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人魚公主
逃生艙掉落在海裏,密封良好的逃生艙,可以承受非常強大的撞擊。本來如果降落傘完好,掉落在海裏後,依靠逃生艙中的食物維持最低攝入量,等待救援應該不是問題。
可是降落傘在黑洞逆流的時候被撕毀,高空墜落海面的逃生艙,無異于直接砸上了水泥地面。房磊他們被洋流沖散了,食物跟逃生艙的碎片一起沉入了深海。
昏沉中,房磊做了一個夢。
夢裏在幽深的藍得像墨一樣黑的水裏,他一個人緩慢孤寂地浮沉着。
忽然有曦微的光,剝開來粼粼的水。
在粼粼的波光中,一尾漂亮的魚游了過來,它好奇地圍着房磊上下游動。
它的頭發金黃色的,如同海草一樣柔軟。它的嘴唇薔薇色的,如同花瓣一樣柔軟。它的魚尾冰藍色的,如同……魚尾一樣柔軟。
這是一尾漂亮的人魚,雖然房磊在這之前從來沒見過人魚,但是他就是知道,這是深海裏最漂亮的人魚。
就如同王子一見到Cinderell就知道它是舞會上最美麗的姑娘,就如同王子一見到高塔上的Rapunzel就知道它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公主,這是深海裏最美麗的人魚,房磊就是知道這一點。
好奇的人魚圍着房磊轉了很多圈,然後它托起了他,鑲綴着牡蛎和珍珠的魚尾破浪,慢慢往上升。
他們到達了海面,有漁船經過,救起了溺水的房磊。
人魚在房磊被救起後冒出了水面,它被年輕的落水者俘獲了心,目送着帶走房磊的船只,它暗暗下定了決心。
房磊忘記了救起他的人魚,他一覺醒來,就看見坐在床頭的人,就把他當作了救命恩人。
于是人魚公主拉開了序幕——
房磊一覺醒來,已經忘記了自己的夢,他沉默地看着坐在床頭的人。
通常我們要求人們抱着感恩的心,不要過多地挑剔你的救命恩人是誰,上帝能安排一個救命恩人就不錯了。但是房磊睜開眼睛,看着面前的人,還是不可避免地挑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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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心而論,這個人是好看的,好看的五官,好看的身體,但是如果他不是個男人就好了。
房磊接過來救命恩人遞過來的魚湯,順便再在心裏加一句——不叫牛大壯就更好了。
牛大壯自己也捧了一碗魚湯:“我們是被過往的漁船就起來的,你昏迷了一天一夜。”
“……”
“現在這艘漁船已經被政府臨時征用,正全力回港,不出意外的話,我們在四天之內就能到達陸地。”
“……”
房磊剛剛下定了一刀子捅死牛大壯的決心,牛大壯忽然就變成了他的救命恩人,此時他的心中情感和理智正在激烈地交戰,勝利的天平往哪一邊傾斜似乎都會受到另一邊的譴責。房磊太矛盾了,暫時找不到話說。
外面忽然起了喧嚣,牛大壯放下手中的湯碗,站起來:“你休息一下,我出去看看。”
超級人民幣玩家的脊背挺直,步伐穩健,連背影都透着老牌貴族累世的風度。房磊看着牛大壯的背影,忽然想起——這貨今天沒有作死。
水手們捕獲了一條人魚,這實在是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本來是用來撈蝦的網,撈起了一張豔麗的臉,水手迷惑于那樣金黃的頭發,玫紅的嘴唇,還以為救起了美貌的溺水者。然後水手們才發現了美人冰藍色的尾巴,意識到這是不同于陸地人類的異生物。
人魚好像被吓住了,完全不懂的掙紮,任由魚網将它撈起,放在了甲板上。
掉在甲板上,人魚才像是忽然清醒了,它拍了一下尾巴,兩米長的尾巴重重敲了一下甲板,本來裝飾在魚鳍上的牡蛎和藏在魚鱗裏的小蝦都掉在了甲板上。
人們從童話裏清醒過來,開始興奮而激烈地交談。他們捕獲了一條真的活的人魚,他們将會接受無數媒體的采訪,人魚和他們的照片将刊登上各種封面,這實在是太振奮人心了。
相比人們的興奮,人魚顯得非常冷峻,它百無聊奈地用長指甲去剔魚尾裏的寄生蟲。在海裏生存的時候,它就是依靠這樣鋒利的武器去撕裂獵物的腹腔,現在用來完成清理工作也顯得非常靈活。
牛大壯走出船艙的一瞬間,人魚的目光就鎖定了他。
一人一獸的目光在空氣中交彙,互相都有點玩味的意思。
牛大壯忽然被人推開,房磊從他身後走出來,然後理所當然地發現了甲板上作為衆人矚目焦點的人魚。
房磊看着那海草一樣的頭發,那花瓣一樣柔軟的嘴唇,宅男不禁睜大了眼睛。
人魚也看見了房磊,大眼睛忽閃了一下,豔麗的臉,忽然有點楚楚動人的意思。
牛大壯挑了眉毛。
“她,她不是,”房磊沒有注意到牛大壯和人魚等候下文的表情如出一轍,“一條人魚嗎?”
