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月亮從烏雲中露出一彎月光, 播撒在漆黑的夜。
風吹拂過樓下挂着雪的松樹,簌簌的聲音成為這冬日夜色唯一的伴奏。
魏輕語看着那向自己投來哀求目光的少女,心瞬間就軟了。
她收回了剛剛邁出去的步子, 重新坐到了床邊的椅子上:“我不走。”
只是話音落下,少女的那雙潋滟的眼瞳還在注視着她。
空氣中浮動的桃子白蘭地的味道寫着易感期才會暴露的不安。
少女害怕自己睡過去後這能帶給自己安全感的人就消失了, 遲遲不肯閉上已經疲憊不堪的眼睛。
魏輕語甚至感受到手心中那來自季潇的勉強。
她輕嘆了口氣,耐心的對季潇道:“我真的不走。”
那聲音清冷中夾着些無與倫比的溫暖,像是春日裏剛化開的雪水,帶着薄荷的清涼徐徐的流入季潇混沌的身體。
少女那勉強支撐着的眼睛沉沉閃爍着, 從濃密的睫毛中落下一顆又一顆的星星。
燈光柔和的傾瀉在她蒼白無力的臉上, 最終那片只存在于魏輕語視線中的汪洋海域重新回歸了夜晚的寂靜。
季潇的小臉重新陷在了那柔軟的枕頭中, 帶着那份薄荷味的安全感, 緊攥着魏輕語的手重新沉睡了過去。
夜色漸濃,魏輕語看着沉睡過去的季潇絲毫沒有要抽出自己手的意思。
她輕輕地靠在身後的椅背上,微微放空的腦海裏不由得又重新回放起今天下午在火鍋店吃飯時她跟季潇讨論的話題。
等級越高的Alpha信息素的純度與侵略性就越高, 在原始社會的族群地位也越高。
而與此同時, 易感期給他們帶來的負面狀态也會越難以扼制。
魏輕語想着,又看向了已然進入熟睡狀态的季潇。
那烏黑的長發被汗液沁濕, 又被溫暖的房間漸漸烘幹, 成绺的貼在她的臉上,乖巧中又透着一絲狼狽。
平整的被子被側睡她的揉皺, 起伏的輪廓可以看得出她蜷縮起的身子。
Alpha罕見的脆弱與敏感在這一晚都揉在了她的身上, 卻又不覺得違和。
魏輕語瞧着,鬼使神差伸出另一只沒有被季潇握住的手輕輕的撩開了橫亘在她小半張臉上的一绺長發, 并将它同其他垂在臉側長發一同別在了那枚小巧的耳朵後面。
這下, 少女的臉完完整整的出現在了魏輕語的視線裏。
那尚未褪下的紅暈還染在她的眼角眉梢, 甚至連方才擦過自己肌膚的鼻尖也泛着一抹微紅。
枕在枕頭上的一側小臉被臉下的長發掩蓋住, 若隐若現的肉感讓魏輕語的回憶忽然閃回。
她的視線從上往下同十歲那年在那個破舊廠房中一樣,一筆一劃的細細的描摹勾勒着少女的模樣。
當記憶中的稚氣褪去,屬于Alpha的英氣在她的眉間鼻峰聚集。
那青澀卻又成熟的身體正跟着并不算平穩的呼吸微微上下起伏。
只是與那日不同,面前的少女徐徐吐出的氣息不再是被人“警告”後的虛弱無力。
而是那帶着尚未完全褪去的暧昧灼熱,猝不及防的就落在了魏輕語偷觑的視線裏。
桃子白蘭地的味道帶着烈酒的淩冽劃過魏輕語的喉嚨,将桃子的香甜留在了她的舌尖。
而這罪惡根源的唇,殷紅柔軟,微微虛張,嬌豔欲滴的像是剛從山上新摘下來的果子。
魏輕語望着,不由得生澀的滾了下幹涸的喉嚨。
清冷的臉上泛着一抹紅暈,鬼使神差的向那張熟睡的側顏靠近。
氣息暧昧,一顆心撲通撲通的在胸口跳動。
只是當那粉嫩的舌尖剛在擦拭過一側的唇瓣留下頹靡的晶瑩時,魏輕語忽然就怔住了。
安靜的房間裏響着齒輪咔噠咔噠的轉動聲,那注視着季潇的眼瞳也變得晦澀不明起來。
為什麽……
為什麽自己會産生這種沖動的反應。
為什麽會在她無意識的求情後選擇留下來。
為什麽又會在她剛才差點要标記自己的時候産生妥協。
就好像真的期待她将自己标記一樣……
那從內心深處榨取出真實欲望滴在少女荒蕪的原野上,給養出了一朵嬌豔又羸弱的花。
花蕊迎風而顫,抖落出一片心動的凜冽香氣。
是喜歡啊……
夜風吹拂過寂靜的夜,枯枝上挂着的雪被風吹落大地,在狹小的局部掀起一場小雪。
魏輕語眼神閃爍的看着面前這個陷入熟睡的少女,思緒有些混亂與糾結。
什麽是喜歡?
欣賞、喜愛、仰慕……這些情感都可以說是喜歡。
那什麽才是源于愛慕的喜歡?
當你開始對她身邊出現的Oga産生了嫉妒與敵意,就表示你對她喜歡已經不純粹了。
我應該允許自己喜歡上這樣一個曾經将自己推入深淵的人嗎?
