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過去 “只要能遇見你,什麽時候都不晚
藍家在梧城也算名門,淩川的母親藍越是嬌養長大的,沒經過坎坷,性情單純爛漫,溫柔恬靜,她和淩興朝的婚姻是在長輩安排下的聯姻,但她自第一眼見到淩興朝便愛上了這個氣質深沉憂郁的男人。
她那時候并不知道淩興朝之所以看起來很有憂郁感,是因為他剛和交往了多年的初戀分開。
淩興朝是淩老爺子的第二個兒子,第一個兒子是他在婚前和情人生的,直到淩興朝的母親去世,淩老爺子才把他和情人的兒子接回家,在此之前,淩興朝和母親并不知道有這麽一個人存在。
對此,淩興朝很氣憤,母親屍骨未寒,父親便接了情人的兒子進家門,因此與淩老爺子矛盾不斷。
淩興朝的母親生在書香門第佟家,佟家知道此事後,一氣之下将淩興朝接了回去,淩興朝可以說是在舅舅的身邊長大的。
直到後來淩老爺子身體不好,集團也在走下坡路,大兒子還不學無術,才親自去了佟家,想讓淩興朝回去接手淩氏。
淩興朝本來也沒想過要把公司讓給老爺子情人的兒子,但他還是和淩老爺子談了條件,他管公司,不能讓那個情人的兒子進公司,更不能給那個人話語權,淩老爺子躊躇了半晌,還是同意了。
淩興朝回去接手公司後,淩老爺子便想讓他和藍家聯姻,借姻親助力,實現利益的最大化。
淩興朝當時有個談了五年的女朋友,他并不同意什麽聯姻,淩老爺子便直接找到了女孩,讓她離開淩興朝,女孩的家世普通,覺得受到了侮辱,直接遠走國外與淩興朝斷了聯系。
淩興朝頹了一段時間,期間也和淩老爺子有過争執,但最終,還是在兩家人的安排下見了藍越,後來兩人又在兩家人的安排下結了婚。
婚後,淩興朝對藍越也算體貼,她想要什麽想做什麽,只要淩興朝力所能及,他都會答應,平時沒有工作和應酬的時候他也會早早的回家,可以說是盡了一個丈夫應該做的一切,但也只是這些,他給不了她更熱烈的回應。
藍越一直覺得她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雖然她和淩興朝是聯姻,但感情是真的,直到她懷孕後,有一次和淩興朝一起回十泉坊青石巷的佟家老宅,無意間打開了他珍藏的紅木盒子,裏面滿滿是和過去戀人的回憶。
她當時雖然心裏難過,但到底是過去的戀人了,又因為懷着孕不好情緒太激動,就沒有跑去質問淩興朝。
可事情遠不會就這麽過去,孕期的女人都比較敏感,她也是,在她懷孕七個月左右時,忽然發現淩興朝有些不對勁,有一次出門,她便跟了過去,果然看到他和一個女人見面。
那個女人就是他珍藏着回憶的曾經戀人。
當晚回去,藍越便質問了淩興朝,淩興朝只說是老朋友敘舊,她家裏有事心情不好他開解幾句而已,他們之間什麽都沒有,藍越怎麽肯信,兩人由此開始,三天兩頭的便會有言語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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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越預産期時,淩興朝正好有個項目要出差,便沒有陪她生産,雖然淩藍兩家有不少人守在産房外,但這和自己老公守在外面還是不一樣的。
淩川出生後,藍越患上了産後抑郁症,那個時候并沒有多少人了解這種産後體內激素變化和心理因素導致的疾病,都以為她是還不适應做媽媽,淩興朝也以為她是因為他和過去戀人的事情才情緒不好,也沒想到過要帶她去看醫生。
産後抑郁症期間藍越變得有些敏感多疑,幾次發現淩興朝背着她接電話,她便讓妹妹藍逾查了一下,知道了當初淩興朝和她訂婚前才被迫和戀人分開的事情。
藍越崩潰,提出離婚,但這場婚姻牽扯了太多的利益,淩興朝也不同意離婚并且保證再也不和前任見面,最終這場婚姻還是維持了下去。
産後抑郁症的自愈期一般是三到六個月,嚴重的可能持續一到兩年,藍越的情緒一直不好,從産後抑郁過渡到了長期的抑郁症。
