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本能
“……”
“……”
祈玉看着面前一根竹竿似的男生, 問:“秦昭呢?”
白邙看着面前兩手空空的學長,問:“褲子呢?”
祈玉:“原來那條褲子是你的?!”
白邙:“原來那條褲子是借給了你?!”
“……”
“……”
三分鐘後,兩人坐在奶茶店裏,終于弄清了始末。
白邙扶額:“難怪了, 那天昭哥忽然問我要條幹淨褲子, 說他的褲子太長,那個人穿不了。當時我手邊只有一條, 還剛好是新買的, 就順手給他了……原來是你啊,我還以為是哪個小妖精呢?”
祈玉剛想說什麽,耳朵就一動, 抓住了兩個字——“妖精”。
如果是以前聽到這個詞他只會以為是個形容,至于現在……
祈玉靈機一動,壓低了聲音:“我們是在一個酒吧遇到的, 我的褲子不小心被潑了水, 才會麻煩他。”
白邙一臉懵逼:“哦,沒事,一條褲子而已,不用特地告訴我。”
祈玉卻搖頭:“不, 其實我想問的是, 秦昭經常去酒吧玩嗎?”
“就算你問我這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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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玉看着白邙的眼睛, 輕輕吐出兩個字:“——‘桃源’?”
啪。
白邙拿在手裏把玩的鑰匙落在桌上,發出清脆地一聲響。
“038在嗎,你的兩杯奶茶好了——”
“……我去拿。”祈玉起身。
等他回來時, 白邙臉上的懵懂和笑意已經消失了, 面容冰白, 眸光沉沉, 嘴唇繃成了一條線。
他不笑的時候顯得下巴更尖,臉型整體偏瘦,雖然是很網紅的錐形臉,五官也很好,但看起來卻有種陰冷的兇相。
祈玉将其中一杯放到他面前:“給。”
白邙的聲音也很冷:“你在桃源哪裏遇見的他?”
祈玉抿了一口奶蓋,道:“地下二層。”
白邙卻并沒有動奶茶,他看了祈玉會兒,眼珠似乎越發清透。
——那是瞳子在不斷收縮的原因。
祈玉目睹這一幕,鼻尖微動,熟悉的泥土腥味悄悄出現在空氣裏。
與青青很像,又不同。
“你身上沒有妖氣。”白邙輕聲問,“你是什麽?”
祈玉心中一蕩,知道自己誤打誤撞撞對了。
有什麽東西在腦海裏連點成面,他忽地想明白了什麽:“——你是蛇?”
白邙張了張嘴,猩紅的舌尖探出一瞬,又收回。
那幾乎是蛇類動物标志性動作,祈玉眼皮微跳:“那……秦昭是什麽?”
白邙道:“在那之前,你是不是該先回答我的問題?”
祈玉雙臂交叉,撐在桌上:“那晚帶走青青的是秦昭,你跟他一個宿舍,又是一條蛇。青青回來後就反常地到處爬欄杆,甚至開始築巢,你不覺得應該先跟我解釋點什麽嗎?”
白邙聽到“青青”兩個字眸光就開始閃爍了,在聽說小蛇竟然還在築巢後,兩眼通紅低吼道:“小青跟你到底什麽關系?!”
祈玉吼了回去:“白邙,你在以什麽立場質問我?秦昭說沒見過青青,還說你也養蛇,是德州白化種,是不是白蛇就是你本身?你們合夥騙我,搶走我的青青,還敢在這裏問我什麽關系?!”
“……”
白邙:“我們并不知道小青是被人養着的,他撿回來的時候,小青渾身都是土,怎麽看也不像寵物蛇的樣子。”
祈玉更為光火:“那是因為青青出去玩的時候,秦昭把它從我身邊帶走了!”
白邙深呼吸幾次:“對不起。但我們其實對小青很好,我也……我很喜歡小青,我們兩情……”
祈玉閉了閉眼:“我不想聽這個,白邙,我再問你一次,秦昭到底是什麽?今天約我的本來是他,他為什麽沒來?”
白邙自動忽略了後半句,在兄弟和小青之間衡量了一秒,開口道:“他是貓。”
“貓?”
