在也不知道真實性有多少——相當不愉快的穿越體驗!
【那麽,下面給您彙報一些激動人心的消息。】
【程先生的人類軀體衰老消亡後,他的信念會回到您的身邊,由于您不會繼續輪回,在接下來的四萬萬年裏,您可以與沉睡的程先生以及他微小的信念一起愉快地生活。】
“我覺得你在暗示什麽。”屈樂回憶了一下程沛的神軀。
很好,是只擁有四肢的人形,絕了!
沛沛羊……不行,不能那麽喪心病狂。
“程沛不是做事考慮周到嗎!”屈樂深刻地意識到了這個非常現實的問題,“他如果不醒,我就……我行,但是我不想啊!”
誰一把年紀生活愉悅突然換型號——等會兒,多少年,四萬萬?
【是的,某位匿名神向源世界法則舉報,揭發了程先生破壞法則禁锢的行為,又疊加了二萬萬年,中途他會短暫醒來,然後繼續沉睡。】
“別喊我,我也睡了。”屈樂決定真實世界裏等程沛回家就夜夜笙歌,畢竟之後的三萬萬多少年都是寂寞心酸的眼淚。
【您不想再努力一下嗎?】
“哦對。”屈樂雙手合十,擺出虔誠的姿勢,“希望日後有誰能夠從無形當中抓到虛無之神——我不知道應該毀滅虛無之神的什麽特質才能讓他被抓,看着辦吧,少來點也沒關系,把100%閃避變成99%也行。”
讓辣雞知道知道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我指的是,您是否想要毀滅時空的阻隔回到程先生尚且幼小的時刻,幫助他擺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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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需要我到那種時刻去幫助他。”屈樂搖搖頭,“等他回來我會和他談談。”
“薄暮,你能想到的程沛肯定也想到了。”他嘆了口氣,“他一定把能做的都做過了。”
屈樂不難想象,在自己安然入睡的那個夜晚,整個騙局開始之前,程沛匆忙地做了多少打算。
或許時間是靜止的,足夠程沛良久地凝望他,然而時間再久,也不會讓人心甘情願與相愛的人告別。
程沛絕對把自己能做到的都做到了。
人吧,有的時候,就是會腦子轉不過彎來。
他們需要先談一談,看看程沛究竟遇到了什麽問題,是出于什麽原因被虛無之力影響了。
他們早就應當談一談了!
是夜,屈樂決定按照自己的節奏來。
“睡覺了。”他把被子拉高蓋住了下巴,“趕快睡覺。”
程沛醒着,他很難接觸到沛沛羊,無法進行靈魂層面的交流。
反倒有兩次他夜裏半夢半醒的情況下朦胧感覺有熟悉的羊頭蹭到了掌心裏。
他不知道是不是程沛睡覺的時候愛玩靈魂出竅這套,他也不敢問,萬一問過之後沛沛羊就不做人了呢,虧不起。
現在必須問了,自然要盡快入睡想辦法見到對方的靈魂,其它的活動……靈與肉不可兼得。
咳,不,還是先來後到吧。屈樂這樣想着,回抱住了程沛。
忙碌過後說不定入眠速度比本來強行早睡還要快一些……
“沛沛?”屈樂很快聽到了自己呼喚程沛的聲音,怎麽形容才好——很像有人在尋找不知道藏到哪裏的寵物。
然後他就聽見了某個角落裏窸窸窣窣引人注意的動靜,更像尋找寵物的時候會出現的場面了。
他伸出手去摸索,果不其然,逮到了一只毛茸茸。
可可愛愛,沛沛羊的腦袋。
屈樂小心翼翼地捧着它親吻了幾下:“晚上好啊。”
沛沛羊沒有回答,輕柔地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掌心。
“我很想你。”屈樂說完之後覺得這個發言有些渣男氣質,補充道,“我很想你……就是想,你。”
彌補不好,算了。
“給我一只手。”屈樂跳過這個話題,準備開始談心,“接下來的話我想握着你的手說。”
溫暖有力的手掌毫不突兀地覆蓋在了他的手背上。
“你的手。”屈樂強調,“這樣還不如直接給我一只蹄……”
沛沛羊伸出了一只蹄蹄。
屈樂險些被他氣笑了,強調:“給我你的手,快點,不要裝了。”
這些都不是真實的程沛的手,他已經看到過真實的程沛是什麽模樣,難免對觸感有了想象。
尴尬的沉默持續了好一陣——來了!
屈樂握住謹慎地搭在自己手掌中、仿佛随時會抽走的指尖,應是指甲的位置與皮膚并無差別,摸起來類似玉石質感,其上毫無規律地布滿深深的裂痕,繼續向來處摸索,腕部有一道拇指粗細的深溝,小心撫過,竟是灼熱的觸感。
他忍不住問了一句:“疼嗎?”
