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許

第14章

劉晨曦心神不寧的在辦公室裏走動。

霍思邈的聲音面貌，不斷地在腦海中閃現，那個彎着眼角笑的霍思邈，跳完舞側頭和他親吻的霍思邈，安安靜靜看書的霍思邈，手術臺上穩穩地拿着手術刀的霍思邈，疲憊的躺在更衣室的椅子上休息的霍思邈，不高興時撅起嘴的霍思邈，安慰他給他力量的霍思邈，喜歡從背後抱住他的霍思邈，慵懶的躺在床上頤指氣使的霍思邈，發脾氣時像一只小刺猬一樣的霍思邈，最後定格在，夜晚那個轉身離去的霍思邈，那個背影，孤獨而桀骜。

霍思邈昨天晚上跟他吵架了，霍思邈夜裏四點才睡，霍思邈早上不到八點就起來了，霍思邈開車過來，霍思邈電話裏傳來的巨大響聲，霍思邈手機關機……

劉晨曦脫了白大褂甩在辦公桌上就往外走。

“老大，幹嘛去啊？”鄭艾平在辦公室裏喊他。

“有手術急救去找老谷，我出去一趟。”劉晨曦頭也不回。

腳步越來越急，劉晨曦在走廊裏跑了起來，他害怕失去，害怕再見到霍思邈是他不再是那個對他微笑的漂亮男孩，害怕再也見不到霍思邈……

他知道他不該在上班的時間走開，他知道他肩上又作為一個醫生的責任，他知道自己現在根本不在狀态，他滿腦子出來霍思邈明亮的眼睛和孩子般的笑容，其他的什麽都沒有……

“老大？”

劉晨曦跑得很快，風聲呼呼的從他耳邊刮過，嘈雜裏夾雜着那個他永遠都不會聽錯的聲音。

霍思邈又叫了他一遍，“老大？”

他喘着粗氣停下來，看着站在花池那頭的霍思邈正錯愕的看着自己，一眼萬年。

一瞬間滿腔的擔憂化為怒火。

劉晨曦沖到霍思邈面前，“都幾點了才來上班，你有沒有一點做醫生的職業道德？！”

“我……”

“你不知道大家都在找你，打電話發短信都找不到人，你兜裏揣着個手機是擺設是吧？！”

“不是，我……”

“我以為你出車禍了你知道麽，你到底什麽時候才能長大讓人省點兒心？！”

“确實出車禍了啊。”

劉晨曦愕然，扶着霍思邈的肩膀在他身上摸索。

“诶，”霍思邈笑着把他推開，“大白天的你幹嘛呢。”

劉晨曦臉色一白，“耍我呢是吧。”

霍思邈趕緊解釋，“跟一并線的車刮上了，車剛送4S店了。”

劉晨曦轉身就走，霍思邈看着他，莫名其妙。

霍思邈從小就心高氣傲，哪裏受過這樣的氣，他和劉晨曦在一起這麽多年了，對彼此的性格太過了解，可是他不知道劉晨曦這是怎麽了。

他想追上去問一問劉晨曦，可是高傲的自尊心讓他拉不下這個面子，是的，他可以為劉晨曦吃很多苦，可是他沒法攔住他的愛人低聲下氣，無論他是多麽想走過去抱抱他。

張愛玲說，遇見你我便變得很低很低，一直低到塵埃裏去，但我的心是歡喜的，并且在那裏開出一朵花來。霍思邈在選擇認認真真的和劉晨曦在一起的那一刻，在發現自己離不開劉晨曦的那一刻，就已經做好了忍受和付出的準備，可是他從來沒有懷疑過值得與否，但是他也沒有想到過，有一天劉晨曦會不聽自己的解釋而轉身離去。

霍思邈走進診室，“喲，谷老師，辛苦辛苦。”

谷超華擡頭，“沒幾個病人了，中午之前我來吧，別的下午再說。”

霍思邈笑嘻嘻的拍拍他的肩頭，“谷老師真是我的再生父母，辛苦了。”