是藍逾覺察出來有些不對,建議藍越去看醫生,藍越确診後,也很積極的配合治療,她全身心的撲在淩川身上,也創辦了慈善基金會,開始忙事業,平時和淩興朝的交流很少,但只要一交流,沒說幾句就會吵起來。
即便是在抑郁症的情況下,藍越也有着作為母親的理智,和淩興朝吵架時并不會當着淩川的面。
她不知道的是,淩川其實都知道,他在門縫中看到過他們争吵的場景,那時候他還很小,他不能理解為什麽平時總是笑盈盈和他說話,那麽溫柔恬靜的媽媽會發出如此歇斯底裏的聲音,也不能理解平時溫和寬厚的爸爸為什麽會那麽不耐煩,每每這個時候,他就很害怕,本能的躲進空間狹小的衣帽間,那裏隔絕聲音,隔絕一切,像是只屬于他的空間,給了他安全感。
後來,淩興朝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少,有一次,他又聽見父母争吵,言語間說什麽“她沒有老公嗎?你守在産房外幹什麽,我生淩川的時候你又在哪”之類的話,他那時候聽不懂這些話是什麽意思,只知道他們又吵架了。
再後來,媽媽的笑容也越來越少了,雖然看着他的時候還是溫柔的笑着,但眼睛裏卻充滿了憂郁。
一直到他八歲那年的早春,冬雪化去,萬物即将複蘇的時刻,藍越從樓頂躍下,永遠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或許,也可以說是永遠的解脫了吧。
因為這些,他和爸爸之間也有隔閡,關系并不親近。
他之所以一定要接手淩氏,只是因為,淩氏能有今天,有一部分是靠了兩家聯姻的利益,他不想把淩氏連同他媽媽的犧牲拱手讓人。
窗外下起了小雨,霧蒙蒙的,客廳的光線也有些暗,淩川的聲音很低沉,語調平緩,極力壓制着情緒,漆黑眼眸中好似彌漫着沉沉霧霭。
林溪源早已淚流滿面,腦袋靠在他胸口,久久不能平靜。
父母和原生家庭真的會對孩子有很大的影響,他那麽小就經歷父母無休止的争吵,害怕了只能躲在衣帽間,母親又以這樣的方式離開,和父親也不親近,他這麽多年是怎麽過來的。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屋內的光線也越來越暗,林溪源抱住他,手臂緩緩收緊,再收緊……
淩川垂眸,掌心在她後腦勺輕撫,“我沒事,都過去了。”
他講完這些,還反過來安慰她,林溪源心疼的都快要窒息了,“學長,我如果早點認識你該多好……”
“小時候在十泉坊青石巷,在醴山的莊園,就連媽媽的墓地也在同一個陵園,我們怎麽就沒有見過呢,我怎麽就沒有早點認識你呢……”
這些過去并不是多麽的光鮮,她在愛的包裹下長大,從不曾窺見陰暗,他原以為會吓到她,可是,這個小姑娘啊,竟然只心疼的懊惱沒有早點認識他。
他也想早點認識她啊,他習慣了漠然和漫不經心,以為這樣便不會再被刺痛,他也漸漸變成了一潭死水,如果早點認識他,或許他會早點知道什麽是鮮活充盈。
六月的那場暴雨,她以為是大熊熊安慰了沒能考入理想院校和想媽媽的她,其實不然,是她,在不知道他是誰時的善意舉動給了他一種不曾有過的溫暖感受。
她的鮮活明媚,如有星光亮起的彎彎眼眸,還有她帶着無限憧憬軟乎乎的和他說,“再過一個月就能吃到雞頭米了,雞頭米羹上一定要撒糖桂花,真的很好吃,大熊熊你采過楊梅嗎?采楊梅好有趣,冰過的楊梅蘸上蜂蜜那就是人間美味……”
坐在便利店時,她抓着玩大熊偶服毛絨絨的爪子,小嘴叭叭叭不停歇,明明都是些最瑣碎的日常,可從她口中說出來,好像變成了世界上最有趣的事情,讓他覺得好似周圍的一切都随她鮮活了起來。
她還說想把他騙回家,天知道那時候他有多想把她騙回家,圈在懷裏,占為己有。
淩川緩慢地輕吐了一口氣,低頭吻了下她的頭發,“只要能遇見你,什麽時候都不晚。”
林溪源仰頭看着他,忽然在他唇上親了一下,很認真的說:“學長,你以後一定會有一個溫馨的家。”
淩川垂眸,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眼角未幹的淚痕,聲音很輕:“你給我嗎?”
