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舊公寓10
榮盛公寓這條街破敗而蕭條, 入夜之後商店都早早關了門,街上也只偶爾有穿行近路的出租車。連私家車都很少,或許根本不知道有這麽一條路的存在,又或者就算知道, 也擔心剮蹭不肯來。
這一片城中村, 仿佛就真的和飯店老板娘經常念叨的那樣, 被窮酸氣給浸透了,和繁華的商業區一街之隔,卻泾渭分明,兩步相融。
賀禮此刻正坐在窗邊, 守着望遠鏡看向對面。
他住在一樓,隔壁第一夜就死了, 死相還非常的凄慘,斜對門被老保安化成的鬼吓瘋了, 開着門在房間內來回踱步, 低聲念叨個不停。
這可是有言靈詛咒的公寓, 他怎麽敢!
而隔着一間房的保安室裏,暴躁的新保安一邊跟着廣播唱歌一邊和啤酒, 時不時罵上兩句這窮酸地方沒錢途,
賀禮沒有隊友,也沒別的空房間可以去, 又恐懼又無助, 剛好跟被一通電話吓破了膽的蘇子采一拍即合,兩人臨時組隊, 花高價租下了公寓對面, 小飯館二樓的空屋子。
在這裏, 不用被公寓內的鬼魂殺害, 又能很方便的觀察公寓住戶的一舉一動。
先前蘇子采觀察了兩個多小時,從天亮到天黑,兩個人剛換過班,在小房間的角落裏嗦泡面。
突然聽到一聲“卧槽”,沒撕開的調料包掉進了熱水裏,擡頭就見賀禮拼命向他招手。
他走過去的時候,樓下剛好有一輛出租車經過,光線一瞬間晃的他眼睛生疼,同時照亮了榮盛公寓的破落牆壁。這一來哪怕沒有望遠鏡,他都隐隐看到對面靠窗戶的位置,人影的形狀非常奇怪。
再通過望遠鏡一看,好麽,竟然是兩個人在進行生命的大和諧。
“你這是偷看別人小夫妻……不對,男的是徐洋!那女的又是誰?”
他們兩個的視角比車裏仰頭才能看到公寓窗戶的蘇千裏更清晰,能看到那二人是站在牆角,女的背靠着牆,被男的抱在懷裏。
女人的臉被男人的肩膀遮住了一半,又隐藏在陰影裏,很難看清容貌細節,但是女玩家們多半短發,唯二兩個長發姑娘都不大好惹的樣子,誰也不會看上徐洋。況且她們個子都很高,跟被徐洋抱在懷裏的女人對不上號。
蘇子采不可置信的問賀禮道:“這是受了言靈的影響吧?”
賀禮道:“那肯定啊,眼下不如以往,副本越來越詭異了,每一刻都是生死關頭,哪可能會精蟲上腦到去泡npc。尤其這公寓裏言出法随的,萬一npc調情的時候說話不知道輕重,不得當場嗝屁。”
他這麽說着,拿出手機給住在徐洋隔壁的玩家打電話。
要說是人道主義精神也算不上,只不過這座公寓太邪門,所有小事都可能導致連鎖反應,他可不希望自己不光是左鄰右舍,連樓上都變成鬼。
二樓倉庫的信號非常差,賀禮打了兩個電話都沒通,氣的轉頭出門去樓梯。
而被獨自留下的蘇子采,一邊心內打鼓,一邊忍不住又往窗口看。
仿佛那個窗口內正上演的活色生香,有着詭異的魔力。
好歹他還有點理智,只是張望,并沒有通過望遠鏡去觀察。
然後他眼睜睜看到女人的身形在一瞬間膨大,仿佛一只肉色的史萊姆終于不再維持人形,而是蔓延開,填滿了整間屋子,将窗戶也嚴絲合縫的封住了。
而與此同時,蘇子采聽到了粗重的喘息。
是男人的聲音,并沒有多少歡愉在裏邊,更像是被弄傷了肺部,即使可以大口呼吸,卻缺氧而死之人粗重。
他覺着害怕極了,剛想将窗戶關上,省着這詭異的魔音灌耳繼續下去,但是手搭在把手上,卻始終沒法下定決心關上。
那聲音仿佛有魔力,從極度痛苦之中,滋生出隐秘的歡愉。
這感覺讓他心生向往,他咽了下口水,竟是鬼使神差的邁出一步。
他想加入他們,像徐洋一樣。
賀禮在走廊裏剛撂了電話就聽到“嘩啦”一聲,轉頭就見蘇子采人沒了,沖到窗邊一看,就見這人倒栽蔥卡在一樓小飯館門口的遮雨棚上挂住了。
這麽大的聲音,幾乎将老板娘引了出來,她一看自家雨棚上挂了個活人,立刻開始罵街。
不過很快,她就被榮盛公寓裏傳出來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
街邊有不少住在附近的npc來圍觀,他們啧啧稱奇,有人說肯定是小兩口幹柴烈火,誤觸擴音器了。
賀禮趁機将蘇子采救了下來。
很快,男人的聲音消失了,只剩下女人的音調,仍舊大到半條街都聽得到,只是不再痛苦,反而甜得發膩,這聲音讓很多人都如癡如醉,下意識就要走過去。
玩家們則是相反,面色難看的從公寓中魚貫而出,顯然對抗這種誘惑,對他們來說也是非常困難的事。
跟他們一起跑出來的,還有一個面色比死人還難看的人。如果玩家們先前有留意過住在三樓的npc,就會知道,這是個年輕的有婦之夫。
榮盛公寓內的騷亂,蘇千裏當然完全不知情。她在來到酒店,并确定了餘淵遠仍舊入住總統套房之後,續住了昨天的房間。
昨天餘淵遠沒退房,她當然也不會退。
前臺看着唯一一個還要繼續入住在那一層的人,欲言又止。
蘇千裏淡淡道:“別緊張,今晚如果沒什麽聲音擾民的話,就不用繼續給我免單了。”
前臺:總覺着好像哪裏不太對。
上樓之後,她按着唐枕漠的指點準備轉移詛咒的法事,這事兒只能她親自動手,因為唐枕漠是個AI,而法事只有活人才能做,否則就不靈了。
準備妥當之後,蘇千裏将寫了餘淵遠生辰八字的黃符放在草人上。
這生辰八字是許知州提供給她的。
随後,她又拿出一根頭發,這就是她妙手空空,直接從餘淵遠頭頂薅的了。
萬事俱備,只差一個轉移詛咒的承受者。
蘇千裏毫不猶豫的從系統商店裏換了個替身娃娃出來,在娃娃上滴了自己的指尖血。
既然那些嬰靈們想要一個母親來重新出生,那她沒道理比餘淵遠資格差。
至少她是個女的。
地上逆八卦陣中寫了一圈又一圈的咒文,蘇千裏将替身娃娃丢進陣中,深呼吸之後,就見電子時鐘上的數字變化。
零點已到。
陰冷的氣息逐漸從上方沉下來,一點一點的滲透。
比昨夜來的要快,蘇千裏立刻開始念起轉移詛咒的口訣。
這套口訣倒是跟餘淵遠白日念的差不太多,但過程區別卻很大,沒有使用能削弱惡靈和詛咒的公雞血,金剛杵在法陣上方繞了半圈,陡然感受到了一絲非常微弱的粘滞阻力,就像黏上了一根蜘蛛絲。
随後,她将金剛杵刺到了替身娃娃身上。
仿佛是在穿針引線,把什麽無形的東西縫在它身上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