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水杯
祈玉是回了座位,才發現自己的水杯落在了隔間角落的。
但原路返回實在尴尬,他悶悶地接過巫雲深遞來的水果茶,猛吸一大口。
巫雲深見狀湊過臉來,笑嘻嘻道:“喝了我的茶,就是我的人了,今晚讓我們同床共枕?”
祈玉問:“宿舍的床那麽小,你不嫌擠?”
巫雲深一口否認:“當然不。”
“但是我嫌。”
“嫌你也得上我的床,”巫雲深怒道,“喝了我的茶,就由不得你!”
祈玉還沒說話,一旁的溫思良已經聽不下去:“救命你們好gay,巫雲深你今天發的什麽瘋?”
“……”
兩雙眼睛齊齊看來,溫思良忽然覺得壓力有點大:“怎麽、怎麽了嗎?”
“是這樣的,”巫雲深嬌羞地捂住胸口,仰頭就倒祈玉懷裏,“其實我暗戀阿玉許久。”
溫思良萬萬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瞳孔當即開始地震:“嘔——”
祈玉也渾身一抖,緊接着伸手就推開巫雲深,毫無憐香惜玉之情:“給裏給氣給爺爬,別壓着我腰。”
巫雲深猝不及防向前倒去,差點悶頭摔到地上。
關鍵時刻,他胡亂抓到了溫思良的大腿才勉強穩住身子,不由怒從心中起:“祈玉我淦你——”
祈玉涼涼吐出兩字:“同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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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雲深:“淦……敢言知已少,性本類孤雲,沒錯這是我姓名的由來噠兄弟們!”
“……?”
溫思良看着兩人,頗有種幾小時不見就被世界抛棄的錯覺,實在是想不明白,“到底發僧腎麽事了?”
祈玉開始收拾東西,終于看了溫思良一眼,慢吞吞回答,“哦,宿舍空調壞了,剛才報修的時候阿姨說,可能明天才有人來。”
說完,背包起身。
溫思良:“……”
溫思良:“!”
他一把抓住已經擡腳、準備走人的室友。
祈玉:“?”
看着那雙澄澈清透的眸子,溫思良捏起了嗓子:“阿玉,我……其實我也一直深愛着你……今晚能否讓我也加入?”
話音剛落,巫雲深唰地起身,一把奪過溫思良桌前自己的果茶:“什麽?你馬後炮什麽?你那是愛嗎,你那是饞阿玉冰涼涼的身子,你下賤!”
溫思良也站了起來:“你怎能輕易否定我們堅韌不拔的情意?!”
巫雲深冷笑:“我們的情意有果茶交易,有金錢維系,你呢?!”他轉向祈玉,“明明是我先的,明明是我先來的,除非他薄的像紙片人,否則休想同我們擠一張床!”
“阿——玉——”溫思良也轉而看向祈玉,目光幽邃,深情款款,“親愛的,忘了他跟我吧,我可以帶你去撸鐵,替你去打卡,還能請你吃一周的……”外賣。
然而這次話音未落,虛空中,他仿佛忽然被人按了暫停鍵,卡殼在那裏,連抓着祈玉的手都稍松了松。
“?你們有問過我的想法嗎?”祈玉啪叽抽回袖子,無知無覺地表達了憤怒之情,“拒絕三劈多人運動,共建和諧舍友關系,搞基沒有好果汁吃,除非包我一日三餐——”
巫雲深小聲說:“阿玉好哥哥,你身後有人。”
祈玉:“……”
他轉過身,便見兩人一前一後逆光站着,前面的那個還拿着自己的水杯。
巫雲深:“我覺得他們沒聽到……”
祈玉:“我也覺得。”
巫雲深接上後半句:“除了我玉哥最後那句。”
祈玉:“……”
涼爽的教室後門邊,空氣凝固了。
半晌,秦昭眨眨眼睛,神色如常:“學長,你的水杯。”
說着,他舉了舉手,天藍色保溫杯上下晃動。
當然這幅面孔落在祈玉眼裏就是兩個字:
——欠揍。
周圍同學喧鬧的聲音仿佛驟然消去,他看了那只骨節分明的手一會兒,卻沒有接過,不鹹不淡道:“勞煩學弟撿回來,不過這個杯子我本來就沒打算再用,再勞煩學弟一下,順手扔了吧。”
“是嗎,”秦昭似是惋惜,“可是還很新啊,應該沒用過幾次吧?”
祈玉:“跟新舊沒關系,杯子髒了就沒法用。”
秦昭指節摩挲杯蓋邊緣,竟是點頭:“也是。”
“首席?!”
另一人站地比較遠,不知兩人之間的暗濤,他看了祈玉一會兒,突然沖過來,語氣很是驚喜,“祈哥,真的是你,你怎麽會在我們學院樓?”
