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能不腿軟不下跪嗎?
柳九檸對這位女扮男裝傷口割肉都一聲不吭的傷者有過無數種猜測,但所有的猜測裏頭絕對沒有皇帝這一選項啊!
要知道如今在位的可是那位不近女色又性情古怪的皇帝,直到小說完結都依舊緊緊掌控着皇權。
大昭國姓為李,先皇極其珍視自己唯一的孩子,取名為南初。
鬥南一人,旭日初升。
柳九檸清楚記得那本小說的開頭,就是病重的先皇駕崩前,緊緊握着李南初的手,反複呢喃着一句話。
‘初兒,天下是你的,也只能是你的。’
記得書中皇帝性情古怪不喜任何人接近自己,也記得皇帝身邊伺候的太監宮女總是死了一茬又一茬,還記得夜裏皇帝那諾大的寝宮連個活物的聲音都聽不見,更記得皇帝面不改色直接就拔劍殺死了禦花園中假借跌在他身上的妃嫔……
當時的她還不太理解為什麽作者用無數筆墨來描述這些劇情,到最後也只以為是單純跟結局皇帝依舊掌權來上個完美的承接作用。
直到今天,才終于明白。
皇帝李南初,分明就是個女人!就算胸平了點,聲音磁性了點,冷言少語了點,也依舊是個女的!
見鬼的作者根本就沒打算把這暗線寫出來,對皇帝的描寫除了個‘相貌出衆頗為陰柔’外,其他根本就是個有人接近就開始犯病的暴君模樣。
柳九檸慌啊,能不慌嗎?
要知道現實遠遠比小說描寫的還要殘酷。
上一批進宮的貴女不少都與她自幼相識,其中不太安分的那些個…墳頭草都長得比她還高了。短短五年時間,宮裏剩下的不管是妃嫔還是宮女太監,全都安安分分,能離皇帝多遠就多遠。
宮裏的人只是試圖接觸一下皇帝都丢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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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真真正正撞破皇帝真實性別的她,還有機會繼續活下去嗎?
柳九檸只覺得頭都要昏了,她不就是好心腸的救了個人,怎麽還牽連上自己珍貴的生命!
心如打鼓般砰砰跳動着。
她極力維持着冷靜,即便臉色煞白,神色中也是驚訝居多。盡力控制着不能讓有太過異常的表現,不然,恐怕會死得更早更痛苦。
“都起來吧。”李南初神情淡淡的開着口。
前來搜尋的幾位朝臣與大群侍衛都紛紛起身,争先恐後的詢問起皇帝的傷勢,每人口中的詢問詞句都不同。
話語中滿滿都是擔憂與深深的自責。
卻無一人敢靠近皇帝,最多是做出上前兩步又停下的假動作。
李南初本想說上句‘聒噪’,又覺得浪費力氣,便面無表情的看着臣子們那不知究竟帶着幾分真幾分假的表演。
很快,那道道滿是急切的聲音都紛紛作小。
被皇帝這麽盯着,有腦子的都知道皇帝這是不高興了,誰還敢再繼續出聲?
還真有人敢。
“妹妹,你怎在此?”柳卓毅有些驚訝的看着柳九檸,緊接着動作迅速的朝着皇帝重重跪下。
開口繼續說道,“臣妹年幼無知,尚且天真,不知陛下身份,若是多有冒犯,都是微臣家中教導不方,也是在下看管無力,如責罰,便請罰在微臣身上。”
柳九檸知道自家大哥哥這是在想辦法救自己,一聽到對方話,連忙做出驚慌失措的模樣,将跪着的姿勢調整對向不遠處的皇帝後,低頭垂眸看着地上那堆四散的枯枝碎葉。
火堆還燃燒着,可随着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她的心越來越冷,好不容易烘幹的衣服大有被冷汗再次打濕的趨勢。
這皇帝怎麽一言不發,究竟是個什麽意思?
怎麽說都得有個表示吧!
是責罰還是寬恕,是讓她死還是讓她活,早點給個痛快!
沉默,才是最可怕的折磨!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李南初才收回盯着柳九檸的視線,往前微微擡手,同時淡淡開口道:“去安長寺。”
話音剛落下。
暗衛就迅速出現在李南初身前,單膝而跪,恭敬雙手捧起長劍。
李南初接過長劍,借着劍的支撐,臉色蒼白的她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
過了半響才站穩。
她微微皺眉,思考片刻,才朝着暗衛再次微微擡手。
收到指示的暗衛首領迅速現身,她身型與皇帝相仿,就連身上的衣物都一樣,只是相貌略為平凡寡淡。
快步上前,扶穩了皇帝。
李南初借着暗衛的支撐往前走了幾步,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一樣,看向說道:“把她也帶上。”
緊接着又對柳卓毅的方向說道:“走罷。”
與來時的大雨不同,黃昏是萬裏無雲的好天氣,除了天色微暗外,找不到一絲的紅意。
浩浩蕩蕩大群人走在滿是泥地的深山裏,安安靜靜,只有走路的稀碎聲響。
仿佛陰兵過境。
腦子亂成一團的柳九檸則是被夾在這群‘陰兵’裏。
如果不是柳卓毅就站在她身旁,時不時用眼神安撫着她,都要懷疑自己是要被帶進地府而不是安長寺。
再這樣的想法下,她總覺得這條路仿佛比來時要漫長的多。
無聲行走不知道多久,一大支隊伍總算是在天黑之前悄悄‘溜’進了安長寺。
是的,悄悄。
皇帝遇襲可不是能走漏風聲的事情,安長寺香火向來不錯,自然是得避開香客們。
當然,皇帝進去後,也肯定要封鎖整個寺廟。
提前收到消息的長空大師連忙帶着李南初去治療傷口。
而柳卓毅則是大膽請示帝王,在得默許後,迅速連拎半帶得把自家九妹妹送回客房。
“你怎到了那麽深的山林裏,還碰到了陛下?”
聽到柳卓毅的詢問,柳九檸擡起頭,有氣無力的輕聲說道:“我就是四下走走,然後撿到了個受傷的……”
女扮男裝的皇帝!
柳卓毅緊皺眉頭,他看着自家妹妹那張蒼白又沒了平日生氣的小臉,也知道肯定是對方貪玩,便繼續開口道:“也罷,旁的不提,今日之事萬萬不可對他人提起,謹言慎行。明白嗎?”
聽到這話,柳九檸月兔搗藥般點着她清飄飄的腦袋。
哪敢多說啊!
她都恨不得自己是瞎的,聾的,啞的,這樣至少活着的機會比較大一點。
柳卓然見妹妹這個模樣,又想起關于帝王的那些傳言,也知道柳九檸是怕得不行,開口安撫道:“你莫想太多,用了飯早些歇息。陛下不是那般不講理……”
他停頓片刻。
畢竟帝王的傳聞也并不是憑空杜撰,真實得不能再真實。
很快,就繼續說道:“陛下是非分明,若你無錯,無需太過慌張。”
……
這是停頓了吧!分明就是說到關鍵的時候停頓!
柳九檸覺得更不安心了。
而且,她有錯,大錯特錯,錯就錯在,她發現當今天子是個女人!
即便如此,她還是仰起頭,眼巴巴看着自家話都說得沒有絲毫底氣的大哥哥。
試圖再得到些理由更充分的慰藉。
期待的反問道:“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