“……”這是人魚——果然不能太指望這貨。
“……”這是牛大壯——果然不能太指望這貨。
“益達。”
房磊一回頭,就意外地看見了小清新。當小清新順着臺階一步步走下來,房磊就感覺到愛情推開時光的長窗,透心而來,每一步都是宿命的味道。
“白玲,你怎麽在這裏?”
“這就說來話長了,我跟牛大壯從小鎮逃出來,在小鎮口分手。因為我協助警察所以逗留了一段時間,當我可以回國的時候,忽然實行了航空管制,就只好坐船,輾轉到了這條船上。你呢?”
房磊本來挺高興,聽見“你呢”,就啞了。因為他忽然想起來,在白玲的記憶裏,他應該是個死人了。他被史瑞克星人的觸角刺透了頭顱,白玲的記憶裏他應該死得透透的。
房磊躊躇了一下,不知道怎麽跟白玲解釋。他下意識地看了一眼牛大壯,這個上趕着找死的神經病,自己的生活被他弄得一團糟:“白玲,有些話,我不知道該不該跟你說。”
白玲順着房磊的目光,也看了一眼牛大壯,她笑了:“我也有些話要跟你說。”
“那去我房間?”
“好。”
房磊領着白玲進來房間,一把将牛大壯推了出去。
“……”被推出來的牛大壯看了看門,又看了看人魚,摸了摸下巴。
“……”躺在甲板上的人魚看來看門,又看了看牛大壯,甩了甩尾巴。
房磊跟白玲在屋裏坐定,他邀請了一個妹子,還成功了,這樣放在以前,宅男的心裏肯定是止不住的小蕩漾。但是因為他現在太沉重了,心情就蕩漾不起來,他覺得牛大壯的事情是非常匪夷所思的,怎麽解釋都跟說書似的,再加上他在白玲眼裏是死了一次的人了,于是口舌并不出衆的宅男就更難解釋了。
白玲看房磊遲遲不開口,就率先開了口:“你覺不覺得我們中有個人有點奇怪?”
“……”奇怪是在說我嗎?
“跟開了挂似的,哪兒有他哪兒就有災難。”
“倒也是……”房磊想了想,他跟白玲的第一次見面,白玲吐了一地,第二次見面,白玲死了一次,死了又活了一次,還有那些白玲不在的時候,的确是哪兒有他哪兒就有災難。
“老死也不死透的妖怪。”
“……”房磊有一瞬間聽見了什麽破碎掉的聲音,原來在白玲心目中他就是妖怪級別的,被憧憬的姑娘如此嫌棄,原來心碎的聲音是這樣的。
“你不覺得嗎?”
“我覺得,但是我覺得這是可以解釋的。”
“沒什麽好解釋的了,這樣的妖怪就應該掐死在搖籃裏。”
雖然升起過一刀子捅死牛大壯的想法,但是對象是自己的時候就:“我覺得還是從長計議吧。”
“還有什麽好從長計議的,你對牛大壯太仁慈了。”
“牛大壯?你說的是牛大壯?”
“不是牛大壯是誰?”白玲豁然瞪大了眼睛,她盯着房磊,像現在才豁然意識到什麽,她一把抓住了房磊的肩頭,“還是說你也……”
房磊在那樣的注視下如坐針氈,撇清速度快得超乎想象:“跟我沒一毛錢關系!”
“還是說你也忘記了牛大壯的死?”
“啊?”
“我第一次見到他,他被地鐵撞得直接炸開了,那次你不在。然後我們倆一起看見的,他被公車撞得直接炸開了。再就是在洛杉矶,他死了又活了,又死了又活了,然後抓着我跑,其實我沒告訴你,在小鎮外一分手,我就看見他又死了,但是現在他又活了。”
“但是我跟別人說,別人要麽是沒有相同的經歷,要麽就是有相同的經歷也不記得,就算記得也從來不覺得是死的是同一個人,你也是嗎?”
“……”
房磊足足愣了一分鐘,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事。
上帝終于賜給他了一個跟他被相同的神經病困擾的人,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了。最重要,這個跟他一個戰線的戰友,她還是一個妹子,一個他一直暗暗憧憬的妹子。在這個懷有深深的惡意的世界裏,再沒有比這更完美的了,他簡直想為這一刻歡呼。
房磊看着白玲,這一刻他最想做的事情,是求婚!
牛大壯推開了門,他沒有走進來,高大的身體扶着門框,遮住了大半陽光:“有件事我忘了說。”
房磊保持着陷入白玲答應求婚的幻想的傻笑轉頭看向牛大壯:“什麽事?”
“你好,我是你的宿敵。”
“……”
“……”
風起雲湧,房磊和白玲都迅速地發現并不是牛大壯遮住了陽光,而是,變天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