祈玉先是一愣,随即認出了這是合唱團他們男高聲部的人,大二的,好像是叫季傑。
他瞥了眼與季傑站在一起的秦昭:“我們宿舍空調壞了,來蹭空調。你們?”
季傑立馬事無巨細地回答:“哦,這是我學弟,叫秦昭,之前學生會裏見過幾次。”
祈玉蹙起了眉:“你也是計院學生會的嗎?”
季傑快速點頭:“是啊,我是科商部門的部長。祈哥,來都來了,過會兒我們坐一起?”
祈玉搖頭:“叫我祈玉就好,不用了,我們已經打算走了。”
季傑張着嘴,明顯還挽留幾句,溫思良卻在此時開了口:“喂,雞哥。”
季傑:“?!”
——先前溫思良一直站在祈玉身後,從季傑的角度看,這兩人剛好呈了一條直線,所以後者一直沒發現還有另一號人的存在。
此刻乍一聽到這綽號,季傑簡直風中淩亂。
趁着季傑愣神的空當,祈玉率先背包走人。
巫雲深拍拍溫思良,也拎着果茶跟了出去。
人走後,季傑才怒道:“溫狗你閉嘴,別在小部員面前這麽叫我,叫傑哥啊啊啊!”
溫思良涼涼道:“沒叫你雞姐就不錯了——”
“滾你媽,”季傑回頭,陰森森地對秦昭說,“學弟我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咱們前·組織部部長,溫思良。名字有點難記,你只要記得他姓溫字狗叫溫狗就好。”
秦昭“哦”了一聲。
上課鈴就在此時重新打響,這次三個人坐到了一起,季傑在中間。
季傑疑惑地看過去,發現溫思良低着頭若有所思,餘光卻始終隐晦地落在秦昭身上。
再又一次被溫思良的視線掃過後,季傑忍不住偏過身,小聲問:“你怎麽了,為什麽一直偷看?”
溫思良答非所問:“祈玉是不是你男神來着?”
“此男神非彼男神,縮指男生唱歌滴神,你別說得好像我是給一樣好嗎?”
“……今年迎新看了沒?”
“沒啊,反正每年不就那麽回事?”
溫思良語速極快:“秦昭在迎新上唱了哈利路亞,臨時改的節目單,沒到過外院的手裏,他們那邊全程不知道改了節目。今年外院的負責人是祈玉,那個一人之力扛起整場活動的外院大佬就是他,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加入他們合唱團的原因也是因為祈玉十大歌手上的那首哈利路亞對吧?”
“是Hallelujah,不是哈利路亞!!!”
低吼完,季傑試着理解了一下這句長話的意思,理解完,眼珠子都不會轉了:
“我草——?!”
這聲驚嘆格外響亮,瞬間吸引了大片人的注意,包括離兩人最近的秦昭。
面對來自學弟亮閃閃的目光,季傑一時間又愛又恨。
——年紀輕輕儀表堂堂的,怎麽就壞了腦子。
他懶得理秦昭,轉過頭,繼續輕聲問溫思良:“那什麽,總導演呢?不是說這次總導演是外院的嗎,臨時改節目他們能批?”
“今年選出來的總導演就是徐進,”溫思良用看智障的目光,“你2g天翼網?三個院最後一次開聯會,徐進杠了你男神整整半個多小時,氣得人家當場走人,帶着外院撂挑子了。”
季傑:“所以原來的總導演是我祁哥?我操,早知道我也去幫忙了,哪輪得到徐進!”
“?”溫思良,“重點是這個?你還說你不給?”
“……”
季傑摸摸腦門,“徐進跟祈玉是有過節嗎?”
溫思良:“不知道。”
“那我祈哥策劃了整場,最後這位子說讓就讓了?”
“不知道。”
“秦昭畢竟是新生,會不會被徐進當槍用了?”
“不知道,我只知道祈玉現在想砍了秦昭。”
“你怎麽一問三不知啊。”季傑有些無語,“秦昭好歹是我們的小部員,你倆不是室友嗎,給解釋一下?”
溫思良沉默片刻,道:“我們想到的,你以為祈玉想不到?這兩人……”
身旁的椅子忽然一聲輕響,有人站起身。
面對兩人疑惑的視線,秦昭拎起書包,謙遜一笑:“抱歉二位,我聽不大懂課程,就不浪費時間,先走了。”
季傑:“好的。”
出于關愛學弟兼後輩的心,他還是很熱心地提醒,“記得從我剛剛翻進來的那個廁所窗戶翻出去,外面就是校園路,不容易被逮到。學院樓門口經常有領導老師蹲守的,被抓到你就gg了。”
秦昭點頭。
等後門再次悄然關上,連秦昭的影子都看不到了,溫思良才喃喃着補上了方才的話,“……唱都唱了,這兩人遲早要對上的,解釋了又能怎麽樣呢。”
回去時,祈玉一路上沒怎麽說話。
跟在旁邊的巫雲深膽戰心驚,已經腦補了一場校園慘案的發生……萬一月黑風高殺人夜,柔弱如他又該如何阻止?