“別說那虛頭巴腦的，怎麽回報我啊？”

“谷老師您說。”

“請吃飯吧。”

“呃……”霍思邈猶豫，“中午請你吃食堂？”

“滾蛋！”

“不是，你聽我解釋，最近手頭有點兒緊，所以……”霍思邈抛了一個“你懂得”的眼神。

谷超華一挑眉，“既然無以為報，也不難為你了，那就以身相許吧。”

“我賣藝不賣身。”霍思邈笑着退了一步。

“臭貧吧你，看你那大黑眼圈，想當國寶啊，滾去睡覺去，”谷超華笑罵了一句，又轉身對後的學生說，“去叫下一位病人吧。”

“撒尤那拉~”霍思邈一揮手，走了出去。

另一邊劉晨曦的手術出了點狀況，學生過來叫霍思邈去幫忙，霍思邈一看就知道情況很不樂觀，搞不好就是一起醫療事故。

“怎麽回事？”霍思邈盯着顯微鏡問。

“碰着大動脈了，瘤子離視神經太近，血開始往外沖。”劉晨曦聲音沉穩。

“準備輸血，”霍思邈喊了一聲，伸出右手，“來，繼續手術。”

霍思邈和劉晨曦并肩站在手術臺上，兩個人仿佛生來就該并肩而戰，一個毫不猶豫的手起刀落，另一個專心致志的維護收尾，仿佛上帝的左右手，默契的如同一個人，是的，他們兩個在一起，就是拯救生命的上帝。

下了手術臺霍思邈整個人癱在更衣室的椅子上，劉晨曦蹲到椅子旁邊，如果霍思邈這時候睜眼，他一定能看見一臉擔憂，可是太熟悉這個人的氣息的，他走近，他就知道是誰。

“我沒事兒。”霍思邈閉着眼用氣聲說。

“你這個狀态上手術臺很危險的。”

霍思邈搖搖頭，沒有說話。

“不對你自己負責，你也得對病人負責吧。”

霍思邈起身做起來，“大師兄，要不我以後改叫你師父吧。”

劉晨曦坐到他身邊，摟過他的肩膀，低着他的額頭，“你知道，我最近……心情不太好，說話比較急。”

霍思邈點點頭。

劉晨曦側頭，讓霍思邈把下巴放在自己肩上，“對不起。”

霍思邈搖頭。

“下班一起去吃飯？”

霍思邈失笑，“我又不是小姑娘，不用你哄着。”

“反正也要吃晚飯。”

“不了，”霍思邈搖搖頭，“下班我還要去郊區醫院，幫忙去開個刀。”

劉晨曦深深地看着霍思邈純淨的眸子，眼神深邃的仿佛看近霍思邈靈魂最深的地方，拇指輕輕摩挲着霍思邈青黑色的下眼睑，只道他是怕爸住院開刀的錢不夠，跑去開刀，便柔聲說，“看看能不能推了，晚上一起吃個飯，然後去看看南南。”

霍思邈臉色一變，“推不了，早就答應人家了。你晚上不在醫院陪爸麽？”

“自從爸做完手術，我就一直在醫院裏陪床忙的一塌糊塗的，一直就沒去看南南，都好幾個星期了。現在爸的情況也穩定下來了，我該過去看看了。”

霍思邈笑得勉強，“那等我去打個電話，看看手術能不能推了。”

走出更衣室，霍思邈猶豫着給趙文谷打了個電話，“文谷，晨曦晚上要到家裏看南南，能不能讓南南今天晚上回趟家啊？”

“南南剛開始做透析，身體狀況很不穩定。”

“就出來幾個小時，行不行？”

“她身體那麽虛弱，現在出院很危險，而且大師兄也會看出弊端的。你就跟他實話實說了吧。”

霍思邈皺眉，“行了，我知道了，我看着辦吧。”

挂掉電話，霍思邈還沒想出對策，就聽見走廊那頭護士叫他的聲音，“霍醫生，病人大出血了。”

霍思邈轉身跑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