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退一步不如直接……
玩了一整天, 就算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也筋疲力盡。
四個人坐在從水上樂園直達市區的巴士上,一上車就跌跌撞撞跑到最後一排。起初還吵吵鬧鬧說要“把照片傳到群裏”、“今天午飯的錢AA”,等車駕駛得久了, 到終點站時, 四個人已經四仰八叉睡在一團——廖茗覺倒在王良戊肩膀上, 鄧諄靠着廖茗覺, 肖嶼崇壓着王良戊。
萬幸是直達車,沒有其他站, 否則肯定要坐過頭。司機把他們叫醒,王良戊睡眼惺忪推大家,男生女生陸陸續續醒來, 廖茗覺和肖嶼崇走一個方向去開車, 大家各自道別。
和朋友一起的暑假好像就這麽結束了。
廖茗覺坐上肖嶼崇的副駕駛座,距離第一次兩個人保持這種距離, 已經差不多将近一年。當時他們才剛認識, 而眼下, 居然成為如此親密的朋友。
已經睡了個飽,身體卻還軟綿綿的, 廖茗覺仰着頭感慨:“好開心啊。”
肖嶼崇也不由自主地附和:“太開心了。”
“下次再一起出去玩吧?”她笑嘻嘻地對他說, “去旅游啥的。”
肖嶼崇沒說出口。
他是想和她兩個人一起去玩的。
回老家第二天早晨,廖茗覺跟媽媽視頻了。
對着手機, 廖茗覺一個勁地誇誇其談自己的校園生活,講她學習如何如何用功、打工怎麽怎麽努力, 身邊的朋友就像金剛葫蘆娃, 各個身懷絕技,都快把鼻子說長了。
老家的天很亮,手機屏幕反着光。媽媽溫柔的聲音從話筒傳來:“茗覺, 你爸爸說想見見你。都在一個城市,吃個飯還是可以的。你看等開學什麽時候有空吧。”
廖茗覺燦爛的笑容漸漸收斂了少許,但還是笑着。她說:“……媽媽。”
“茗覺,去一去吧。爸爸很想你。”那個嗓音說。
一家三口上次見面是什麽時候來着?廖茗覺低着頭嘟囔道:“好吧。”
再開學就是九月份,眼看着大一新生入學,生會、社團聯合會、校團委、廣播站四大部門開始準備迎新活動。難以置信,總覺得昨天才第一次進校門,轉眼他們就已經是學長學姐了。
返校到宿舍時,廖茗覺人沒看見,只看到每個人桌上一提罐裝酸角汁,就知道她來了。趙嘉嘉冷哼一聲,拿起飲料,邊打開邊感嘆:“這會學乖了,知道送點不是手工的東西了——”結果才剛喝一口,就全噴在了棉被上。
女生的怒罵響徹整棟宿舍樓:“這他媽什麽東西!”
廖茗覺去開學生會的會議了。
之前的大四畢業,大三放權給去年的大二,而去年的大一年級,也迎來了步入管理階層的時候。
從今天起,她就是大二學姐了,每當想起這件事,廖茗覺難免有些洋洋得意。
之前她有遠遠見識過這位農學院的學生會主席,當時他還是學習部的部長。值得一提,陸燦學長也調職到了秘書處,之後就能直接和主席團對接。
剛看到廖茗覺,他就朝她友好地揮揮手。廖茗覺則直接趁人不注意,跑上去跟他打招呼:“陸燦!你好牛逼啊!”
“嗯……”說來慚愧,陸燦一時間居然有點慚愧,但還是說,“你也要加油啊!”
兩個人沒聊兩句,門突然被打開了。
走進來的,是一個廖茗覺不認識的男生,他身後還跟着一男一女兩名高年級生。陸燦下意識立刻起立,廖茗覺有點困惑,也還是跟着站了起來,懵懵懂懂地睜大眼睛,跟着走進來的那三個人看。
領頭那個男生長得白白淨淨,戴着細邊眼鏡,穿着襯衫和西褲,還系了皮帶。在廖茗覺認識的人裏,王良戊也是皮膚白的體質,但和他那種白得近似透明的膚色不同,眼前的學長更像是塗了一層粉底。
他看都不看廖茗覺,先走進來環顧一周,看了看天花板,又看了看牆角說:“這活動室打掃過沒有啊。要是弄不幹淨,就花點錢找校工,讓他們來幹。”
他後面那對男女大學生一個立刻低頭奮筆疾書,另一個這就拿起手機,按了幾下,撥通電話,好像在通知誰馬上過來,分貝很高,罵罵咧咧,把窗外的鳥都吓得飛走了。
到最後,男生像是嫌挑不出毛病來了似的,繞了一圈出去,看到廖茗覺,他忽然上下打量她一番。廖茗覺也看着他,以同樣的方式上下打量。這一幕看起來很挺奇怪的,兩個人相互打量着對方,就好像在照鏡子。終于,還是陸燦捅了捅廖茗覺,笑着示意她:“學妹你還不知道吧,這是本屆的副會長同學。”一句話裏既點名來人身份,又提示廖茗覺是低年級,理應得到理解。
“哦!”廖茗覺恍然大悟,馬上驚喜地看向對方,興高采烈地說了一句,“副會長好!”