計算機學院樓離宿舍區有些遙遠。兩人出來後繞着學海路走了十分多鐘,便看到一片碧水清澈的湖,以及一座滿是雜草小樹的湖心島。涼風涉水而來,清爽得讓人心曠神怡。
十幾只鴨子邁着外八字,在島邊淩波微步潇灑而行,劃開一行漣漪。
——這片湖叫作青鍛湖,是A大的特色,也是整個大學城唯一被批的國家生态水利風景區。
青鍛湖水域面積接近八萬平方米,整座校園都是圍湖而建,也正是祈玉特地考來這所學校的根本目的。
祈玉走着走着,就站到了湖邊觀景臺上,腳步停住了。
巫雲深目光一凜,下意識伸出手,抓到祈玉胳膊,五根手指牢牢收緊。
“……”祈玉看着那只猙獰鐵手,“你幹嘛?”
巫雲深面孔嚴肅:“不要做會後悔一生的事啊,這湖水這麽清澈,什麽秘密都隐藏不了。”
祈玉一臉莫名其妙:“後悔一生的秘密?比如?”
“比如把秦昭沉塘!”
“…………”祈玉,“沉什麽?什麽塘?”
五分鐘後,巫雲深心中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了地。
“原來你是在看鴨子啊,吓死我了。”他拍拍胸脯,驚魂未定,“我還以為你在提前打點抛屍地。”
祈玉心說你才吓死我了好嗎:“你知道‘沉塘’是什麽意思嗎?”
“大佬把喽啰抛屍水底?”
“……”
祈玉感慨,“有時我常懷疑讓你上大學是否太過自信。”
巫雲深不解:“啥意思?”
祈玉拍拍巫雲深肩膀,沒再多說,轉身離去。
巫雲深:“啊?”
兩人走到宿舍樓時,被宿管阿姨叫住了。
“你們是518的同學對伐,”阿姨打開登記表,“過會兒會有師傅來修空調,你們宿舍長先簽個字。”
——宿舍長是溫思良,因為溫思良的床位號是01。巫雲深走在前面,順手拿起筆:“宿舍長不在,我代他簽吧。阿姨,師傅這次怎麽來的這麽快啊,以前不都報修了起碼等到第二天嗎?”
阿姨反問:“快還不好啊?”
巫雲深受寵若驚:“好!否則這鬼天氣晚上沒法過了,謝謝阿姨。”
宿管阿姨卻搖手:“不用謝我,快是因為沒走學校流程,有個同學直接打電話到 總部叫人來修了,所以才要你們登記信息,否則外面的人進不來。”
祈玉沉默半晌,問道,“那修空調的錢,要我們自己掏嗎?”
“……”阿姨也一臉深沉,“不用,好像說那位同學已經墊付了全部報修宿舍的費用。”
巫雲深驚了:“全部?今天有幾個宿舍報修啊?”
“快十個呢,”阿姨的表情有些古怪,顯然內心已經發出了“這位同學是不是有病”的感慨,“真……真熱心啊。”
傍晚。
“……是雷鋒啊……”
巫雲深站在空調正下方,搖頭晃腦,感受涼風的洗禮。
“我爽了。”他感嘆,“贊美空調,贊美我們的雷鋒同學!”
正舉着本子仰頭背單詞的祈玉終于忍不住:“這句話你已經說了五百遍!”
巫雲深機械性地偏轉半個腦袋:“就在幾分鐘前,你呢喃的還是‘這句話都快說了一百遍了’,我的好哥哥,這句‘這句話你已經說了x百遍’這句話你也已經說了x百遍。”
單詞本失手砸在臉上,祈玉直接投降:“你繼續吹,多吹吹。”
巫雲深滿意點頭,張手擁抱空氣:“贊美雷鋒,贊美我們的空調同學!”
“……”
巫雲深思索了一下,心道仔細想想好像也沒有什麽不對,又見祈玉沒注意到這句話本身的問題,于是暗地松了口氣。
祈玉确實沒注意到巫雲深在說什麽狗屁不通的話,他在想另一件事:“下午的時候——”
巫雲深:“怎麽?”
祈玉蹙着眉:“你怎麽不提醒我那姓秦的已經到我身後了?”
巫雲深:“……你怎麽還在糾結他!”
作者有話要說:
啾禿你們-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