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038
晚上雲嬸回來, 大丫便把白日的事兒同她說了。她聽完臉色都變了，後又得知許意遲讓二丫都待在小院，頓時感激涕零。
她連連道謝, 抱着二丫看了又看，後怕極了。
在問清今兒攔住二丫爹的人是誰後，雲嬸又問了下對方的喜好, 想要再感謝今日救下二丫的宋頭目。
這個事許意遲沒好攔，但依宋頭目當時的态度顯然是把這件事當作一件小事, 舉手之勞罷了，沒放心上。
她把這個态度告知雲嬸，至于對方如何做，她不幹涉。
“雲嬸，二丫今兒也受驚吓了, 你們先早些回去休息吧。”
許意遲尋思大丫欲言又止了好一陣，應該是有話要說, 遂順水推舟提出讓她們先回去。
雲嬸她們走後，許意遲看向明七道：“我覺得還是得學點功夫好, 得安排起來了。”
今兒追那個人差點跑斷腿，等到他被宋頭目攔下，她在那兒大喘氣好半晌，跟要斷氣了似的。她想着, 如果今日不是恰好宋頭目出來, 恐怕那個人已經把二丫帶走了。
再結合大丫雲嬸的反應，二丫要被帶走，真就是天塌下來。
明七似不太相信她說的：“你能起來嗎？”
許意遲挺了挺胸膛保證：“我這個人吧最怕要做什麽事了, 因為一旦要做什麽事, 肯定會做到。”
安哥別過眼, 明七也不看她。
許意遲：“！”
她恨恨道：“安哥同我一起。讀書人也要強健體魄。”
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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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意遲得意地看見安哥震驚的神色，愉快地定下此事，不忘教育安哥幾句：“體魄不強健，筆握不住了怎麽辦？待在貢院七天七夜奮筆疾書，寫到一半暈倒了怎麽辦？”
安哥竟無言以對，只能認下她這番安排。
“師父師父，你的徒兒我快給累死了！”
沈嘉樂幾人較雲嬸明七回來得晚些，他一回來就四仰八叉地倒在椅子上，擡手倒了杯涼茶，“咕嘟咕嘟”一股腦兒全灌下去，再伸手豪邁地抹去嘴邊的水漬，頗有種柳林好漢的感覺。
他本來皮膚是白的，這些時日在太陽暴曬之下已經黝黑黝黑的，襯着他的大濃眉，若不是一身錦衣，還真以為是哪來的莽漢。
坐他旁邊的趙靳凱，比他晚些幹這個，竟然比他還黑了。兩個人坐在那兒，若不是有光照着，怕是都看不見人。
再看胡大鲶和他一起來的三人，膚色稍微好看些，但也在黑泥鳅的道路越走越遠。
這年頭沒防曬，難為他們了。
許意遲心疼了他們一秒鐘，就看見了明七。
啊？！
明七沒變色啊，除了眼角的疤痕深邃了一些，其他沒變化。
這回沒有一絲絲猶豫，她看向沈嘉樂幾人的眼神中充滿了同情：不怕大家一起變黑，就怕大家都在變黑，有人不變黑。
例行的數錢過後，許意遲跟他們說了豆腐胚即将用完、她又新訂了一批豆腐之後，沈嘉樂的臉立馬垮了。
他沒骨頭似的趴在桌子上，臉一側貼在桌上，悶聲道：“師父，我每日好累啊。我一想到我明日還要早起做豆腐胚、煮湯汁就更累了。”
趙靳凱也學他的樣子，但他是兩胳膊搭在桌子上，頭放在胳膊中間，說道：“我還要做泡菜。”
胡大鲶附和：“一個人做這些好累啊。”
“好累啊！”
……
屋裏響起此起彼伏的嘆氣聲。
許意遲便知道，時機到了。
當初她和沈嘉樂提找人來分擔臭豆腐的環節時，他還嚷嚷着不贊同。哪怕她後來說了一通話，要說打心底贊同，他估計也有幾分勉強。
而現在，他們嘗試過并一個人統籌全流程苦惱過，這時再告訴他們可以把環節拆分，人人充當一個“沒得思想”的螺絲釘，估計會覺得天降好事吧？
再說，她也不想自己靜心教出來的學生最後只是個小攤販罷了。
于是，她便把想法和他們說了。
第一步，先成立一個豆腐胚坊，固定和花娘子豆腐坊合作。這樣他們固定合作，花娘子那邊也可招固定小工，豆腐産量也能穩定。
他們的豆腐胚暫時先供應他們的小攤，如果他們的小攤消化不完，或者說豆腐坊的規模日漸擴大，也可對外搞批發，賺其他小販的錢。
沈嘉樂他們張大了嘴：“還能這樣搞？”
趙靳凱不放心：“這會不會被人搶我們的生意啊？”
許意遲還是之前的看法：“這種東西沒法完全避免，你不賣，他們也會想辦法學。王記臭豆腐不就是一個例子？這樣倒不如我們做大，讓他們來買我的，看似省了他們的力，我們自己賺了錢。”
趙靳凱：“好像有道理。”
沈嘉樂瞪他一眼：你個牆頭草！
但他們被全流程折磨得幾乎無脾氣，而且照這樣計算，他們以後也不用怕胚子不夠還得收着賣，反而因為胚子有人做，他們想怎麽賣就怎麽賣，甚至還能走出盛京去賣。