這氣氛才稍微正常了一點。副會長舒服地喘了口氣,旁邊兩個人也放松下來。然後,副會長對廖茗覺開了口:“你去生活超市搬箱農夫山泉來,等會兒開會要發。”
“啊?”廖茗覺一怔,随即點頭,“好。”
她跑到門口,臨時又急剎車回來,伸出手說:“錢!”
“你先去,”那個跟随的學姐指示她,“之後報銷了轉賬給你。”
副會長又叫住她,打開支付掃碼說:“等等,你還去便利店幫我買包駱駝。”
廖茗覺遲緩地打開二維碼,順勢問了一句:“這也是開會要用的嗎?”
“啊?”學長白了她一眼,言簡意赅道,“我要抽。廢話什麽?快去!”
廖茗覺好像沉思了一會兒,她說:“你少給了兩塊錢。便利店的煙要貴一點,我在便利店打過工。”
一個女孩子搬一整箱水上樓并不容易。
就算是廖茗覺,也還是花了十多分鐘才到。她進去時會議已經開始了,同來開會的還有體育部的肖嶼崇,剛剛沒看到她就在疑問,現在更是直截了當支起上半身來。正好輪到副會長發言,瞥了她一眼,突如其來地板起臉教訓:“她是什麽部門的?你們怎麽教的?開會準點到都做不到?”
說完還痛心疾首地嘆了口氣。
傳媒部的學姐嘀嘀咕咕問她怎麽來得這麽晚。廖茗覺沒有回答,反而昂首挺胸地掃視場內,對準擔任學生會副會長職務的學長邁開步伐。
廖茗覺大刀闊斧走到他身邊,把一包口香糖和紙幣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抽煙有害身體健康。”她直勾勾地看着他,“學長,我給你跑腿回來了。”
她走出去,只聽到活動室裏傳來一陣沸騰般的議論聲,氛圍大致就與古代朝堂上有身居高位的人大喊“反了反了”差不多。廖茗覺靠在走廊圍欄上,慢慢地嘆了一口氣。她會不會有點太沖動了呢?這麽想着,神思又飄到九霄雲外。
一想到那張人類高質量面孔,她就忍不住呸呸呸。
初次見面,連自我介紹都不做一個,不說“請”也不說“謝謝”。憑什麽她要給他跑腿買香煙啊?
她承認自己是一時沖動。
也許,她應該更成熟一點比較好嗎?假如是其他人,遇到這種事都會忍耐的吧?退一步海闊天空,更何況以後還要在學生會見面。她想繼續混下去的話,就應該多忍着的。就算要她腆着臉去讨好他,就算她那麽讨厭那種人——
退一步不如直接跳崖。
她立刻否決。
背後突然傳來巨大的響聲,好像是什麽東西摔在地上,有誰跌倒了。
廖茗覺吓了一跳。
她回過頭,活動時的門開了,卻沒有人出來。肖嶼崇說:“會不會說話?你才沒素質!我告訴你,廖茗覺比你有教養一千倍一萬倍!”
他走出來,臉上還停留着火冒三丈的表情,看到廖茗覺的一瞬,就像水從炭火上澆下去,一下就熄滅成袅袅白煙。肖嶼崇沒想到她還在外面,剛才的話也不知道她聽到了多少。
廖茗覺好像想說什麽,結果被他打斷了。
肖嶼崇感覺頭痛:“完了。”
“安啦,”廖茗覺笑得很坦蕩,“兵來将擋,水來土掩。笑口常開,不會有事的!”
“頂撞副會長,估計要被體育部學長罵死了……”肖嶼崇顯得有點語無倫次,他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等會兒說不定就要拉我到操場練我。”
“那……”廖茗覺轉動眼球,灑脫地笑起來,“我們快逃?”
“好。”他的聲音伴随着人已經抵達。電光石火間,肖嶼崇已經抓住廖茗覺的手,兩個人沿樓梯沖下去,從教學樓逃之夭夭。那是太陽正耀眼的時候,西柚顏色的日光落到他們的臉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