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馮沉開車載着趙夏卿去市醫院, 路上有些堵，她有氣無力靠着車窗玻璃，拿出手機, 盯着屏幕看了又看。
猶豫着打出“昨晚真生氣了？”, 想了想删了。
又打了兩行頗為正經的話, 持續許久才發出去——
【對不起, 最近狀态不好，希望沒影響到你工作。】
消息發出去, 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李明申那邊一個字都沒回複。
趙夏卿也不是那等不講理的人, 不過服了軟不給臺階, 挺沒面子，有些後悔。
所以放下手機, 側頭去看外面堵成長龍的街道。
就聽馮沉安慰她：“再堅持堅持，馬上到醫院，別急。”
趙夏卿擡起來眼皮子看他，落下來車窗吹了吹冷風，物理降溫很有作用，感覺舒服多了。
啞着嗓子勉強扯出來一絲笑, “哦, 也沒那麽嚴重, 普通感冒發燒, 這會兒好多了……”
早晨到醫院的時候, 人還挺多，她說好多了, 到醫院測量體溫, 足足還有三十八度七。
需要抽血做血檢, 判斷一下有沒有并發症再輸液。
馮沉跑上跑下，鞍前馬後。
剛下過雨，這兩天氣溫比平常偏低，醫院內空調開的很足。
他回來的時候，上氣不接下氣，竟然還微微出汗。
趙夏卿看在眼裏，說不感激自然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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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邊剛到輸液室，讓護士挂上點滴，她就開始攆人：“接下來也沒事了，我自己能顧好，謝謝啊，要不，你現在就走吧。”
馮沉剛拿出來保溫杯，站在原地愣了愣，耷拉下來眼皮子，幫她倒了一杯溫水。
“今天我也沒什麽要緊事忙，陪你打完點滴再說吧。”
不是趙夏卿不近人情，不識好歹，她看了一眼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可能編劇想象力豐富，趙夏卿眼前幾個狗血橋段的畫面閃了閃，隐隐擔憂。
是以，遞過來的水沒有接，擡起來眼皮子繼續說：“真不需要，你走吧……花了多少錢，回頭我轉給你。”
馮沉臉色沉了沉，打量一眼趙夏卿蒼白的臉色，深吸口氣，不言不語，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她身旁。
兩個人沉默半晌，馮沉才把保溫杯放下，轉過來身，一瞬不瞬地瞧她片刻。
先說：“悅容讓我送你來醫院，不看你的面子，我也得看她的面子，所以你也不用多想，點滴打完，我把你送到家裏就走。”
趙夏卿抿了抿嘴皮子，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對面男人沉默了片刻，瞧着她又說：“最近感覺你總是躲着我，可能我想多了？”
有些事不擺在明面上說，可能還能裝裝傻，被這麽一說，趙夏卿難免尴尬。
不過人家确實也沒做什麽說什麽，自己躲個什麽勁兒呢？
倘若把小心思說出來，馮沉可能還要回一句：“你真自戀，我沒那個意思。”
所以轉了轉眼珠子，模棱兩可淺笑，“可能我想多了。”
至于想多了什麽，趙夏卿沒有說明，就讓他自己琢磨去吧。
馮沉也不是傻的，坐在原地眨了眨眼皮子，忽然彎下腰，把擰開的保溫杯蓋子又拿下來，重複剛才的動作，又倒了一杯水，遞給趙夏卿，見她蹙眉看自己，又往前遞了遞。
趙夏卿搖頭，“我不渴。”
馮沉也沒有勉強，水杯又放下。
擡頭看了一眼點滴袋裏的餘量，起身換了個位置，走到她身旁挂點滴的座位又坐下，胳膊肘往椅子扶手上一撐，托着臉龐，時不時瞧過來一眼。
趙夏卿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自在。
下一秒就聽馮沉問：“怎麽感覺你那麽緊張？是不是不舒服？”
“啊？”趙夏卿看過來，抿了抿嘴唇，搖頭否認，“沒有……”
說完閉了眼睛，又側過去身，背對他躺靠在椅子上。
随後男人起身出去，回來的時候，手裏多了一條毯子，估計是從護士站拿的。
見她閉着眼，不只是真睡着還是假睡着，抖開毯子，輕輕幫她搭在身上。
趙夏卿倏然睜開眼睛，兩兩相望，兩個人之間的氣氛一瞬間又尴尬起來。
她往上坐了坐，聽馮沉解釋：“醫院溫度挺低的，你剛退燒，怕你冷。”
趙夏卿“唔”了一聲，嗓子一陣癢癢，忍不住咳嗽起來，咳嗽完一擡眼，一杯水又遞到眼前。
趙夏卿這次才接了，接過去潤了潤嗓子。
馮沉破天荒問：“如果是李總過來，肯定照顧比我周到，我不太會照顧人，見諒。”
趙夏卿放杯子的動作停頓了一下，擡頭看了看他，才把杯子繼續放回去。
看着地板，默了默，突然說：“李明申也不怎麽會照顧人。”
說完以後轉開臉，去看別處。
“他平常不怎麽照顧你？”
“嗯。”
“……他比你大幾歲，我還以為——”
“以為什麽？”趙夏卿打斷他，轉過來視線，看着他，雲淡風輕地說——