“對。那種三種顏色的、随處可見的中華田園貓。”
“……”
祈玉張着嘴,說不出話來,心中油然而生一種荒誕感。
——竟然是貓。
是老虎,是獅子,甚至任何一種猛獸,他都不會驚訝,甚至還會嘆一聲“果然如此”,可偏偏是……是那種嬌嬌柔柔的貓?
他就被一只田園小貓咪給吓得……吓得喪了那麽多天?
他心理準備做了那麽多,就為一只貓?
白邙見祈玉一臉夢幻的表情,竟是笑了笑。
不知怎的,祈玉從那抹笑意中看出了“憐憫”二字。
感受到對面正不善地看着自己,白邙趕緊收斂起表情,輕咳了一聲,硬着頭皮問:“那個,我可以追求你家青青嗎?”
祈玉沒有答話。
白邙委婉道:“那你們出去玩的時候,能帶上我嗎?我本體也很小的,只比小青大一點。”
祈玉開口:“秦昭……”
白邙非常上道:“我這就把他叫出來,打還是揍随便你,我在旁邊加油鼓掌。”
“……”
好像被誤會了什麽,但就這樣吧。
一只小貓咪罷了。
于是祈玉說:“好。”
兩人達成共識,各自得到了收獲,在門口分散開,各回各寝。
回去的路上白邙撓了撓頭,總覺得自己忘記了什麽。
……算了,管他呢。
祈玉回到宿舍時,巫雲深正在為直播做準備,見到他還很驚訝:“你竟然這麽快就葬完褲回來了?”
祈玉露出了一個鄙夷的表情:“什麽褲子?一條青青的尿布罷了,也值得我埋葬?”
巫雲深:“???”
嗡——
祈玉對巫雲深打了個抱歉的手勢,接起電話:“喂?”
手機裏傳來的聲音懶洋洋的,但背景音很嘈雜:“學長,聽我室友說,你找我?”
祈玉轉身走出宿舍:“為什麽來的是白邙?”
“因為褲子是他的,而且我以為,你應該不想見到我。”
“昨天是你自己說的‘要見一面’,你說話是放屁?”
那邊沉默了會兒,随即秦昭似乎是輕輕笑了聲:“那麽作為賠罪,我能有榮幸請學長吃頓晚飯嗎?”
“……”
祈玉懷着複雜的心情站在學南街前的拐角上,一條四方寬廣的十字大馬路。
——這是秦昭提出的見面地點。
雖然這條街附近看着就沒有什麽飯店,但他勉強懷着對對方的信任,還是來了。
距離約好的時間點還有十分鐘,祈玉擡頭看了眼天色,随着逐漸入秋,天色變暗得越發早。
此刻不過五點不到,晚霞已經火燒般蔓延了大半片蒼穹,柔軟的紅雲順着晚風飄搖,将灰藍天際染成漸變色,瑰麗又奇幻。
他仰着頭,逐漸就把自己放空了。
直到視線被一輛忽然靠邊的黑色轎車占據,那車幾乎是擦着祈玉停下的,讓他不得不回神。
祈玉皺着眉剛想罵幾句,在看清車牌和車型後又閉了嘴,他向後退幾步,忽然見靠自己這一面的車前窗被搖了下來,露出半張秦昭的側臉:“看什麽呢,上來。”
祈玉:“……”
渾渾噩噩地拉開了車門,在副駕上坐好後,拉下安全帶。
餘光看到駕駛座上的秦昭竟然穿着正裝三件套,頭發都打了蠟,不似平時那般松散,幹淨利落,很有股社會精英的味道。
果然是人靠衣裝,氣場都不一樣了。
秦昭注意到他的目光,率先開口:“早上被抓去公司了,剛跟群老不死的折騰完,不是故意鴿你。”
祈玉人都要傻掉,抱着安全帶,終于有了種這是位有錢人家的少爺的實感:“哦……哦。”
秦昭看他一眼,語氣有些無奈:“你別緊張啊,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是被抓了壯丁,車也不是我的。”
說着,他左手将領帶扯松,解開上面兩粒襯衫紐扣,“不明白為什麽要穿成這樣,又熱又悶又麻煩。”
祈玉:“……”
不過幾句話下來,倒确實放松了不少,祈玉問:“我們去哪兒?”