……
沉默從安靜的房間繞進了魏輕語的大腦。
這個問題,連魏輕語自己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就好像是剛才自己進門被季潇反壓在門上的第一反應。
她沒有信心,讓自己的內心相信那段伴随了她半年之久的噩夢不會再在自己身上重演。
魏輕語擡頭仰望着窗外的天空。
烏雲被窗棂分割成許多份,月亮躲在最上方的一框天空中不願出來。
她想,如果自己的這份“喜歡”是真的。
她多希望沉睡中的這個少女能再多給自己一些信心。
如果是假的……
風無聲無息的吹拂過漆黑天空,推動着那籠罩在這月前半夜烏雲離開。
皎潔給烏雲嵌了一層金邊,明星随之散落進少女的視線,點綴在她漆黑迷茫的心野。
如果是假的。
她又多希望自己的判斷是真的。
金屬的潮濕鐵鏽味從季潇的四周傳來,憋悶的感覺壓在季潇的胸口那她的每一口呼吸都分外沉重。
她感受得到從身上傳來的痛感,只是不同于易感期的麻痹,那種痛感真切的像是發出痛覺的那個地方真有一個傷口一樣。
“季潇,你沒事吧……”
一聲清冷的聲音焦急卻又帶着些稚嫩的在季潇的耳邊傳來。
她覺得這聲音熟悉極了,掙紮着從混沌中睜開了眼睛。
視線裏少女的那張清冷孤高的臉變得小了許多,盈着一絲幼女的可愛肉感。
她正着急的看着自己,那青綠色的眼瞳裏挂滿了淚珠,素來幹淨的小臉上多了許多狼狽的灰。
季潇有些摸不清楚狀況,手卻不由自主的擡了起來。
她看到那靛藍色的衣袖上面都是血痕,做工精細的料子不知何緣由的被扯得破破爛爛的。
季潇覺得自己每動一下身體都在發疼,可那稚嫩的聲音卻在故作堅強:“不疼的,一點都不疼……”
小魏輕語聽着,清澈的淚珠控制不住的從她的眼眶中掉落。
灰撲撲的臉蛋上留下一道格外清晰又刺眼的淚痕。
季潇看着,不由得将擡起的手放在了小魏輕語的臉側,一邊幫她擦拭着淚水,一邊叮囑道:“還有,你是季潇,我是魏輕語。”
“可是……”
小魏輕語還要說什麽,季潇的視線裏就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
他滿身都是煙氣,表情兇殘的僅用了一只手就将小季潇從簡易的小床上拽了下來。
季潇感覺得到一個什麽冰冷的東西抵在了她的太陽穴,沉重的壓力狠狠地鑽着她的神經。
她看得到小魏輕語臉上崩潰的表情,還有破碎的窗戶後特警人員的架在隐蔽角落的□□,一顆心髒撲通撲通的就要從喉嚨掉落出來。
“你媽的小兔崽子,你爸爸報了警害的老子跑不了,老子現在就崩了你!”
“砰!”
男人的聲音跟槍聲同時響起,季潇圓睜着的眼睛裏瞬間濺落下了許多猩紅的血液。
小姑娘微張的唇瓣上沾染了男人的暴戾,殷紅的像是蒼白死寂中的罂|粟。
“潇潇!”
季青雲緊張顫抖的聲音從遠處狂奔而至,季潇看着眼前混亂的局面猛地一下就睜開了眼睛。
“呼……呼……”
明明只是一場夢,季潇卻真實地體會到了原主當時心中的恐懼。
少女的身體跟着急喘的氣息劇烈起伏着,喉嚨中仿佛還存在這剛才被擊斃的男人濺射過來的血腥。
空氣中游蕩的薄荷仿佛注意到了少女身上的不安,随着季潇氣息的波動,落在了她身上。
那味道輕柔溫和,帶着熹微的晨光,讓她寫滿了不安的情緒逐漸冷靜。
季潇看着這個陌生的房間,不由得想起了上一次易感期昏倒後的那個夢。
她好像總會在自己意識最脆弱的時候,回溯起這個身體殘存的關鍵記憶。
可是這些夢,對原主來說究竟是什麽樣的關鍵呢?
易感期的混沌還沒有褪去,季潇靠在床頭的軟枕上想不明白。
少女苦惱的輕嘆出一口氣,清涼的味道猛然順着她的舌尖滑到了她的大腦。
清涼卻又熾熱,像是昨晚沒有進行到底的暧昧,撩撥着季潇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內心。
她感覺得到舌尖上抵着大片的薄荷,突然就想起了昨天晚上自己意識混沌的時候對魏輕語做了什麽。
少女那纖細的脖頸出現在季潇的腦海裏,被扯下一角的衣裙落出大片雪白。
薄荷明明清涼,可是當那舌尖卷起一小口,卻又覺得像是蜜糖一般的可口。
季潇覺得喉嚨像是灼燒過一般的熾熱,剛要擡手卻發現自己的手臂像是麻了一樣失去了知覺。
她奇怪的朝自己手臂的方向看去,視線裏就多出了一顆有着一頭漂亮長發的小腦袋。
魏輕語正枕着自己的胳膊,安安靜靜的睡着了。
同夢裏那個灰撲撲的不安落魄的模樣不一樣,少女那微微盈着一絲肉感的小臉上寫着安逸。
那微張着的唇帶着幾分如櫻花一般的淺粉色,看上去分外溫軟。
平整的床單被蔥白的手絞住,季潇微微坐直了身子朝魏輕語的方向伏下。
緩緩又小心的吐出氣息帶着易感期尚未褪去的熾熱,金橘色的眼瞳寫上了對那枚毫無防備的唇起了歹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