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等周遭只剩下他二人, 李明申遙遙望了她片刻，擡腳從臺階上走下來。
趙夏卿站在長椅旁一動不動，一直保持着一個姿勢。
雖然才過去幾個月, 不過再相遇卻恍如隔世。
李明申什麽時候來了東辰市, 她竟然都不知, 他也并沒有通知她。
畢竟離婚了嘛, 還指望對方彙報行程？
別說彙報行程，這幾個月以來, 他就如同人間蒸發一般，所以今天偶然遇到, 才讓她緩了好久。
李明申雙手掏兜, 慢條斯理走至她面前，抿着嘴唇沐浴在夕陽之下, 柔和的光線中和了他有棱角的臉龐，讓他整個人少了一絲盛氣淩人，多了幾分溫柔。
不過也就初相識那會兒，李明申整個人讓她有距離感，沒想到有朝一日，還能再重溫他的疏離。
數月不見, 兩個人互相打量對方, 似乎都在等對方先說話。
“你瘦了, ”還是她先打破沉寂, “瘦了很多。”
李明申低下頭笑了笑, “不光瘦了，也黑了不少吧？”
是黑了不少。
只是趙夏卿知道他一向臭美, 所以就委婉了一些。
“工地上曬的。”
他主動解釋自己變黑的原因。
趙夏卿點點頭, 兩人之間又陷入尴尬。
李明申掀起了眼皮子, 視線不着痕跡地又掃了她一眼。
本來想問還單身嗎？還是真跟別人好了？
忽然又想到那句如果她跟別人好了，讓自個兒不要恨她的話。
能說出來這句話，身邊沒有候選人是不可能的。
他是天高皇帝遠，而別人近水樓臺先得月……
所以話到嘴邊抿了抿嘴皮子，猶豫着問不出來。
更不想問出以後，得到肯定答案。
畢竟這才剛離婚沒多久，已經盡最大的努力去努力，不想到頭來竟然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兩人對彼此都有誤會，再見面除了沉默自然還是沉默。
就在無言以對的時候，剛才離開的一行人，有一位去而複返。
是和李明申談工作的那位老板的助理，喝完茶是打算去下個地點吃飯的，諸位都已經上了車，還不見李明申過來。
所以特地派了助理回來，過來找李明申。
遠遠看見李明申和一女子站在草地上，應該是遇到故人，助理不方便上前打擾，故意握起來拳頭，咳嗽兩聲。
這一聲咳嗽引來李明申和趙夏卿的注意，兩人的目光紛紛看過來。
李明申知道是來催促他，臉上露出不耐之色。
只是還沒等他拖延時間，趙夏卿先了一步說：“那你趕緊去忙，在等馮栀，等下我們也要去吃飯。”
在李明申聽來，無疑是出口攆他，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厚臉皮的人，感情面前小肚雞腸又矯情。
所以趙夏卿這樣一說，李明申當即臉色就沉了沉，轉過頭來凝視了她一會兒。
“好，”男人矯情勁兒上來，抿緊嘴唇轉了視線，“那有空再聊。”
說完以後擡腳就朝助理那邊走，頭也不回地出了福瑞茶莊。
一邊走着，跟助理對話的聲音傳入耳中——
“去哪裏吃飯，定下來了？”
“望海潮。”
“望海潮的香酥鲫魚不錯……”
趙夏卿也沒想到李明申這麽幹脆，更沒想到兩人離婚之後，不僅以這樣的方式見面，見面之後竟然無話可談。
目送男人出了福瑞茶莊，消氣在視野範圍內之後，臉上淡淡的笑意也撤了。
耷拉下來眼皮子，扶着長椅的扶手慢慢坐下，低頭看着草坪上，搖頭輕笑了一聲。
馮栀過來的時候，就看到心不在焉的趙夏卿。
別說趙夏卿不知道李明申在這裏喝茶，就連馮栀在這裏上班也都不知道。
畢竟茶莊很大，光這院子都有幾十個房間，茶藝師也不止馮栀一個，不算資歷，也有二三十人。
走過來直接坐到長椅上，側頭去看趙夏卿，方才還有說有笑，興致不錯，這會兒也不知怎地，竟然有些魂不守舍。
馮栀瞧着趙夏卿噗嗤笑了一下，噙着笑開起了玩笑，“你怎麽回事啊？思春呢？”