秦昭:“你有什麽忌口的嗎?”
祈玉搖頭。
秦昭“哦”了一聲:“那去吃日料吧,剛好,我要把車停過去。”
——這一去,就是晚高峰。
高架橋上川流都息,一排排車動也不動。
在漫長的等待中,祈玉已經完全随遇而安了,不管秦昭是豪門少爺還是妖怪少主,他都已經能完全心無波瀾地接受。
甚至還能看幾眼旁邊的方向盤,想象一下摸上去的感覺。
在路程花費近一小時後,秦昭終于把車停了下來。
但即使路上如此折磨,他的心情竟然意外地還不錯。
熄火拔鑰匙,秦昭輕推旁邊已經垂下來的腦袋:“學長,醒醒,下車了。”
祈玉“唔”了一聲,醒了,但沒完全醒,目光還是迷茫的:“到了?”
他最近比較嗜睡,剛才車子又走走停停,十分催眠,都沒注意到就睡過去了。
秦昭看了他會兒,傾身,幫他把安全帶按開:“這是停車庫,要走幾分鐘。”
祈玉瞬間清醒,趕緊推門下車。
秦昭按滅了頭上的車燈,跟着推開車門,走到另一邊後,非常自然地勾住祈玉肩膀:“走吧。”
“……!”
突如其來的靠近讓祈玉一激靈,他體溫低,隔着一層衣服都能感受到秦昭的溫度,灼得皮膚又癢又酥,像有小蟲在爬。
但這是男生間很常規的舉動,推開又顯得太矯情,他只好強忍下心頭的異樣,不動聲色地稍稍退開了些。
“脖子,還沒好嗎?”秦昭似是随口問。
祈玉移開了目光:“前天晚上的傷,哪有這麽快。”
秦昭低頭,隐隐約約的肉粉色從白紗的間隙透出來,這麽近的距離,長發散到另一邊,其實那幾道齒痕也清晰可見。
比不圍還要勾人。
秦昭舔了舔牙,态度卻很誠懇:“抱歉。”
“……”
祈玉覺得自己應該說句沒關系之類的,但實在過不了心裏那條線,最終什麽也沒說。
兩人走到一個不算大的店面前,秦昭輕車熟路地掀開日式海浪紋布門簾,松開了祈玉。
祈玉就趁機往前走了好幾步,确保距離超過了對方的手長,才打量起四周的環境。
典型和式建築構造,木格子屏風,浮世繪花紋,紙雕燈,席子地,四方角落還有玻璃小缸,每個缸裏都有金紅色大金魚。
祈玉看了一眼魚缸,觸電般移開了視線。
“先生,抱歉,自己的鞋不可以穿進店哦。”門口的服務生忽然開口,“如果不習慣的話,我也可以為您拿一雙一次性拖鞋。”
祈玉回頭,發現秦昭已經踩着棉白色一次性拖鞋,外套也搭在了臂上,正躬身把那雙皮鞋放上鞋架。
“……”他說,“那請也給我一雙吧。”
等他換好後,服務員将他們帶到包廂,兩人走進去後,從外為他們拉上了門。
包廂內還挺大,是改良的過的榻榻米,不用跪着。
秦昭道:“這家的刺身挺新鮮的,壽喜鍋也不錯,你有什麽喜歡的嗎。”
祈玉心裏裝着事,随便“唔”了一聲。
直到感受到對面的視線,他才驚醒:“哦,我都可以,你點吧。”
秦昭點頭:“那我都點了。”
“嗯。”
等上餐的時候,兩人都保持着安靜,氣氛有些尴尬。
祈玉不自覺摸上脖頸:“秦昭。”
“嗯?”
