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王悅容早晨醒來不見趙夏青, 只瞧見次卧的房門敞着，床上空空如也。
吓了一跳。
昨晚喝了酒，睡眠也不如以前輕, 早晨醒來趙夏卿竟然不見了。
去衛生間和浴室各個地方找了一圈, 趕緊回房, 把沈明覺叫了起來, “夏卿怎麽不見了？”
六點半，還不到上班時間, 沈明覺被這麽早拉起來，睡眼迷蒙地往上坐了坐, 看着王悅容愣了三秒才緩過神兒。
沙啞着問：“是不是昨晚被李明申接走了？你打個電話問問, 一個大活人不見了，能跑哪兒去？”
有句話叫關心則亂, 不關心當然不會亂方寸。
他這麽一說，王悅容的智商才上線。
接了沈明覺遞過來的手機，給趙夏卿打電話。
“……喂？”
趙夏卿還沒睡醒，閉着眼睛接的。
聽那邊問：“在哪兒呢？”
在哪兒？
趙夏卿這才睜開眼眸，“我回家了。”
王悅容那邊這才松了口氣，“你昨天什麽時候走的？我怎麽一點動靜沒聽到？老李接你的？”
趙夏卿擰眉想了想, “淩晨一點左右, 喝得迷迷糊糊, 我也記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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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悅容對這兩個人有些無語, 沒再說什麽, 只是挂電話之前跟沈明覺吐槽了一句，恰好被趙夏卿聽到了——
“真是兩朵世間少有的奇葩花……”
“是啊, 相互折騰就算了, 還來折騰你……”
随後才把電話挂了, 至于又吐槽了什麽，趙夏卿就不得而知了。
不過沈明覺這句，還真沒冤枉他二人。
這兩年兩人冷戰，尤其他在外出差的時候，找茬找過了，趙夏卿動起來脾氣，向來不由分說，直接把李明申往黑名單裏拉。
李明申進了小黑屋，再放出來，那肯定沒十天半個月是出不來的，這中間李明申有事要找趙夏卿，還得多謝謝王悅容，謝王悅容在中間幫他傳話。
其實趙夏卿拉他進去，基本都是自己很忙壓力很大，他還這樣那樣，沒法溝通，搞得她煩躁不安，想冷靜冷靜。
不過她想靜一靜的方式，和別人不太一樣，有些冷血罷了。
等她冷靜完了，其實不需要李明申哄，自然而然就把他放出來了。
其實趙夏卿很怕麻煩，更怕鬧矛盾，她偶爾哄着順着李明申，跟孫太太的初衷還真不同，孫太太想着多要錢，而趙夏卿想着，安撫好男人，才有更多的精力自個搞錢罷了。
她也自認為是個很讓人省心的女人，不需要甜言蜜語，不需要男人哄，心情不錯，工作狀态又好的時候，她還會哄男人。
不過她工作起來精力有限，這個時候李明申刷存在感，基本是往槍口上撞。
這段時間李明申突然收斂，她是真不自在，就好像自家的調皮孩子，突然改邪歸正不調皮搗蛋了，讓趙夏卿一邊心生好奇，一邊又隐隐不安，搞不懂他葫蘆裏賣了什麽藥，又或者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在醞釀什麽大招呢？
畢竟射手男在感情這塊，是很愛折騰的星座，不折騰，那是不太可能的，所以被稱為愛折騰的小賤皮子。
趙夏卿這會兒也沒了睡意，她靜靜地看了一會兒落地窗外的風景，才丢下手機轉身。
