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課堂
——青青有哪裏不對勁。
這是祈玉觀察了小蛇三天後,得出的結論。
午休時間,輕輕的鼾聲從床上傳來。
“青青,快下來……”
祈玉小聲呼喚着盤在溫思良床頭欄杆上的小蛇,“快下來,青青乖,不要吓到人——”
溫思良此刻正面靠着牆睡着了,雙腿纏着被子,睡姿極其豪放,完全不知道身後已經盤上來了一條蛇。
作為宿舍裏唯一害怕爬蟲類的存在,祈玉和巫雲深平時都會刻意隔開他和青青,也從不會将青青從生态缸裏放出來——畢竟後者太小了,随便往哪裏一鑽,找都找不回來。
誰知這次回歸,青青竟然無師自通學會了越獄,還似乎對宿舍的格局很是熟悉,尤其鐘愛溫思良的床位。
如果不是知道溫思良懼怕蛇,祈玉都要懷疑是不是溫思良搶走的他兒子。
怕吵醒溫思良,祈玉不敢踩床前梯子,只好在下面搖手招呼,試圖把用真情把青青叫下來。
然而真情沒用,青青只是搖搖尾巴,很是娴熟地從這頭爬到了那頭,又擰巴擰巴游回來,最後還擡起下巴,沖着祈玉吐舌頭。
就是沒有要下來的意思。
祈玉:“……”
完了,他的青青好像真的被帶壞了。
“阿玉,用這個。”巫雲深也壓低着嗓子,遞過來一根不鏽鋼衣架,“這個涼,青青應該會喜歡。”
祈玉于是舉着衣架去夠青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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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到一半,他也不知自己怎麽想的,又把衣架收回來,反身從陽臺上拿了一根不知誰撿回來的新鮮桂花枝,代替衣架再次伸長手臂夠向青青。
青青起先一愣,随即慢吞吞探出腦袋,舌頭感受了一下桂花枝。
幾秒後,它爬到階梯上,伸長,中段身子将桂花枝纏在懷裏,随後就這麽拖着跟身子差不多長的樹枝,一扭一扭地爬下了地。
巫雲深:“……它這是在幹什麽。”
祈玉眼疾手快,連蛇帶樹枝地撈到自己床位上,木着臉:“我不知道。”
他也不想知道。
——尤其是當看到過了區區一周,他桌下的空間裏就多出了一個樹枝枯葉怼出來的小巢後。
青青好像對自己弄出來的巢穴很是滿意,一到晚上就窩進去,生态缸反而成了客廳一樣的存在——可以休息,但絕不會在裏面睡覺。
這個巢穴還挺大,足夠容納兩條蛇。
祈玉只感覺自己的血壓每天都在往上飙,一條溫水魚硬生生氣得體溫都快上升到了人類正常體溫。
“它怎麽了?”巫雲深蹲在祈玉桌前,感到了好奇,“怎麽一直在外面——這是它自己弄出來的?堆得還挺好。”
“……”
聽到祈玉好像含着氣音說了句什麽話,巫雲深轉頭,“你說什麽?”
然後他就看到室友如花似玉的臉龐滿面殺氣,眼帶紅光:“……不要讓我抓到那狗東西,砍成一段一段燒蛇羹喂狗……”
“啊,秋天——”白邙沒骨頭地趴在桌上雙手亂扭,“一個碩果豐收、萬物躁動的季節。”
秦昭在上鋪發出了一聲敷衍的“嗯”算是應答。
白邙繼續扭動:“昭哥,你不難受嗎?你們的發情期也在春秋天吧,外面的野貓這兩天都叫瘋了。”
秦昭:“不難受。”
白邙瞬間不爽:“你不能因為想裝逼就不說實話,是兄弟就要一起忍受這種痛苦,你痛苦了我才能快樂。”
“……”秦昭說,“那真是不好意思,我沒有發情期。”
白邙:“你不能因為沒有發情期就——什麽,你沒有發情期?!難怪你要把小青偷偷放走!你媽的,為什麽?為什麽你沒有這種尴尬的時期?!”