“你就沒什麽要問我的嗎?關于那天晚上的事。”
秦昭在玩跳一跳,聞言,拖着慵懶的調子道:“我問了,你會如實回答嗎。”
祈玉:“你可以先問問看。”
“……”
秦昭放下手機,擡眼,看向對面的祈玉。
半晌,他說:“沒有。”
祈玉萬萬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睜大了眼睛。
秦昭笑得溫和:“同族身體發生了點意外,在岸上擱淺,幫一把再正常不過了,有什麽好問的?我又不是出于什麽目的才幫你,也不想要什麽報酬。”
祈玉呼吸一促:“那你請我吃飯……”
“是賠罪,”秦昭道,“我沒克制住自己的本能,傷害到你,我心中很過意不去。”
三言兩語就将兩人之間的關系理得一幹二淨。
幹淨得挑不出一絲錯處。
“……”
祈玉發現自己處理人際關系上向來很好的腦子,此刻竟然一片混亂,極其複雜的感情占據了全部思考空間。
無措、尴尬、惱火、還有些……莫名其妙的委屈。
——你咬了我一口,還頂了我尾巴,就這麽一句輕飄飄的“沒克制住”、“過意不去”,就揭過了?
就沒有點別的想法?
門鈴就在這時響起。
秦昭揚聲道:“進來。”
于是門被拉開,幾個服務生魚貫而入,捧海鮮刺身盆的捧盆,放壽喜鍋的放鍋,點火的點火,砸蛋的……
秦昭說:“這個我們自己弄就好,放着吧。”
服務員:“好的,那我們先下去了,有事您按鈴就好。”
房間裏重新恢複了安靜,秦昭夾了一塊生魚片放到祈玉碗裏:“嘗嘗。”
祈玉看着那片豔紅的東西,感覺他夾的不是魚片,是他的心髒。
“不喜歡嗎?”秦昭問。
祈玉勉強笑了笑,把心髒沾了點芥末醬油,放進嘴裏。
“……!”
被處理過得魚肉滑得像綢緞,入口即化,芥末和醬汁的味道在口腔裏爆開,與他在湖裏随便抓過的生魚味道全然不同。
秦昭又夾了一塊:“雖然你也是魚,但應該不會介意吃魚肉吧?”
完全不介意。
甚至感覺到了天堂。
祈玉感覺大腦都清明了,什麽念頭都齊齊消失,只有一個大寫的字——好吃。
哦,那是兩個字。
“我也喜歡吃魚,從小就是。”秦昭道,“對了,我的本體是貓。”
祈玉:“……哦。”
早知道這麽容易就能知道,他還向白邙打探幹什麽。
兩盆此身很快被消滅幹淨。
壽喜鍋這時也咕嚕咕嚕地燒開了,熱氣騰騰,香甜的味道發散在空氣裏。
祈玉夾了一筷子肥牛,狀似随口道:“你多大了?”
秦昭回答地很快:“上個月滿十八。”
這麽小?
看着祈玉訝異的表情,秦昭搖頭:“不要對比人類的十八歲,我生下來就是妖,生長速度比普通人類快多了。”
祈玉似懂非懂地點頭:“你父母也是妖嗎?”
“差不多吧。”
“都是貓?”
秦昭的神情有些古怪:“……不,我父親不是。”
祈玉筷子一頓。
——我父親不是。
這麽說,秦昭的父母也不是同一個物種?
“怎麽說呢,我父親有些特殊,甚至都不能算是動物吧,”
秦昭挑眉,“怎麽,你對我父母的種族有興趣?”
祈玉連忙搖頭:“不,我只是……我只是有點疑惑,既然都修成了妖怪,還會有找同族……麽?如果不是,相互間會有生殖隔離麽?”
話說出口他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這問的都什麽東西。
但秦昭竟然認真地思考了會兒,回答了:“生殖隔離啊,從科學上來說應該還是有的吧,只是我家有些特殊罷了。”
祈玉:“特殊?”
秦昭的神色更古怪了:“學長,你好像對我家的生殖方式很感興趣?”
祈玉低頭:“……沒有。”
鍋裏的東西被撈的差不多了,祈玉餘光瞄到了碗裏的兩枚雞蛋,他趕緊拿起其中一個:“我把溫泉蛋打進去了?”
