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屈樂越想越覺得很氣憤。
就算程沛最初和他在一起的時候不知道自己不是人類,不知者不怪,後來呢,後來程沛得知真相的時候為什麽不和他商量?
擅自給他安排了一個什麽萬事按照他期望發展的空間,是過家家嗎?
過家家他都要一個人過,他也太慘了吧!
他經常自嘲自己沒有那麽愛程沛,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歡程沛哪裏——只不過是因為他不敢說出來而已,因為他把真實想法攤開來說會顯得自己特別卑鄙!
他愛上程沛,是因為對方對他那樣好,那樣溫柔,那樣重視,使他不用擔心自己示好得不到回應會尬出天際,讓他不用為了張嘴提出要求而費盡力氣。
有了程沛,他就有了一個事事以他為先的愛人,得到了一個理想中的家,不需要使出渾身解數去維護彼此的面子,對方始終在向他奔赴而來。
他怎麽可能不愛上程沛。
他又怎麽能不恥于承認自己愛上對方是因為對方那麽愛自己!
【假如您有機會獲知程先生究竟為什麽愛上您呢?】
薄暮的話音剛落,躲在雲朵中的沛沛羊如旋風一般沖向了他。
屈樂與薄暮的距離并不遠,往前一掙,伸出兩手把軟綿綿的小羊羔逮住了。
沛沛羊前腿不斷掙動,與他接觸的部分則一動也不敢動,更遑論蹬開他逃掉了。
看吧,程沛就是這麽心軟,即便下定決心不過來、不和他談,也不會做出任何有可能傷害他的事。
屈樂把小羊羔摟進自己懷裏,惡狠狠地伸手捏住對方的一只耳朵,終究只是輕柔地捋了捋。
有句話他真的忍不住要講:“……你的眼間距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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沛沛羊整個羊瑟縮了一下,緊緊地閉上了圓溜溜的大眼睛。
【請您不要激起他的外貌焦慮。】
“他焦慮什麽焦慮!”屈樂給沛沛羊順着毛,軟綿綿的小卷毛治愈度滿分,“他就是我心目當中最完美的男人,做羊也是最可愛的羊……等等,為什麽是羊,是因為我的想象嗎?”
【是的。】
“那是我的錯啊。”屈樂舉起沛沛羊親了親它兩眼中間的位置,“是我把你的眼間距想象得太大了。”
沛沛羊睜開眼睛悄悄看了看他,小腦袋轉向薄暮,羊臉上莫名帶着一股凝重,威嚴地喊了一聲:“咩——!”
屈樂:“……”
很好,程沛現身之後的第一句話居然不是對他說的!
沛沛羊和薄暮同時把視線投向了他。
【不是的,程先生目前并不會講話,方才或許是在傳達什麽不滿,但我沒有體會到。】
屈樂覺得沛沛羊一瞬間毛都蓬了,卻又強忍着沒有“咩”出來,不管了,跑不了就行。
“你剛才的意思是不是還有救?”屈樂問薄暮,“怎麽救?”
【您這話問得有些奇怪,程先生并沒有陷入什麽需要挽救的事态。】
【不過,假如程先生能夠擁有一位新的守護者,安撫他的情緒,使他更加穩定地控制毀滅之力,他或許便不用繼續擔心自己會對小世界造成什麽不良影響了。】
【而且,假如新的守護者能夠返回到發生過一些遺憾的時間點,用神軀對抗毀滅之力,完好無損地生存下來,或許程先生能夠更快地從沉睡當中蘇醒……您覺得呢?】
屈樂感覺薄暮早就準備好了這一番話:“我覺得你有話直說比較好。”
【小世界不能要求您做什麽。】
【唯一的解決之道必須由您堅定不移地出于自願,承諾不顧一切付出所有,永遠地守護他,即便不能追随他到時間盡頭也毫無怨言。】
屈樂思考了幾秒:“我不行。”
【這樣的回答倒是并不意外。】
“嗯,我只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有點自私的人。”屈樂笑了笑,“我愛他,就會想和他一直在一起,要是某一天被他給甩了……”
【不是的,“不能追随”的意思是為了保護程先生而付出生命。】
“不太可能。”屈樂兩手捏住了沛沛羊的臉,“我要涼之前,他當場就會凍住自己。”
【我沒有其他建議可以給您了,接下來您可以抓緊時間再和程先生說說話。】
“這是在威脅我吧?”屈樂領會到薄暮的意思了,等等,“薄暮”的意思……
【就是您想象的那個意思。】
【畢竟從人類的角度來說,我是程先生的母親。】
屈樂:“……”
大無語事件!世界意志玩什麽諧音梗!