仰起來脖子看了看天色，又說：“這也不是春天啊，倒是冬天快到……”
趙夏卿這才回神兒，論起巧言善辯，她也有兩把刷子。
不想被馮栀多問，于是趕緊收起情緒，随她說了一句：“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我笨鳥先飛，提前思春不行啊？”
說完提包站起來，往前走兩步，見馮栀沒跟上來，又轉身看她：“快走吧，我都要餓死了。”
馮栀嘆了口氣，笑着跟上。
吃飯的地方是馮栀選的，趙夏卿不知道在哪家，也沒問，馮栀直接拿了手機導航。
路上的時候趙夏卿開車，馮栀好不容易早下班，靠在副駕駛座椅上閉目養神。
下一秒忽然睜開眼，側頭掃了掃趙夏卿，模棱兩可說：“有個老板想拉我一起投資公司，只需要我出十萬……我前段時間剛買了房子，手裏資金有限，就想着把這麽大便宜的一投資介紹給我朋友，男的卻說只給我投資，你說這是什麽意思？”
馮栀只是這樣一說，沒想到趙夏卿蕙質蘭心，沒有那麽好騙，上來就猜：“這男的不會是老沈吧？”
“……”
馮栀瞬間覺得臉一熱，低下頭清了清嗓子，扭扭捏捏了半天才坦白。
“夏卿，你好厲害啊。”
趙夏卿雖然沒遇到過這種事，不過這樣的橋段她寫多了，自信地挑了挑眉毛。
兩人把這事聊了半路。
最後趙夏卿問她：“那你接受了沒有？”
馮栀嘆了口氣，“我第一反應就是害怕。”
“怕什麽？”
“怕以後牽扯不清，會很麻煩。”
“也是，”她點點頭，或者方向盤分析，“老沈明顯想栓住你，讓你以後跟他牽扯不清，顯然，人家是往長久了打算……”
“是啊，”馮栀側頭去看窗外，微微有一點遺憾，“到嘴的鴨子卻不敢吃，明明多好的事兒啊……”
趙夏卿知道她野心不大，膽子也比較小，忍不住幫她分析利弊，“想那麽多幹什麽？你倆現在是男女朋友，男朋友也是人脈資源……最起碼人家老沈是真心的，而且還尊重你，就是尊重你才不拿錢砸你，選擇帶你一起做生意……這生意人都是人精，你以為随随便便一女人，他們就帶你賺錢？”
馮栀本來是有些介意的，聽趙夏卿這麽一說，看着她眨了眨眼皮子。
“那我投資了，以後是不是就是老板了？”
十萬就想做老板？
趙夏卿忍不住笑了，“努努力，你是老板娘。”
馮栀這才恍然大悟，舒了口氣。
沈老板讓她考慮幾天，馮栀考慮來考慮去，都覺得很有風險。
經趙夏卿這麽一說，郁悶這幾天的事終于得到緩解，立馬下定了決心，這才給老沈發了消息。
發完消息，趙夏卿看看她。
“今天你請客。”
馮栀一愣，“不是說好了，你請？”
“你以後就是老板娘了，自然你請。”
馮栀轉念想了想，幹脆答應。
“我請就我請。”
馮栀指的這家私廚餐廳，裝潢很是不錯，一進門亭臺樓閣，頗有幾分古典韻味。
看樣子是來過，十有八九也是沈老板帶她來的。
環境優雅，很是不錯。
只是一進門，“望海潮”三個字映入眼簾。
趙夏卿愣了愣，側頭問馮栀：“東辰市有幾家望海潮？”
這問題有些無厘頭，馮栀莫名其妙看她，反問：“你還想去哪個望海潮？”
只見她抿了抿嘴，沒說話。
兩個人往裏走，服務員看到她們，笑容滿面過來迎接。
馮栀喜歡熱鬧，畢竟平常泡茶需要默不吭聲，一整天不怎麽說話，而且趙夏卿天天在家裏創作，也說自己喜歡熱鬧。
就對服務員要求：“給我們安排在一樓，人來人往才有煙火氣。”
本以為這麽安排趙夏卿很滿意，誰知她卻阻止，“還是偏僻點。”
馮栀不解，“為什麽？”
趙夏卿左顧右盼了一番，“你想吃頓飯，被來來往往的客人圍觀？”
此話一出，服務員就趕緊解釋，“您多慮了女士，一樓雖然露天，不過四周都有竹子做屏風，半包圍的……”
誰知趙夏卿挑剔，“那肯定蚊子多，還是偏僻點……”
服務員擡起來眼皮子，好笑看了看她。
這裏可是高檔場合，哪裏來的蚊子？
兩人把位置選在二樓靠窗，庭院裏小橋流水，假山後面便是翠竹，池塘裏有幾株白色睡蓮，時不時有清香飄來。