秦昭說:“打吧。”
祈玉于是起身,順手将落到額前的碎發往耳後別,秦昭注意到那只細巧的耳朵尖上一片緋紅。
這麽嫩的皮膚,哪怕只是輕輕咬上一口,也會很快就流出血的吧。
秦昭移開了目光。
壽喜鍋在靠桌的另一邊,祈玉向前傾着身子,這個姿勢讓他與對面離得非常近。
秦昭呼出的氣仿佛就在他耳邊,但那其實是壽喜鍋的熱氣。
祈玉視線有意無意朝對面瞥去。
為了方便他動作,秦昭往後推了推,身體靠在椅背上,大腿也從桌上露了出來。
合身的深色西裝褲很好地包裹住兩條腿,顯得更長,這種褲子最挑人,腿粗一點或者短一點穿出來的效果都會很慘烈,但很顯然,這種負面效果都與秦昭無緣。
比平時更帥了,他想。
正要收回目光時,祈玉忽然覺得好像有哪裏不對。
再看一眼。
……
再看一眼。
“……”
“看夠了嗎。”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祈玉面色有些尴尬,強行把目光從某處拔走:“對不起,你……”
你都站起來了,你沒感覺的嗎。
看着都勒得慌。
秦昭卻連臉色都沒改變,只目光烏沉沉的:“坐回去。”
祈玉深吸一口氣,伸手,将鍋子下面的火關小了。
空氣中的水汽失去了繼任瞬間消失,兩人的面孔清晰印在對方眼底,再也沒有了遮攔。
祈玉沒有坐回去,反而雙手撐上桌面,身子前傾,居高臨下看着秦昭。
秦昭微擡下巴,迎上祈玉的目光。
他看到近在咫尺的這張臉,表情還是鎮定地,眼睫卻顫動得厲害。
纖長、黑密,彎的弧度很輕微,不卷翹,但十分襯他,漂亮得像振翅的蝴蝶。
他在緊張,秦昭想。
為了什麽呢?
祈玉吞了口唾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與平時一樣:“秦昭,前天晚上你為什麽咬我?”
秦昭道:“剛才我好像已經回答過了。”
祈玉:“你只說‘沒克制住本能’……你的本能是什麽?誰的脖子你都會咬嗎?”
秦昭挑眉:“本能就是本能,就像那天晚上你渴水一樣,難道我還要問你,‘哪條湖你都會去嗎’?”
“……”
祈玉閉了閉眼,“可是你硬/了,對着我——你被我勾出了發情期,對嗎?”
他幹脆走到對面,一手撐在秦昭桌前,另一手扯下頸間白紗,撩開頭發,将半截雪白的頸子徹徹底底暴露在對方目光底下,“你知道你咬得有多深嗎?你就……”
不想再做點別的嗎?
話到了嘴邊,卻說不出口。
——不,與其說是說不出口,倒不如說是被扼住了、說不出來。
秦昭的目光很恐怖,氣勢也很恐怖。
分明是很帥氣的長相,可褪去溫和的表象、笑容的遮掩,整個人的氣質就陡然變冷,像是地獄鬼或修羅,有種冰冷的邪性,讓人發自心底的恐懼。
這一刻祈玉深刻感受到了什麽叫“本能”。
心底的那個聲音在瘋狂尖叫,它說快逃,這不是你該招惹的存在。
你的巢穴根本無法容納這樣的雄獸,它會蠻橫地将你撕咬殆盡,然後用利爪圈出一片牢籠,不允許別的雄性再進入,也不允許孩子們的出生。
你的巢穴應當是寬廣而包容的,溫柔地接納過往的雄性人魚,也會擁有許多可愛的孩子。
你其實能找到那些金色尾巴的雄性人魚的,不是嗎?
可……
“祈玉,你想好了嗎?”秦昭噙着一抹淡淡的笑着,說出的話卻讓人膽寒,
“我知道你的想法,‘搭個伴一起度過發情期,發/情期結束就一拍兩散’?”
