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近兩年, 李明申幾個大工程項目，都是在X市開展的，不過卻如他說, 地方財政赤字, 李明申催了兩年, 都沒催下來款。
他安慰趙夏卿的時候, 說自個雖然有錢，不過大多是數字, 其實一點兒不假。
這次回南方，趙夏卿回來以後, 李明申特地又跑了一趟那邊, 跟地方領導喝了幾場酒，皮球踢來踢去, 拿了二十萬敷衍李明申。
二十萬，還不如不給，還不夠工人的工資，不過這錢李明申還是拿了，添了一部分，給了下面分包的負責人, 先把項目完工, 催債工人的工資下發, 遣了他們回家, 也算了了一樁心事。
心中窩火, 本想再周旋幾日，得知趙夏卿在家裏出事, 才緊急回程的。
其實他心裏也明了, 繼續周旋, 也周旋不出一個什麽結果。
主要這幾日電話不斷，主要就是X市那幾個項目剛開始的時候，求着他分一杯羹的幾個公司老總。
一個個在他面前賣慘，想趕緊把錢拿回去，李明申不勝其擾，最近幾天，手機十天有八天裏，都是靜音，打進來的，外加通話中的時候打不進來，平均每十分鐘，就有十五通。
應酬完回家的路上，劉海濤在前面開車，李明申從一上車就開始接電話，半個小時內，一直沒閑着。
徹底處理完，他擡手揉捏眉骨，臉上倦容滿滿。
劉海濤從後視鏡看他一眼，李明申睜開眼睛，擡起來頭，想了想說：“你這兩天立個項目，從財務支點款出來。”
劉海濤低頭“嗯”了一聲，不過想到什麽又說：“李總，財務部最近資金短缺，恐怕手續不太好走，上回老張都沒給辦。”
李明申捏着手機手機往旁邊一丢，側頭看着馬路上的街景想辦法，夜深人靜，車輛越來越稀疏，24小時便利店，從他眼中一晃而過。
好半晌才轉過來頭，“你先去試試，如果那邊實在支不出來錢，到時候我再想辦法。”
劉海濤抿了抿嘴皮子，“最近公司的賬目入不敷出，只要X市那邊的工程款過來，就萬事大吉了。這次咱們跟他們吃飯，你說是真窮，還是裝窮呢？”
李明申視線投到劉海濤身上，雖然如今很棘手，不過表情還算穩得住，眨了眨眼皮子，“這是他們一貫的作風，給肯定是會給的，至于什麽時候給，誰也說不準……你跟着我做了也有幾年了，還不明白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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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海濤握了握方向盤，事情不免就往最壞了想，想來想去就有些不淡定，“李總，如果他們再拖個幾年，咱們可就吃不消了，怎麽辦？”
李明申嘆了一口氣，手腕輕輕地搭在額頭上，他身子往後一靠，靠在後座椅上，緩緩閉上眼睛。
喉結上下滾動了一番，沉聲說：“那能怎麽辦？繼續接項目，繼續做，這樣資金才能滾動起來，如今所有的身家都壓在上頭，想抽身豈是那麽容易，沒有更賺錢的行業，大家只能一直壓在這……”
說到這裏，李明申笑了一下，“我現在就哪怕是想找個年薪百萬的公司去上班，我也有這個心，沒這個膽。”
劉海濤一聽，心裏搖了搖頭，“李總，你當初為什麽想着自己出來做呢？在央企不是呆的挺好？都爬到項目部的項目經理了，也沒幾個人給你臉色看……況且，那時候就給你開到四五十萬，倘若做到現在，那也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了……”
李明申點點頭，彎腰拿了一瓶礦泉水出來，晚上雖然喝的不多，不過這會兒口幹舌燥，不知是喝酒的緣故，還是剛才講電話，話說多了。
擰開瓶蓋，慢條斯理喝了幾口，潤了潤嗓子，才笑着回答劉海濤的問題，“那時候二十出頭，年輕氣盛，心比天高，四五十萬對別人來說很高了，對我來說胃口太大，滿足不了……不過現在想想，還是做個普通的上班族好，省心，清閑，每□□九晚五，不像現在這樣，勞碌辛苦……”
李明申說完，又喝了兩口，徹底把瓶子丢到一旁，他整了整深色襯衫上的褶皺，随後扯着領帶，把整個領帶徹底解了下來，随手又丢到一旁。
這才覺得舒服。
一邊反思自己，一邊借着自己的反思去教育劉海濤：“年輕的時候賺錢太高不是一件好事，我現在好好反思了一下，最主要還是沒出校門的時候，發過幾次小財，更何況，我大學在酒吧做調音師的時候，一天就有千把塊，這也是為什麽，我在央企，一直都覺得滿足不了……年輕不知天高地厚，胃口被養的太大，德不配位，就容易栽跟頭……”