林溪源抿唇,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語氣很堅定:“我給。”
淩川輕笑,眸中彌漫的沉沉暮霭散去,泛着笑意的漆黑眼眸清淨透亮,“你給的,我要。”
清明那天的雨一直下到夜裏才停,林溪源在淩川家裏待到晚上才回去。
第二天,豔陽高照,淩川帶着林溪源去了醴山的莊園摘枇杷,果園裏的土壤還沒有全幹,進去前,兩人換了雨鞋。
林溪源對采摘自己喜歡吃的水果很感興趣,樂此不疲的摘了一筐,但是粘了泥的雨鞋實在太重,她也只能先和淩川去休息了。
園子裏的員工清洗了一盤枇杷端上來,林溪源拿了一顆剝皮,她本來想剝好了遞給淩川的,正好淩川有電話進來,她便直接遞到了他嘴邊。
還眼睛亮晶晶的、期待的看着他,想知道口感如何。
淩川笑了下,低頭咬了一口。
手機裏立馬就傳來了一個熟悉的嚎叫:“卧槽川哥,我跟你視個頻你也得喂我把狗糧是吧?人家談戀愛幫女朋友幹這幹那的,你談戀愛手腳都退化了,吃個水果還要小學妹喂!”
“……”林溪源哽了哽,她以為是語音電話,沒想到是視頻,小聲問,“許學長嗎?”
淩川點了一下頭,揉了揉林溪源的腦袋安撫,瞥向許嘉言,欲言又止:“我沒想到……”
許嘉言性子急,忍不住催促:“你沒想到什麽?”
淩川輕扯唇角,緩緩搖頭,很可惜似的:“我沒想到,嫉妒都使你面目全非了。”
許嘉言:“……?”
淩川懶懶地撩起眼皮,“沒事別耽誤我約會,有事也別。”
許嘉言:“……”
談了戀愛之後不止更沒有人性了,還變不要臉了!
林溪源有些想笑,忍了忍,默默地低頭啃枇杷。
許嘉言深吸了口氣,問他:“晚上聚會去不去?”
淩川拉起林溪源的一只手在掌心把玩,漫不經心的回他:“不去。”
許嘉言:“不是,剛才群裏……算了,不問也知道你沒看群消息,剛才祝丹山段彭博他倆說晚上聚聚,我說好啊,反正咱們也這麽久沒聚了,你回國到現在就第一天晚上出現過,其餘時間都在陪女朋友,咱們都還沒好好聚呢,你問問你女朋友這像話嗎,你要是實在離不開女朋友,就帶着她一起呀。”
淩川稍頓,偏頭眼神詢問林溪源,林溪源點了點頭。
淩川“嗯”了聲,“我女朋友同意了,回頭地址發我。”
許嘉言:“……”
許嘉言哽了哽,丢下句,“老婆奴。”就火速挂了視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