秦昭充耳不聞,懶洋洋翻了個身,把肚子對着窗臺,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中。
白邙非常不死心:“為——什——麽——”
秦昭被問煩了:“因為我不想讓你快樂。”
白邙:“……”
白邙悲憤道:“你沒有世俗的欲望!你不行!所以也看不得我快樂!!!!”
秋天,果真是個萬物躁動的季節。
晚上要上課,祈玉吃完遲到的外賣飛奔下樓,一直到車棚裏,才想起來自己根本沒拿車鑰匙。
火上加火,他差點沒把自己氣死。
再回去拿不現實,他朝外走,打算随便掃輛單車,藍色黃色都可以。
然而這個時間點連單車都已經被趕路的同學們搶完了,只剩下幾輛缺胳膊少腿的傷殘車士,可能跑起來速度還不如自己走的。
在“要不咕了算了吧”和“不要停下來啊”的兩種念頭打完一架後,祈玉最終邁開腿,迅速朝着教學樓走去。
——上周的這節課已經沒去了,這周再不去真的要死了。
學校大,路程很長,幾乎要繞着大半個青鍛湖走一圈,但全力以赴的話應該也還來得及。
可惜人倒黴起來是真的倒黴,祈玉剛下橋走到觀景臺處,就看到一群白天鵝們正帶着幾只小鵝上了岸。
它們低下雪白優美的頸子,優雅地啄着翅膀,有的還給孩子們理毛,修長的脖頸交疊。
其中一只格外大的、毛色偏黑色、與周圍格格不入的“小天鵝”格外顯眼。
……它實在是太顯眼了,在這一群雪白的天鵝中,顯得格外碩大黝黑。
就是怎麽看怎麽像一只小黑鴨子。
祈玉:“……”
這個小黑鴨的味道有點熟悉,不會是他去年搶的那只蛋吧,不會吧不會吧。
他不會還蛋還錯爹媽了,一念之差整出了個醜小鵝吧。
這一愣神的片刻,不遠處的天鵝們也看到了他,一人數鵝就這麽無言對視了幾秒,随即在同一時刻,同時有了動作——
“嘎——”
“……”
幾只大鵝扇着巨大翅膀就沖了過來,祈玉轉身拔腿就跑!
——草!
還真是去年被他搶了蛋的那群鵝!
祈玉在陸地上畢竟只有兩條腿,根本跑不過帶翅膀的,更何況他本來體能也不好,很快就被兩只大鵝咬住了褲腳。
他踉跄幾步,速度也跟着慢下來,後面的小鵝們都跟了上來,瞬間形成一個包圍圈。
祈玉頓時被鵝淹沒,一邊伸手胡亂驅趕,一邊跌跌撞撞朝朝大道上跑。
——然後他就聽到了什麽顆粒被踩碎的聲音,腳下一滑,人也摔了出去。
“嘎……”
“阿——”
“喵阿——”
兩種不同的叫聲驟然響起,聲音巨大,說是人類幼崽的哀嚎也不為過。
祈玉手腳并用從地上爬起來,轉頭就看到剛剛經過的地方,深色的貓糧散了一地,四處滾落。
近十只貓兒胡須筆直,尾巴高翹,脊背弓起,渾身毛都炸起。
其中有只橘貓肚子還有些突,身形極大,十分對得起這個顏色。
“……我不是故意的。”祈玉喃喃,站在原地一動不敢動。
校園裏的貓被喂慣了,都不怕人——相反,他們還會因為各種原因對人類發脾氣。
比如一腳踹翻了它們的口糧和淨水的。
“嘎——”
大鵝群被野貓群攔了去路,又不甘心放棄,示威似的朝着祈玉的方向大叫。
野貓的注意力瞬間從祈玉身上轉移到了只比自己稍微大一點的白色生物。
兩條腿、有翅膀、嘴巴長、有羽毛——是大鳥!