沛沛羊的腦袋小幅度地動了動。
不疼才怪吧。
屈樂不知道所謂神的疼痛和人類有什麽差別,總之對方有傷痕自己就會心疼。
或許這種情緒通過雙方的接觸傳達了過去,沛沛羊的腦袋向前擠了擠,更緊密地倚靠着他了。
“這樣很奇怪。”屈樂有些哭笑不得地和傷痕累累的手掌十指相扣,同時抱緊了羊頭,“兩邊聯系起來很奇怪啊,羊頭和這個手。”
一只手臂自黑暗中而來,堅定而紳士地虛搭在了他背上。
說實話,感覺并不好……不夠溫暖,也無法令他安心。
屈樂卻還是在沛沛羊的腦袋從懷裏消失後難以克制地貼近了自黑暗中浮現的胸膛。
他看不到對方,全憑觸覺,很确定這個松松垮垮地環抱着自己、似乎一點也不想收緊手臂的就是他在空中看到過的程沛。
人面對未知的生物很容易産生恐懼。
尤其還是沒有溫度的,質地堅硬的,甚至摸上去手感都很不舒服的……未知生物。
屈樂知道對方就是程沛本沛,仍然忍不住要說:“有點冰臉。”
像貼着被刮出了好些劃痕的瓷磚。
程沛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彈。
“你不會心裏受傷了吧?”屈樂擡起手拍了拍對方大概是肩胛的位置,“對不起啊,我實話實說。”
瓷磚手舉止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發。
屈樂笑了起來:“你可真是寬宏大量。”
就在剛剛,他似乎聽到了程沛笑着嘆氣的聲音。
看來對方是知道他的,不管心裏在想什麽,有沒有在因為什麽事情難過,吐槽是不可能不吐的。
只有揭露出臉被冰到的事實才能繼續正經講話。
這個瓷磚的外觀真的很不方便。
害得他一直在與內心深處湧出來的難過情緒抗争,生怕有水滴落在上面會滲進縫隙裏導致更強烈的疼痛。
不能讓眼淚落在傷口上……他必須,笑着講話。
“程沛。”屈樂回憶着自己精心組織好的語言,發現已然變成了一片空白,“我想過要和你說什麽了,但是,又忘了。”
“我好像想過要問問你,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他說着話,察覺對方弧度很小地點了點頭,頭頂被大概是下巴的部位碰觸了一下,确定這是在聽的意思,安心地繼續說了下去,“不是想問你怎麽把事情弄成了這樣,是想問問,你應該已經知道是什麽時候、因為什麽事情被虛無之力纏上了吧?”
對方又點了點頭。
“我想過要問清楚究竟是什麽事,想過想辦法去穿越到那個時間……最好能夠幫你解決這個問題,然後一切都順暢地……”屈樂停下話語,摸了摸鼻子,“我現在到底是個什麽狀态啊,靈魂狀态也可以哭成狗的嗎?”
對不起啊,他忍不住。
程沛将他擁抱得更緊了一些,讓他感覺更涼了。
“一點都沒有被安慰到。”屈樂說着話,笑了一聲,“沛沛,我想要到那個時間去,我想要在埋下隐患的時候,就把它解決掉……”
“你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的,對吧?”他問,“你知道我應該到什麽時間點去。”
程沛所有動作都靜止了一陣,緩緩地點了點頭。
“我本來想問出那個時間點,或者,通過你到那個時間點去,努力地找出問題,解決問題。”屈樂知道自己一直在說沒有什麽意義的話——就是這樣,就是,“我突然覺得,這樣做也,沒有什麽意義。”
“沒有意義”這類的話,他不知道說過多少次。
“薄暮你不要說話。”屈樂制止了欲發出聲音的薄暮,繼續對程沛說,“我是這樣覺得的,你呢?”
程沛沒有回應。
“沒有意義的事情太多了。”屈樂語氣輕緩地繼續說,“就像我很多時候,總是堅持一些,好像不怎麽要緊的,別人都理解不了的原則……”
“不接受道歉啊,不尴不尬的相處,要求自己不要羨慕別人,假裝沒有在感情裏面陷入很深,一副很豁達的樣子,成熟地處理事情,好像什麽都看透了似的說沒有意義——”
“就像你,接受訓練,控制自己的力量,做人類的時候一直克制着,你想方設法……你想保護這個世界,搞得很複雜,就為了找到一個完美的解決辦法……之類的,換個方向去想,我們做事都沒有特別的意義。”
屈樂面對着沉默猶如一尊雕像的程沛:“沒有意義的事情太多了,你仔細地想一想,是不是這樣?”
他伸出手去,盡量輕地握住了程沛的手腕:“不僅僅是你我,所有生靈都會有覺得什麽都毫無意義的時刻,怎麽就能夠說是被虛無之力影響了?”
“虛無之神只是在投機取巧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