劉海濤也知，李明申所說的栽跟頭是指前幾年的事，這一路摸爬滾打，李明申栽過幾個跟頭，也爬起來過幾次。
不過在生意場上，一個個都跟賭/徒似的，誰也不可能一帆風順，他李明申也不例外。
說着說着就到了明海路，劉海濤把車緩緩駛進院子了，後面坐着的男人就擡了擡眼，看到客廳燈火輝煌，就猜趙夏卿先他回來了。
男人推了車門下來，手裏拎着領帶，走兩步突然想起什麽，擡了兩根手指，往後備箱裏點了一點，吩咐劉海濤：“藥忘拿了，把我藥送上去。”
說完擡腳就走。
劉海濤盯着老板的背影，不由得搖了搖頭。
這兩年，老板真是抽了風了，總打着有病治病沒病防身旗號，時不時就往那個姓劉的老中醫那邊跑。
這老中醫是給人看不孕不育的，老板難不成真有這方面的毛病？
不過又想了想，上次李明申大半夜跑到孫彬家裏喝酒，對于一直沒要孩子也透露了一些，劉海濤懷疑老板這方面不行，孫彬笑着糾正過，“不是李總不行，是李太不想生。”
可你說老板真沒事兒吧，是藥三分毒，又不是強身健體丸，怎麽想着吃中藥調理身體狀态？
難不成，只想保持最佳身體素質，時刻備戰狀态？
思來想去也沒想明白，只打開後備箱，把裏面的藥取了出來，跟着李明申進了屋。
客廳亮着一盞燈，餐廳裏黑漆漆一片，李明申轉過來身，接過來藥放到茶幾上。
這邊打發了劉海濤，突然覺得有些餓，就去廚房裏找吃的。
今晚夫妻兩個都不在家，阿姨也偷了一回懶兒，晚上随便對付了兩口。
所以李明申掀開保溫鍋，刷得是一起幹二淨。
又打開廚房裏面的冰箱，除了生鮮就是瓜果，連口吃的都找不到。
他一手握着一扇冰箱門，站在冰箱旁邊，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剛要轉過來身，身後傳來一句：“你餓了？”
李明申動了動腳，回頭看見趙夏卿。
剛洗完澡，換了睡裙，聽到樓下有動靜，就順着樓梯尋了過來。
李明申關上冰箱，點點頭：“怎麽一點吃的都沒有？阿姨今天又休息了？”
“阿姨今天身體不适，所以晚上随便吃了點，沒給我們留飯。”
李明申擰了擰眉宇，“怎麽回事？需要去醫院嗎？”
趙夏卿剛才去阿姨的卧室看過，也問阿姨要不要去醫院，阿姨剛喝過感冒藥，看起來狀況沒有那麽糟糕，自然也不想去醫院。
就說：“普通感冒，明天早晨我再去看看，如果沒有好轉，我就帶她去醫院。”
她說着攏了攏身上單薄的披肩，徑直走到李明申身旁，彎腰打開最下面的櫥櫃，從裏面拿了兩包海鮮味的方便面出來。
擡起頭，一本正經的問李明申：“泡面你吃嗎？”
李明申皺了皺眉，不是他事兒多，早幾年的時候在工地上，窮得時候，多少次吃泡面挺過來，吃了多少次泡面，他自己都數不過來。
所以現在看見泡面就沒胃口，實在是吃傷了。
“不是我挑食……能煮點面條嗎？”
趙夏卿皺了皺眉，“泡面多好吃呀，幹嘛要吃面條？小時候家裏窮，我就愛吃泡面……”
李明申好幾年沒吃了，想了想也就随她去，“那随便你，你是大廚，你說了算，做什麽我就吃什麽。”
說完擡腳就去了外面，坐在客廳裏，打開電腦看郵件。
這邊才剛浏覽了兩封，趙夏卿那邊就煮好泡面端出來。
拿了兩副碗筷，坐下來盛飯，李明申丢下電腦，走到趙夏卿對面坐下。
一碗泡面遞過來，他也沒有怎麽挑剔，皺着眉頭，一口接着一口的吃。
看吃法，像是很香，看皺着的眉頭，又好像很嫌棄。
趙夏卿拿起筷子，泡面還沒送到嘴裏，對面的李明申突然放下筷子，深邃的目光看過來。
“今晚出去玩，沒消費嗎？”
“當然不可能啊，現在出門，喘口氣都花錢。”
男人低下頭又吃了一口泡面，熱氣氤氲中，龐若隐若現。
“那怎麽沒把消費賬單發給我？不是跟你說了，給你報銷。”
趙夏卿垂着眼皮子，輕輕吃了一口面，然後擡起來眸子，仔細的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然後別扭的嘀咕——
“有這個心就行了，我也不是每次都随便亂要錢，我一直都知道你在外面賺錢挺不容易的，沒有誰的錢是大風刮來的……”
說完挑起來面條，慢悠悠吃了一口。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李明申捏着筷子的手愣了愣，沉默兩秒才擡起來頭。
他打量着趙夏卿，一言不發的望着她，看了半晌，視線才又轉到眼前的泡面上。
趙夏卿問他：“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
李明申搖搖頭，半晌才說：“……沒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