“其實對我來說，再會照顧人，這個世界上，也找不到第二個像我前任那樣的男人，最頂級的待遇，我享受過，渣我的時候，絲毫不見心慈手軟。在他之後，也遇到過幾個舔狗，在這方面，也算見過世面，舔狗嘛，能舔你，就能舔別人，廉價的付出，不需要成本……所以在我看來，會照顧我，不加分，不照顧我，也不減分……因為會不會照顧人，并不是我衡量一個男人真心與否的标準。”
馮沉喉結動了動，“……哦。”
這番對話以後，她迷迷糊糊又睡了幾分鐘，護士換藥水的時候又被吵醒。
等護士走了，去看手機，王悅容十分鐘之前發過來消息：【退燒了沒？什麽時候打完點滴？】
趙夏卿單手拿着手機，費勁地敲了半天，才編輯一行字：【退了，點滴打完估計還要兩個鐘頭。】
王悅容緊接着說：【好久沒聚了，中午一起過來這邊吃飯，你給馮沉說一聲，今天多謝他。】
趙夏卿愣了愣，【我謝過了，還用吃飯嗎？】
王悅容哭笑不得，【謝過了也要請人家吃飯，雖然都是老同學，不過大家都有工作，那麽忙，請人吃個飯還算多？況且，還是你合夥人，人情世故怎麽一點兒不懂？】
王悅容說的有道理，趙夏卿無從反駁，倒顯得自己不近人情，有點兒過河拆橋的意思。
因為王悅容幾句話，中午打完針，趙夏卿和馮沉又多了一頓飯的任務。
誰知趙夏卿發出邀請的時候，馮沉抿了抿嘴皮子，卻說：“吃飯就不用了，我下午還有點事，要去忙別的，把你送到王悅容家裏，我就回公司了。”
趙夏卿最近經常打擾王悅容，關系再好，也總會不好意思，既然馮沉不去吃飯，她自然也不去的。
所以直接讓馮沉把自己送到明海路。
兩人從醫院裏出來，剛走到兩棟樓中間的停車位，她彎腰開車門，就聽身後有人喚：“夏卿？”
趙夏卿從車裏退出來，剛直起腰，就瞧見何許尤站在對面。
身後跟着長發微卷的女子，手裏還牽着孩子。
不用猜就知，旁邊女子是何許尤老婆，長的眉清目秀，笑容溫婉。
“還真是你啊？”何許尤笑着走過來，打量了打量她，視線又挪到她旁邊的馮沉身上。
“怎麽來醫院了？這位是？”
趙夏卿就說吧，醫院裏人多眼雜，指不定就碰上什麽熟人。
随口說：“這位是我老同學，身體不舒服來醫院看看，遇見熟人搭個順風車。”
何許尤與馮沉彼此之間點點頭，眼神問候了一下。
何許尤就指了指自家孩子：“有點咳嗽，好幾天了，帶孩子來看看，我們先進去。”
趙夏卿微笑，“好。”
等何許尤這邊進了大樓，趙夏卿轉身上車，一回頭，對上馮沉的笑臉。
兩人系上安全帶，馮沉才問：“為什麽下意識撒謊？”
趙夏卿被問愣了，反應了一會兒，不知道怎麽回答。
大概是怕麻煩，而且也沒必要跟何許尤說太多，免得傳到李明申耳朵裏，就變了樣。
一路上趙夏卿都側頭看窗外，倒是馮沉，時不時側頭看她一眼，不過也沒說什麽。
回到家，趙夏卿才如釋重負，想着，以後就算自己爬到醫院，也千萬不能再麻煩馮沉。
不過王悅容那邊做好了飯，聽說他倆都不過去，就有些不高興，電話直接打了過來，問趙夏卿原由。
趙夏卿笑吟吟說：“不去你家吃飯還不好？省了。”
王悅容嘆了口氣，“什麽啊，我今天親自下廚，還想咱們三個喝兩杯。”
“喝什麽喝，我明天還要輸液，而且最近戒酒。”
“瞧我，忘了你還在輸液，”不過趙夏卿說戒酒，王悅容肯定不信，“你戒酒？我沒聽錯吧？”
“最近心煩，”她檢查了一下手機，李明申仍舊沒回消息，“心煩的時候，不敢喝酒，怕撒酒瘋罵人。”
“這兩年，你酒品是挺差。”
兩人閑聊了會兒，阿姨準備好午飯，因為她生病，自然是少鹽少油，清淡為主。
趙夏卿也沒胃口，吃了兩口就回卧室休息了。
誰知這邊剛躺下，李明申的電話來了。
不回消息的時候，趙夏卿眼巴巴盼着回消息，這會兒電話進來，卻又盯着屏幕不接。
眼瞅着快挂斷的時候，指尖才滑到綠色那邊。
“喂？”
“生病了？”
“你怎麽知道？”
“阿姨剛才給我發了消息，剛看到。”
“哦，我還以為你手機掉馬桶了。”
“……是不是覺得我很差勁？”
趙夏卿沉默了會兒。
“還好吧，我也挺差勁，人無完人。”
那邊低低笑起來，兩人沉默了會兒，男人突然又說：“我最近，确實在忙工作，不要瞎想……我明天安排一下，這兩天看能不能回去一趟……”
趙夏卿“嗯”了一聲，很快又拒絕，“不用，只要是真的在忙工作就沒關系，但是——”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那邊有人說話的聲音打斷，随後李明申語氣不善，聲音提高了幾度，好像在罵人。
說了南方話，就像對暗號一樣，趙夏卿壓根聽不懂。
不過李明申以前總說，他在工地上說話很沖，趙夏卿這才感覺到一絲和她說話的不同。
等他罵完人，就調侃了一句：“你說話好兇啊。”
“有嗎？“李明申笑了笑，“我剛才态度已經很好了。”
她敷衍地“嗯”了一聲，聽男人繼續問：“你剛才說但是，但是什麽？”
大概是以前的陰影，影響還是蠻大的。
趙夏卿不知道要不要說，遲疑起來，男人追問的時候，才嘆了口氣，“但是不要騙我，成年人在感情這塊所求的不多，你給我體面，我就給你體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