一陣高高低低的嘶吼過後,A大校園內最大的兩股黑惡勢力,就這麽對上了。
簡直是刺客和戰士間的大戰,一邊靠速度,一邊靠力量,誰都不服輸。
祈玉很想用手機錄下這罕見的一幕,但時間真的快來不及。他連忙撿起摔到一邊的手機,轉身就朝着教學樓跑,唯恐晚了一步身後的就要結成同盟軍先撕了他。
《形式邏輯》是一門不分學院、只要選了就能上的公共大課。
公共大課,“水課”的別稱,顧名思義從上課到考試都很水,只要期末稍加複習、完成最後的大作業,基本就都能過,甚至認真一點拿高分易如反掌。
對于想刷績點的學生來說是最好的選擇。
——比如祈玉。
所以,上這門課的人非常多,按現在這個被分配到的教室裏座椅的配置,根本就坐不下。
祈玉終于趕到的時候,就看到教室最後面已經被加出了兩排桌椅,且都已經滿員——他要坐的話,只能自己再從別的空教室拖桌椅過來。
但要命的是,就算他拖過來,教室裏也放不下了。
祈玉大學三年都沒遇到過這種情況,站在教室最後發起了呆。
講臺上的老師看了他一眼,顯然對這種遲到的情況已經見慣不慣:“那位同學,要不你就站會兒,或者坐哪位同學桌角上算了。不好意思,這學期學校分配有點問題,下學期我一定跟學校申請最大的教室。”
“……好。”
祈玉只好開始尋找幸運同學。
總得找個認識的,否則尴尬得要命。
然而令他絕望的是,外院本身沒将這門課列入必修或選修系統,所以上課的外院學生非常少,就算偶然有幾個也完全不認識。
他往前排掃了半天,愣是一個熟人都沒找到。
老師繼續正常講課。對于上課遲到的同學,她說了這麽一句已經仁至義盡,都是成年人了不需要老師再追在屁股後面照顧。
半分鐘後,祈玉默默走到角落裏,靠着牆壁就開始玩手機。
……早知道還不如不來了。
手機的屏幕頂上,某軟件卻忽然跳了條通知。
【計院2x02秦昭申請添加您為好友】
祈玉愣了會兒,才點擊通過。
幾乎是通過的同一時間,那邊就發來了信息:
【看左邊倒數第三排靠窗位置】
祈玉下意識往左看去,倒數了三排,終于看到一個熟悉的腦袋正擡着,目光正看向自己。
由于教室的構造有些奇特,那是一個被加出來的單獨的位置,前面沒有座位,取而代之的是大概半米處,有一個像“凸”字上半部分的承重牆。
這個位置相對隐秘,所以剛剛祈玉并沒有看到。
那裏的話,應該可以坐桌上也不會咯着腳吧。
“……”
祈玉低下頭開始打字。
打了一行,删掉幾個字,又打了幾行,最後全部删掉。
秦昭跟着低頭看手機,然而很久沒有回音。
正當他要切換成別的界面時,微信窗口終于又彈了出來:
【祈玉學長:看到了,主角專屬位】
竟然回複了。
不過打了這麽久,就八個字?
秦昭覺得好笑,手指飛快敲屏幕:【我前面是空的】
對面這次倒很快來了消息:【站哪裏都一樣】
【你可以坐我桌上,書包放窗臺】
【……】
【要不要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
魚:好累,逃亡好累,得想個辦法清純不做作地去坐會兒
貓:我這兒空
魚(冷漠):站在哪兒都一樣
貓:坐會兒?
魚:來了老弟!
————
講個現實恐怖故事,不想看的快逃
昨晚家裏的三崽一直吐,折騰老久,好不容易弄完了我癱在床上,撸旁邊睡着的二貓。
二貓是個肥仔手感超棒,我伸了個懶腰,忽然無名指指腹一涼,觸感無比奇妙,當時心也跟着涼了,不可名狀的恐懼它籠罩了我。
收回手一看,是條乳白色、細長黏膩、冰涼滑溜、還在不斷咕湧咕湧做仰卧起坐的白色蟲子。
再一翻二貓屁股,好家夥,好多白白的節肢。
……
再見了媽媽今晚我就要遠航。
不要問我為何斷更,我要用一輩子去治愈這半分鐘了,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