走出盛京有些扯遠了，盛京城那麽大，還有他們的豆腐攤沒鋪到的地方，自然大有可為！
幾人振奮不已，欣然答應這第一步。
他們自己想通，許意遲也省事。
反正她想好了，他們即便想不通，也有辦法叫他們同意。
第二步，再開幾家臭豆腐檔口。
這種檔口是固定花月租的那種，不是像流動餐車這種。因為他們這些流動餐車有城（衙）管（役）在，其實很不穩定，不如檔口穩定。
之前是想省筆租金，現在錢應該夠了。
許意遲沒想獨攬，而是和徒弟們商量，看他們有沒有願意入股的。
沈嘉樂趙靳凱毫不猶豫，胡大鲶猶豫了片刻，被趙靳凱在下面踢了好幾回凳子後也點頭答應，其他三個人只有一個同意，這個人叫賈俊美。
許意遲多看了他兩眼，賈俊美有些害羞低着頭。
确定他真心願意，便定下按照出資比例來分配股份，但具體出資多少，得後續看一下攤位。
這些留着下回來定。
第三步，招兵買馬。
要開豆腐坊，要開新攤子，這些都需要人。
許意遲不避諱親友，對他們道：“你們身邊要有想做這些的，也可以推薦過來。”
誰知道她話一出口，幾個人齊刷刷垂下腦袋，簡直像被夏日的烈陽曬了一天的草葉子，蔫了吧唧的，沒什麽精神。
“這一個個都怎麽了？”
沈嘉樂小聲嘟囔了一句，許意遲聽懂了。
趙靳凱附和他，其他人也深以為然點頭。
然後許意遲就明白了他們的反應：家裏全都不同意，也沒當回事，就跟當初沈嘉樂母親一個反應，區別是其他人沒派自己的嬷嬷過來教訓她。
許意遲道：“其實你們身邊的小厮啊也可以的。你看看你的攤子，不就是你小厮接着了嗎？”
她說的是趙靳凱。
趙靳凱一拍腦門，恍然大悟：“對啊！”
“但也不是什麽人都可以。”
許意遲又重申了下選人标準，幹活好不好是其次的，人品是最重要的，因為他們有些環節涉及保密，即使步驟分開，但是這種粗放式分工，不能保證完全沒疏漏。
這好像在給自己立flag。
她心中嘆口氣。
閑話沒再多說，把細節交代了一番，恰好明七煮了面過來。
幾個人早餓得不行，茶水灌了一肚，看見面如餓狼撲食一般。
面是之前許意遲随口說過一句的蔥油拌面。
小蔥切段，蔥白和蔥葉分開，燒好熱油，再把蔥葉放進去，濃郁的蔥香四溢，便是熬好的蔥油。
蔥油濃香，面條軟韌帶着點勁道，又在涼水裏過過，沁着涼意，吃起來十分的爽利下飯。
除了一道蔥油，他還用豆瓣醬和雞蛋、小蔥炒了一個雞蛋醬，這樣蔥油不夠吃的話，雞蛋醬也能做澆頭，配着面一起吃。
沈嘉樂吃得痛快，嘴裏全塞着面，仍不忘點菜：“師父，我吃完這碗面，還有那日我吃的冰粉嗎？好想再吃一碗。”
他一提，其他人也眼巴巴看着她。
許意遲無奈，卻也只能告訴他們：今日沒有了，因為冰粉全讓春柳吃完了，他一個人從開始說好的吃一碗，最後吃了四碗，才意猶未盡地放下碗。
沈嘉樂幾人：“……”突然就想和這個春柳打一架怎麽辦？
許是看他們的表情太過失望，許意遲不忍心。
“雖然沒有冰粉，今日煮了些綠豆沙湯，也是涼的，你們也喝些吧。”
他們雖然不想喝，可師父的心意他們也不想辜負。
等到沙沙的綠豆在嘴裏打滾兒，沁涼舒爽的綠豆湯在腹胃蕩漾，他們揉揉肚皮，也十分滿足了。
他們吃完，許意遲便催他們家去了。
她把趙靳凱留到最後，囑咐道：“回頭你的攤子交接完事了，便着手開始招生的事。一開始先委屈你一樣，也在東市街擺個流動攤子，放上咱們的介紹，要有人來問，你便和他們講解。”
趙靳凱：“好，沒問題。”
許意遲又道：“若是有什麽問題，及時和我說。”
趙靳凱有些猶豫問：“師父你之前說的，真的什麽人都可以嗎？不一定非得是我們這樣的。”
“自然。”許意遲毫不猶豫，“其實像你們這樣的貴公子來做這種事，實為少數。很多對這個都看不上眼，一日賺的銀錢也是辛苦錢，也許都沒一頓席面、一次酒錢多呢。當然，我不是說不做這些大戶人家的生意，而是要選合适的，明白嗎？”
“好像明白。”
“像城中流民也很多，整日無所事事、求生艱難的人也不少。如果他們來問，也不必拒絕。遇上有身份證明的，也可以招進來。”
趙靳凱疑惑：“可如果他們付不起學費怎麽辦？”
許意遲負手而立，淡淡道：“以工抵債，勤工儉學，都可以。有的是辦法。”
“我明白了師父。”
之前覺得招人不好找，豆腐坊的豆腐胚制法又涉及一些秘密，許意遲也不願意洩露出去。現在她有方法了。
自那日在牙婆手裏買回三人，她覺得這也是一種辦法。
起碼她可以讓他們做個人，其他的全看品性和運氣了。
于是，她又一次跨入了牙行，看見了那些被關在籠子裏的人。
作者有話說：
淩晨三點多的我只想說：白天偷懶，晚上不睡，該啊（嘆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