一轉身，兩人挨得很近，側對着她，閉目熟睡的李明申就在眼前。
男人呼吸平穩，眉目安詳，這會兒睡得正沉。
昨晚回到家裏，趙夏卿雖然醉得稀裏糊塗，不過還是有些模糊記憶的。
她進門就脫衣服，非要自個去洗漱，洗完澡以後趴在洗手池子上刷牙，刷到這裏就斷片了。
隐約記得，是李明申把她抱到床上的，想到這裏，覺得身下有些不舒服，手探到背後摸索，捏着一個白色的布料邊角往上抽，身子旁的浴巾整個被抽出來。
“……”
浴巾皺巴巴的，還有些潮濕。
一個喝了酒的人照顧另一個喝了酒的人，能活着就不錯了。
剛把浴巾團起來用力扔到對面沙發上，時間還早，想醞釀醞釀再睡一會兒，身旁的男人就有了動靜。
閉着眼睛還沒醒，大概是潛意識的知覺，讓他往這邊湊了湊，趙夏卿只覺得腰上一緊，就被拉入懷中。
被壓住的腿動了動，就立馬不敢動了，因為他雖然沒徹底清醒，有東西卻醒了，趙夏卿屏住呼吸，停止掙紮，不聲不響窩在他懷裏數羊。
抱在一起想要睡着，實在難為她了。
結婚兩年時至今日，适應了這麽久，都得背對着他才能睡。
之前剛結婚的時候，兩人一起出去，在家裏分床還可以忍受，出了門還要分床，李明申簡直忍無可忍。
就暴躁地嫌棄過她：“已婚人士要自己才能睡着，這是什麽破習慣？早知這樣，幹脆別結婚，也免得禍害別人。”
向來只有他嫌棄別人，還是第一次被別人嫌棄，這已經不是要不要一起睡的問題，這是涉及到尊嚴面子的問題！
這麽大的落差，讓他李明申怎能忍受。
趙夏卿也不知這是什麽破習慣，她只知道自己的習慣，那是因人而異的。
可要說讨厭李明申的肢/體接/觸，還真沒有。
趙夏卿如果讨厭與他接觸，那是壓根不會結婚的。
她讨厭一個人的時候，就算兩人只是見個面，她都會覺得時間很慢，異常難挨，如坐針氈。
對于沒有好感，但對她有好感，還被她看出來的人，趙夏卿一向高冷疏離，就差把“莫挨老子”四個字寫臉上。
不過盡管如此，那次晚上兩人到地方的時候淩晨一點多，去外地辦事情，那邊的朋友得知他過來，住店吃飯一應事宜，自然就會給安排。
李明申盡管被她看不上自己的樣子惹毛了，還是通知朋友訂标間，夫妻兩個出門要住标間，換作誰都感覺奇怪。
在高鐵上，趙夏卿從洗手間出來，聽他站在兩節車廂的交界處，通過電話，在朋友面前給自己挽尊：“到那邊都淩晨一兩點了，你還非要請我吃飯，吃過飯天都要亮了，一人一張床好好休息下，所以要跟她分床睡，我很累的。”
至于那邊說了什麽，趙夏卿沒聽到，當時就意識到，李明申性格之中，如果說哪一點最突出，那就是要面子，很要面子，非常的要面子。
就算打腫臉，也得要面子。
這麽想想，趙夏卿不得不檢讨一下自個，在兩人的關系中，她經常讓他沒面子。
當然在人前的時候，趙夏卿會有所顧忌，人後嘛，要不要給他面子，那就得看老天爺的心情了。
早晨的太陽越升越高，太陽光線逐漸移動，轉移到了李明申的臉上，趙夏卿被他抱着，浪費了一早晨的大好時光。
畢竟她很少這麽早醒，也很少看到早晨五六點鐘的太陽，這個時候應該出去晨跑一下，感受感受陽光，親近大自然，給花園裏的植物除除草，鍛煉身體，然後再美美的吃個早餐才是。
要不是看他昨晚接自己回來，又細心地伺候了醉酒的她，趙夏卿早就沒耐心了。
手臂轉到身後去拿手機，看了看時間，八點半。
都說年齡大的人睡眠少，他可真是個另類。
趙夏卿丢下手機，擰眉瞧着他抿了抿嘴皮子，見他仍舊沒有要醒的意思。