馮栀來過，自然清楚這家餐廳特色菜是哪幾道，特色菜裏面，哪個好吃哪個不好吃，她也摸得一清二楚。
于是趙夏卿耳邊念叨，“這個素燒鵝徒有虛名，也就顏□□人，我們今天就不吃了……”
“香酥鲫魚味道不錯，就是有一點辣，能吃辣嗎？”
趙夏卿低頭擺弄筷子，擡頭迎上馮栀的目光，反應了一會兒才看懂她的眼神，端起來水喝一口。
心裏想，巧了。
我剛才在福瑞茶莊的院子裏等你，也是剛知道望海潮的香酥鲫魚好吃……
馮栀看她又在發呆，不再征求她意見，随便點了幾個菜，最後把菜單一合，遞給服務員。
這邊點了菜，馮栀想去衛生間，于是拿着包是朝外走。
趙夏卿坐着藤椅繼續喝茶。
誰知馮栀剛走到衛生間，一擡頭就碰到老熟人。
看着對方的背影，嘴角立馬抿出來一抹笑。
笑吟吟喊：“好久不見啊，李總。”
李明申正在洗手池子旁洗手，聽到身後有人喊她，這才轉過身。
看一眼面前的馮栀，下意識往她身後掃。
見她身後空無一人，這才抽回來視線，甩了甩手上的水。
和馮栀客套，“馮栀是吧？是好久沒見了。”
抽了張紙巾擦手，一邊擦手，一邊與馮栀寒暄。
故意問：“一個人來吃飯？”
這麽一問，馮栀臉上的笑就僵硬了一下，畢竟李明申和趙夏卿離婚的事，圈子裏熟悉的朋友都知道。
李明申見她表情僵硬，基本就确定了。
而且剛才遇到趙夏卿，她也主動說了要跟馮栀吃飯，看馮栀見到他驚訝的表情，就知趙夏卿沒給她說遇到自己這事兒。
笑了笑，“不會是跟我前妻吃飯吧？”
馮栀沒想到一下子就被猜出來，只能低頭尴尬了下。
“她也沒什麽朋友，最近一直不出門說自己都要發黴了，所以我把她叫出來吃個飯……”
“男朋友不陪？”
馮栀撲哧笑了，“你說沈宴啊？”
李明申心裏咯噔一下，眯起來眼睛，“沈宴？”
他慢慢品着馮栀說的這個名字。
誰知還沒品出來什麽，思緒就被馮栀打斷。
“你們才剛離婚多久，夏卿會是無縫銜接的人？”
，，甚至忘了擦手。
馮栀這邊女衛生間的門打開，她等着上廁所，對李明申笑了笑，擡腳就進了女衛生間。
磨磨唧唧十幾分鐘才出來，誰知出來的時候，李明申竟然還沒走。
又彎着腰洗手，也不知一雙手到底碰了什麽，可以洗那麽久。
他旁邊的洗手池正好空着，馮栀只好又喊了一聲“李總”，然後湊到他旁邊洗手。
旁邊的李明申掃她一眼，半晌又掃她一眼。
遲疑片刻，終于問出口：“你們在哪個房間吃飯？等會兒過去跟你們喝一杯？”
“這個，”馮栀一愣，愣怔完尴尬地撓了撓眉梢，還真有些不好說，趕緊轉移話題，“您過來應酬是吧？什麽時候來的東辰市？”
李明申不搭這一茬，沒頭沒尾突然問：“老沈最近還好吧？最近不忙吧？”
一提老沈，馮栀的臉就紅了，也不知李明申突然提沈老板是什麽意思，趕緊撇清關系——
“我跟沈老板就是朋友。”
“哦，我知道你們是朋友。”李明申擦幹淨手把紙丢下，擡腳就往外走。
這麽沒頭沒尾的一句話，把馮栀給整蒙了。
擦了手，也擡腳回包廂吃飯。
誰知這邊剛到房間門口，包裏手機就響了，馮栀拿出來一看。
方才剛提了沈老板，他電話竟然就來了。
上來就問：“小栀在哪呢？”
馮栀也沒想太多，“我在望海潮吃飯，跟夏卿一起。”
“不是要帶你一起投資來着，總要讓你了解一下項目具體是什麽，我這會兒就過去，你們在哪個房間？”
馮栀有些不解，“你今天不是在公司加班？加完班了？”
“談咱們的事要緊，房間號發給我。”
馮栀點點頭，這邊挂斷電話，那邊就把房間號給了老沈。
回來以後陸陸續續上菜，不出二十分鐘，菜上齊，老沈也回了消息：【我馬上就到，對了，李明申也在望海潮，等下拼個桌，跟他談點事情，不介意吧？】
“……”
作者有話說：
二非：最近小孩生病，更新比較晚，不好意思。二更在十二點半左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