這個世界沒救了,最軟萌的神,最虎的媽與最狗的爹。
【我希望您能夠再認真地考慮一下。】
【您對程先生的感情想必是非常真摯的,希望與他共度餘生的想法也非常堅定。】
【成為守護者,獲得神軀,毫無怨怼地陪伴他永生,對于普通人類來講确實是非常困難的選擇。】
“什麽叫我陪伴他永生?”這種話屈樂可不愛聽,“明明就是我想辦法把他薅過來陪着我。”
【您這樣理解也可以。】
【留給您的時間不多了,假如他最後的意識消散,徹底沉睡,您穿越到真實世界做出任何努力都将無法被他感知到。】
【下次再相見,只能是二萬萬年以後了。】
“我想想啊……”屈樂抱着沛沛羊嘆了口氣,“想好了,幹了。”
【你不要憑借一時沖動——】
“我又不是做事全憑一時沖動的人。”他接受程沛的時候故作輕松假裝一時沖動了,其實心裏完完整整地考慮了三遍。
他很自私的嘛,怎麽可能會毫無顧忌。
他就是覺得程沛特別好而已。
現在依然是這樣,值得他将自己的人生計劃全部推翻。
【好的。】
【接下來,我将會為您主持轉換為守護者的儀式。】
“之前那個呢?”屈樂問,“是不是還要交接?”
【如果您強烈要求與他進行交接……】
“不不,不用,我就問問。”屈樂想起杠精就産生了一絲擡杠的沖動。
【看來您不是很願意與他交談。】
“別浪費時間了。”屈樂抱起沛沛羊,“走吧,再這麽看下去我都快犯巨像恐懼症了。”
沛沛羊又瑟縮了一下,乖乖地收起了蹄蹄。
“沒說你。”屈樂揉了揉它腦袋上濃密的小卷毛,“說那個把自己搞成這副凄慘樣子的程沛呢,他要是好好地出現在我面前,能動能笑,我可以不計較他長得太高。”
沛沛羊乖巧地仰頭,用嘴巴碰了碰他的手掌。
屈樂忍不住輕笑出聲。
再複雜的情緒被它這樣哄着也都逐漸化解了。
薄暮帶着他們緩緩落到了地面上。
屈樂看着面前這個布滿裂紋、像個石頭澡盆的東西,轉頭問薄暮:“這是什麽?”
【您需要把程先生從誕生之處接引出來,方能完成整個儀式。】
可以是可以……不覺得簡陋嗎?
這也太簡陋了吧!
去他們家,在精心挑選過的浴缸裏面進行這個儀式行不行?
沛沛羊理應有更多的排面!
【請。】
屈樂在心裏腹诽着,雙手舉起沛沛羊,正打算把它放進盆裏,發現自己的前襟被對方牢牢叼住了。
“你不想進去?”屈樂決定和它講講道理,“不想進去我就松手了?我就反悔了啊,你睡你的覺,我回到家裏去睡大覺。”
沛沛羊的嘴巴沒有放松,烏溜溜的大眼睛裏很快地凝聚起了水光。
屈樂怕它把完美無缺的小卷毛給打濕,一只手拎着它,另一只手幫着擦了擦眼淚:“裝什麽可憐啊程沛,想想你自己,那麽大個人,想想咱們腳下,那麽大一坨,你覺得你看上去可憐兮兮的嗎,賣慘有用嗎……別讓我心疼啊,心疼起來我就和你對着掉眼淚。”
【雖然您一直在聲明自己有多麽自私,接觸神淚的時候卻沒有絲毫不良反應呢。】
“什麽神淚,還能延年益壽不成——你不說我都忘了,這還是神羊。”屈樂搓了搓手指,把衣服從逐漸松開的羊嘴裏拽出來,然後雙手鄭重其事地将沛沛羊放到了石盆裏,“好了,要點火了,不知道神羊肉吃起來是不是奶膻奶膻的。”
【您多少也尊重一下……】
薄暮說着說着突然掩住了嘴,半晌才莊重起來繼續講話。
【請問您準備好了嗎?】
屈樂和沛沛羊四目相對,随意地點了點頭:“嗯,準備好了。”
【倒計時,三、二、一——】
屈樂表面上鎮定如斯,其實沒有做好任何的心理準備。
僅僅這樣短暫的時間裏,發生了太多在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人的大腦在接收信息量超出負荷的時候容易停轉。
他不知道別人是不是這樣,反正他自己是的。
屈樂在薄暮像模像樣地喊完倒計時後就伸手把沛沛羊從“石頭澡盆”裏抱了出來——
沛沛羊沖着他眨了眨雙眼。
如黑葡萄一般的圓眼睛裏星光旋轉,宛如一個等待他穿梭的時空隧道。
時空隧道的背後或許就是他得知了內容卻沒有了解到細節因而感覺十分不滿意的真相。
那當然要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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