看一眼身後照射進來的陽光，突然想到什麽，于是故意往下縮了縮肩膀。
本來被她擋在身後的光線，立馬穿過趙夏卿，直接投在了男人合着的雙眸上。
果然下一秒李明申眉宇就皺了起來，他擡起手臂遮擋光線，眼皮子這才睜開。
美夢被驚擾心中自然不爽，他皺着臉深吸一口氣，直起上半身又倒下，緩了好半天才徹底清醒。
昨夜給趙夏卿蓋了三次被子，喂了兩次水，她喝了酒，頭暈目轉不舒服，睡覺自然也不老實，李明申一夜都沒睡踏實。
垂頭就看見懷裏靠着的妻子，這會哪裏還睡得着，于是手臂抽出來，輕手輕腳把她放下，起身下床把窗簾拉上。
趙夏卿閉着眼裝睡，聽到床邊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音才伸了個懶腰，睜開眼睛看他。
“早啊。”
李明申聞聲擡起頭，看了看她，“還早，都八點半了。”
趙夏卿心想，你也知道不早了？那也沒見你醒啊。
男人穿好衣服去洗漱，趙夏卿也掀了被子起床，昨晚喝多了，她的衣服脫得到處都是，李明申也喝的差不多，所以這會兒衣服還在地上。
她下了床，找了一圈都沒找到拖鞋，突然想起昨晚進門都沒換鞋，家居鞋自然不在這兒。
只能先赤着腳把地上的衣服撿了，按照顏色和布料分好類，丢到了洗衣機裏。
聽到浴室淋嘩嘩的水聲，男人這會兒正在洗澡。
她隔着玻璃敲了敲門，提醒李明申：“今天阿姨休息啊，沒有早餐吃，你吃不吃早餐？”
話音落地，裏面的水龍頭就關了，男人撫了一把臉上的水，“一塊出去吃？”
趙夏卿留下一句“好啊”，然後轉身就去了玄關，拉開鞋櫃門找到自己的拖鞋。
浴室裏斷掉的水聲，這會兒又響起來，男人打開水龍頭繼續洗澡。
等到兩個人都收拾好出門，已經九點半。
九點半出去吃早餐，路邊攤肯定已經收攤了。
南方人不适應北方的早餐，比如早晨的時候，倘若選擇路邊攤，大部分都是水煎包，而在李明申那邊，早晨吃包子，首選生煎包。
但是距李明申所知，在東辰市，早晨沒有幾個路邊攤有賣生煎包的，倒是特別多家羊肉湯，所以李明申很少出來吃飯。
其實那晚雨歇雲散過後，他心血來潮問趙夏卿以後會不會養自己，趙夏卿說“一天三個饅頭，鹹菜管夠”的時候，李明申倘若不是情商高，肯定就要提醒她——
“我是南方人，吃不慣饅頭，還是三碗米飯吧。”
兩人在附近轉了一圈，都沒找到特別想吃的東西。
附近的中式快餐店有兩家，不過口味都很一般，別說李明申不喜歡，趙夏卿都提不起胃口。
當然，提不起胃口，最主要原因還是不餓。
沒有選擇的時候，李明申自然就不挑食了，在去快餐店和羊肉湯店之間抉擇了一番決定：“不如去喝羊肉湯，沒什麽好吃的。”
羊肉湯是趙夏卿愛吃的東西，自然是沒有意見。
不過說起來也邪門，不想喝羊肉湯的時候，擡頭就見羊肉湯店，想喝羊肉湯的時候，走了兩個路口才找到。
進店之後，李明申點了一碗羊湯加羊肉，趙夏卿點了一碗羊湯加養肚。
李明申看了看她。
趙夏卿喝羊肉湯，一向都是加羊肚，愛好一直沒變。
如果說最喜歡趙夏卿哪一點，就是性格随和，沒架子，做事情情緒還特別穩定，在同齡的女孩子裏面，李明申就沒見過這麽處變不驚的。
不知道北方的姑娘，性格是不是大多如此。
當然王悅容曾跟他透露，趙夏卿以前很矯情，特別矯情，是因為一些事，才徹底改變了性格。
不用問，李明申也知道是什麽事。