他嗤笑,“但很可惜,你是迄今為止第一個引出我發/情期的人,也可能會是唯一一個,真讓我得了手,除非死,我是不可能再放開的。”
“你還有最後一點時間,趁我還能用理智對抗本能……從這裏離開,我就當你沒說過那些話。”
“……”
——本能。
祈玉恍惚看見十三歲的自己沉在冰冷的水裏哆嗦,不算長的尾巴上一片鮮血淋漓,那是第一次變化基因不穩定的緣故;眼一眨,又變成了少年時代的自己,碩大的人工池子,一道鎖鏈扣在頸上,永遠沒有安靜的時候,随時随地被拖出水或扔入水中,呼吸不過來是家常便飯,就為了适應基因最深處的那種本能,然後奪回身體的控制權。
不順應本能,就淘汰滅亡,這是他從小就被告知的道理。
可——
他用力地喘息,貪婪地呼吸新鮮空氣,眼睛濕漉漉地回頭,将頭發徹底撩到另一邊。
然後任由肩膀被一雙早已等不及的手掐住,抓入懷裏,死死摁住。
頸後一痛,熟悉的戰栗感再次席遍全身。
秦昭将他壓在了另一邊空無一物的長桌上,用身體、和牙齒。
緊接着是凸出的頸椎骨,那對尖牙像是要禁锢住這塊骨頭一般,在四周狠狠咬下。
這樣留下的烙印将形成一圈,四角也會因犬齒切入皮膚而沁出血珠,柔軟的舌頭卻将骨頭舔得濕潤,在這份殘忍下平添幾分溫柔。
“啊——”
祈玉發出了沙啞的痛呼,渾身發抖,卻沒有掙紮。
他仰起頭,雪白的頸上青筋盡顯,喉結緊繃,嘴角卻微微翹着,有種瀕死的優美和瘋狂。
——可如果我聽從了你,哪怕只有一次,我也不會在這裏了。
他在心裏對那個聲音狂笑。
我這輩子,都不會與你同流,更不會與你同化。
“……”
“你真漂亮。”
秦昭松嘴時,目光從後将身下趴在桌上的人從頭到尾欣賞了一遍,淩亂四散的頭發、纖細柔韌的腰肢、還有……被貼身壓着的兩瓣軟肉。
“學長,你真漂亮。”他舔着牙,忍不住又說了一遍。
祈玉回頭時,眼尾一片緋紅,下唇被咬出了一圈明顯的白痕,又迅速充血、腫脹。
他的視線還有些渙散,睫羽上挂着幾點水汽,眉尖微微蹙着,有種難以言喻的魅色和媚色。
“能拉我一把麽?”瞳孔聚焦後,他輕聲問。
秦昭抓住祈玉伸出的右手,稍一用力,便将人摟入懷中,一起坐在了軟椅上。
祈玉發出了一聲悶悶的喟嘆,道:“幫我把這個戴一下吧。”
他舉起團成一堆的白色紗緞。
秦昭于是将紗綢抖開成一長條,輕輕圍上祈玉頸子,在側邊将白紗尾收入裏圈。
祈玉努力勾了勾唇:“謝謝。”
秦昭埋下頭,用鼻子嗅他頸側,似乎很滿意的樣子。
祈玉有點癢,把他推開了:“你是狗麽?”
秦昭聳肩:“不要刻板印象,貓的嗅覺也很靈敏。”
祈玉:“哦,那你在嗅什麽?”
秦昭回答:“你的血和我自己。說實話我有點好奇貓跟魚的味道混合會怎麽樣。”
祈玉:“……”
秦昭問:“你吃飽了麽?”
祈玉點頭。
說實話沒有,但這種情況下他也不可能吃得下。
秦昭明顯也是相同情況,看了長桌一眼,就把祈玉放在椅子上,自己到了邊上掏出手機掃二維碼結賬。
“走吧。”結完後,他說。
祈玉指尖一顫:“去酒店?”
“等不及了,再憋真的要炸了,”秦昭這時才瞥了自己身下一眼,将外套搭在腰上,“直接開車去我家吧,反正也不遠。”
祈玉正沉浸在自己的思想裏,聞言愣了一瞬:“哦……”
“……啊?!”
作者有話要說:
抱歉來晚了,好像大腦被榨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