所以李明申其實很忌憚趙夏卿的，都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一個人能狠心到殺死自己，再重新塑造，那麽能忍，想不成大事都難。
他是從什麽時候決定非娶趙夏卿不可的呢？
其實是一件非常小的事。
到了他這個年齡的男人，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但他能感覺到趙夏卿的真誠。
那是李明申第二次從浙江來到東辰市，兩人第二次碰面，距離第一次已經過去了個把月。
當時東辰這邊施工的時候，因為工人不按照安全規定施工，出了人命，他過來處理人命官司。
事情還是挺棘手的，李明申從早忙到晚，嘴上很假，說是專程過來見她的，其實見不見的，在那個時候，李明申哪有那個心思。
那天忙了一上午，李明申還沒來得及吃飯就去找她，趙夏卿本來覺得被怠慢，不願意見他，電話裏聽說他最近遇到的困難，反而出來了。
自然要請趙夏卿吃飯，誰知趙夏卿一轉身，随便指了一家破舊餐廳，兩人簡單對付了幾口，她突然說：“我帶你去個地方吧。”
然後她就開車帶李明申去了一個濕地公園，正是五一前後，這邊景色最好，四處花開的季節。
兩人也沒幹別的，就遇到幾個阿姨拍照，主動拉了趙夏卿給她們拍照片，那些阿姨請人幫忙，要求還特多，趙夏卿脾氣很好，全程都提着眉梢滿足她們。
事後兩人就在濕地公園的鵝卵石路上，來來回回繞了幾圈。
李明申那天電話還特多，接完一通又一通。
次日一早，李明申要趕飛機。
可能是感激李明申曾經為她解圍這個事兒，趙夏卿主動提出送他去機場。
去的早，早晨二人還沒吃飯，那個時節，東辰市的早晨還有些冷。
趙夏卿問他想吃什麽，李明申突發奇想，說想喝羊肉湯。
飛機場附近特別荒涼，方圓幾裏連個小超市都沒有，想喝羊肉湯，實在有些困難。
趙夏卿當時就笑了，難以置信：“這麽簡單？”
不過早晨很早，羊肉湯店都沒開門，別說店面沒開，早晨馬路上都沒幾個行人。
趙夏卿開車載着他，開了半個小時的車，找了三家羊肉湯店面都關着門，沒有營業。
換作一般的女孩子，肯定不會這麽好的脾氣。
趙夏卿不僅沒有脾氣，還反過來安慰他：“別急，今天你上飛機之前，肯定讓你喝上羊肉湯。”
趙夏卿說到做到，那天上飛機前，還真讓他喝了一碗熱騰騰的羊肉湯。
在一家很不起眼的小鎮，店面還算幹淨。
倘若再往前開，馬上就返程到市裏了。
李明申的要求很簡單，尤其是像他這樣常年居無定所的男人。
從那天回去，就決定非她不娶。
時隔兩年，兩人再一次一起過來喝羊湯，想到以前的事，李明申頗有感觸。
就忍不住把自己當時的心情和感受，一邊喝湯，一邊敞開心懷告訴她，這還是第一次他提這件小事，末了總結說：“我當時，很難描述自己的心情……”
“啊？”趙夏卿早就不記得了，驚訝地擡起來頭，不好意思看他良久，才隐約想起來。
“你想多了……我可能只是覺得，現在這種生活條件，帶你喝碗羊肉湯，真不算什麽過分要求……你要是想吃點貴的，我肯定不同意……”
李明申越聽眉頭擰的越緊，捏着勺子看了趙夏卿好半天才低頭。
周身氣場立馬變了，盯着香菜飄香的羊肉湯看了又看，擡起頭又問：“那我想多了？”
“你也太容易滿足了，沒人這麽對過你嗎？”
“沒有。”
“你那麽有錢，按理說，不應該啊……你也太可憐了。”
“……還是吃你的飯吧。”
作者有話說：
二非：二更十二點前
